老爺子招手示意徐明陽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明陽,你記住,是我讓你父親去的礦山,也是我想讓他去遭這十年的罪。”


    “知道嗎?”


    徐二叔的事兒,隻能過他的手。


    如果來日因為徐二叔的事兒再起波折,那不管是什麽都該是衝著他來的。


    與徐家的其餘人無半點關係。


    也與陳年河等人毫不相關。


    徐明陽其實不知道礦山是什麽去處,但是他能從鄔連的臉上看出,那肯定不是什麽好待的地方。


    絕對比不上在家裏舒服。


    可他爹不是早就不願意迴家了麽?


    徐明陽這麽一想,心安理得地說:“父親想去就讓他去唄,哥哥說了,我長大以後也能照顧好我娘,父親在與不在都是一樣的!”


    他想得簡單說得輕巧,好像去礦山勞作十年隻是去逛街趕集一般輕鬆寫意。


    可恰恰就是這麽一份兒完全不在意的肆意,不著痕跡地衝散了老爺子心頭最後的陰霾。


    老爺子笑著揪了揪他的臉,說:“好。”


    “那就等著你長大了跟你哥哥一起照顧你娘,你小子可要把今日的話記好了,知道嗎?”


    徐明陽一副我是小男子漢說話絕對算話的樣子,還滿臉正經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祖父放心,我一定說到做到!”


    老爺子看著他滿眼的正色,忍不住失笑出聲,捏著他的小肩膀說:“好!這才是我徐家的好兒郎!”


    “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按我說的去辦吧。”


    鄔連沒想到讓自己為難了一路的事兒就這麽解決了,暗中迴到西北大營時,眼裏都還藏著納罕。


    陳年河得知後嗤了一聲,微妙道:“老爺子如今褪了華服蟒袍,你就當他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了?”


    “將軍的意思是?”


    “百年大家可保昌盛,靠的可不光是子孫爭氣,也不是都指望滿門和氣。”


    再繁盛的家族都有不爭氣的東西。


    能高居上位者,忍則不言不語,忍無可忍之時,出手定是雷霆必擊。


    陳年河嘲道:“你以為徐家的內外一致同氣連枝,當真是生來便是如此的麽?”


    “那是因為存了異心橫生出枝丫的,這樣的枝丫都會被逐一修剪,把亂七八糟的都修剪利索了,修出的樹幹自然就是直的了。”


    如此手段算不得仁厚。


    可慈不掌家,老爺子如此才是長遠之計。


    陳年河唏噓搖頭,淡淡道:“且等著瞧吧,徐家沒落隻是暫時的。”


    “我原先還覺著,徐璈那小子鋒芒太過,遲早折在那過剛的性子上,二房的徐明輝聰明倒是聰明,隻可惜心髒手冷,這兩小子都耐不住長遠,太利的鋒芒早晚傷及自身。”


    “等到老爺子百年之後,徐家大約也就徹底淹在西北的荒地裏了,可現在看來,倒很不一定。”


    鄔連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挑眉:“將軍是在說桑東家?”


    “不然還能是誰?”


    陳年河坐下敲了敲擺在桌麵上的那幾張紙,意味不明地說:“我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麽做到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讓原本的畝產二百斤,變成了一畝地可出產五六百斤,在我看來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但是這個奇跡隻要一日捏在這丫頭手裏,就可保徐家來日十年百年,甚至是更多年的富貴。”


    民以食為天。


    掐住了吃飯的這張嘴,有了不斷增多的糧,徐家的地位就隻會往上。


    鄔連稍微一想,忍不住感慨道:“還真是應了將軍之前說的話,徐少主娶了個好妻。”


    “你以為這丫頭給徐璈帶來的好處僅僅是糧食?”


    陳年河冷笑道:“最大的好處不是取之不盡的糧,而是她本人對徐璈的影響。”


    百煉鋼可成繞指柔。


    桑枝夏性情溫和堅韌,她的存在宛如一柄上好的刀鞘,直接就將徐璈骨子裏無盡的暴戾收斂封存。


    有這麽一個人在,等同於是在徐璈的脖子上拴了一道自保的鐵鏈,時時刻刻都準備好了,要將徐璈從可吞噬他的地獄拉扯迴人間。


    徐璈到底是多好的命數?


    陳年河嘖了一聲不再多想,鄔連小心看了看他的臉色,低聲說:“將軍,少爺的事兒我們順著查了一些,當年少爺斷的那條腿,或許真是因為……”


    “我知道。”


    陳年河麵無表情地閉上眼,靠在椅背上冷冷地說:“我兒子在不該說話的場合說錯了話,若不斷那一條腿,被人揪著尾巴說不定掉的就是腦袋。”


    換句話說,徐璈是親手打斷了他兒子的腿。


    可變成瘸子的代價卻保住了命。


    陳年河自嘲道:“我什麽都知道,隻是不想說。”


    這麽些年一直跟徐家過不去,為的其實也不是那條腿的舊仇。


    而是因為不得不這麽做。


    “徐家掌兵,陳家也掌兵,懂我的意思嗎?”


    兵者掌實權,若受忌憚,那便是上位者的大忌。


    陳家不能和徐家走太近。


    兩家過往關係不錯,不知何時就犯了當權者的忌諱,所以後來才麻煩頻出。


    兩家決裂鬧得不可開交,才是兩家共同的保全之道。


    隻可惜,徐家到底是沒保得住。


    鄔連啞然之下說不出話了。


    陳年河搓了搓臉煩躁道:“我煩徐璈僅僅是因為這小子真的很惹人厭煩,跟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沒關係。”


    “徐二爺的事兒就按徐家老爺子的意思辦,吩咐礦山那邊的人盯著些,遭罪可以,別讓人真的死了。”


    就算要死,那也十年後滾迴徐家的地界上再死。


    徐家老爺子三個兒子,隻教出了一個嘉興侯可擔大用,底下的幾個孫子一個更比一個棘手鬼精,都不是省油的燈。


    這樣的麻煩,他懶得沾手。


    鄔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走之前轉頭說:“那桑東家之前說的從營中調派人前去開荒一事,按她說的意思辦?”


    “照辦。”


    “等熬過青黃不接的這段時候,咱們營中也就不會再缺吃少糧了。”


    陳年河戲謔道:“既然不打仗,去種種地也沒什麽。”


    要吃飯,先出力。


    桑枝夏說的這話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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