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概就是這樣。”


    桑枝夏話聲一頓,把某人搭在腰上不太安分的手摁住,揪著手背上的肉擰了一圈說:“陳年河答應了會在開春後派人去幫咱家開荒,但是地裏產出的糧食七成供西北大營,剩下的咱們自己決定去向。”


    開荒最缺的是人力。


    盡管農場的分紅製吸引了不少人參與進來,但是在勞力這塊的缺口還是明顯。


    有更多的人,才會有更多的糧食。


    西北大營裏有的是人。


    現在又不是戰亂時期,大營裏那麽多人閑著也是閑著,隨便分出一點兒人出來,都能開墾出不少荒地。


    到了秋收時,這些荒地就是活命的希望。


    經曆了一番饑荒,糧食的緊要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當然是越多越好。


    桑枝夏揪著徐璈的手指扯了扯,額頭抵在他的腦門上說:“我打算從西北大營裏派出的人選出一部分來,幫我做糧種的培育。”


    糧種和土地的肥沃程度是決定產量的關鍵。


    土地的肥沃優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糧種可以。


    桑枝夏不放心讓外人參與,交給西北大營的人來做就很不錯。


    “這些大營裏出來的人,心裏想的是建功立業,對種地沒執念,也不會過分探究。”


    “我安排下去了,他們大約也無所謂做的是什麽,出來了以後也不會對外說出去什麽。”


    就算是有嘴碎的,這些不擅生產的人也說不出個一二三。


    畢竟在他們眼裏,在暖棚裏種地和在荒地裏開墾做的都是一樣的活兒。


    桑枝夏很放心。


    徐璈安靜聽著沒插話,等桑枝夏說得差不多了,笑著伸手撫過她的側臉,捏著她的耳垂說:“做得很好。”


    “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很多。”


    沒有人知道徐璈聽說西北鬧起饑荒心裏的恐慌有多大,也沒有人知道在外的這段時間,他麵上八風不動,心裏受著怎樣的煎熬。


    徐璈甚至後悔了很多次,為什麽要在這種節骨眼上離了家。


    既擔心家中出亂子,更擔心無人可頂事,最後苦的是桑枝夏。


    徐璈眼中晦色反複激湧,最後化出的是無法言說的細細驕傲。


    “枝枝,你真的很好。”


    家中無人諸事混亂,他的小姑娘從容應對。


    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桑枝夏被老爺子誇沒太大反應,冷不丁聽到徐璈這麽一句,耳根莫名有些發紅。


    桑枝夏撲閃著眼說:“不說這個了。”


    “對了,你之前不是來信說還要過段時間才迴來麽?怎麽突然迴來了?”


    桑枝夏突然想到陳年河對糧食的渴望,嘖了一聲皺眉說:“你迴來了,那買糧的事兒怎麽辦?”


    “加上今日送來的這些差的也還是太多,要是……”


    “買糧的路子我都打通了,接下來就是照著我之前定下的做,徐明暉盯著呢,一時半會兒出不了差錯。”


    徐璈唇邊多了一抹戲謔,笑道:“隻要這邊還用得上,送到此處的糧就不會斷,不過……”


    徐璈偏頭在桑枝夏的側臉啃了一口,低聲說:“陳將軍的好處銀大概也賺不了幾次了。”


    桑枝夏眸光微閃:“你是說?”


    “我迴來之前收到了白子玉送來的消息,陳年河不知何時派人去了京都,將西北缺糧饑荒一事直接鬧了出來,京都裏現在可不太平。”


    陳年河跟曾經的嘉興侯不一樣。


    陳年河就是個潑皮。


    別人位高權重了,想的都是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生怕丟了顏麵被人取笑。


    陳年河不一樣。


    這人撕開了沒臉沒皮直接鬧。


    沒運到的糧草,以及西北饑荒的慘狀一狀訴至京都,朝野震動。


    徐璈把玩著指尖的一縷烏發,下巴搭在桑枝夏的肩窩裏說:“不等別人鬧起來追究此地饑荒之責,陳年河陳情請罪的折子就到了陛下的案前。”


    “上邊不光是寫了在缺糧少飯時,西北百姓有多淒慘,還是列了一張陳將軍為了籌措米糧救勞苦百姓付出的代價。”


    簡單地說,陳年河還把自己花出去的賬擺桌麵上了。


    陳年河沒直接嚷嚷著要讓戶部出銀子,給他填補私賬的窟窿。


    但是看著那個數額巨大的賬本,準備了無數尖銳言辭的人瞬間也不是很想說話。


    國庫不豐,這是積年通病。


    陳將軍都已經掏私庫自行賑濟了,再多嘴就不合適了。


    萬一鬧起來真的要補,銀子從哪兒來?


    龍椅上那位看到西北送來的折子,臉一直都是黑的,再要說補銀一事,豈不是又要惹火燒身?


    想挑刺的人閉嘴了。


    以陳家為首的助力下,關於糧草運輸延誤不到的弊病,也被陳年河一把掀翻擺在了桌麵上。


    這事兒繞不過去。


    要不了多久,得到數封斥令的人自然會想方設法,把耽誤了半年多的糧草送到西北。


    數量隻會比之前的多,絕不會少。


    有了這些糧草,西北缺糧的危機自是可迎刃而解。


    徐璈閉上眼緩緩唿出一口氣,輕輕地說:“陳家在軍中經營多年,紮根極深。”


    “此次由陳家牽頭把這事兒鬧起來,是好事兒。”


    都不必刻意提起曾經的徐家如何。


    風浪既起,自然有人會察覺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先把該有的鋪墊撒出去,接下來再做什麽就是順理成章了。


    桑枝夏認真想了想,發現形勢比自己預想中的好,臉上不由得帶出了幾分如釋重負。


    桑枝夏放鬆了脊背靠在徐璈的胸口,歎著氣說:“可算是要結束了。”


    “你都沒看到鬧起來的時候是什麽樣兒,就……”


    “反正再這麽鬧下去,真是要受不住了。”


    不是怕餓著自己,是心頭紮刺看不下去。


    徐璈安慰似的捏了捏桑枝夏的後頸,桑枝夏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閉上眼,含糊道:“你這次迴來,還走嗎?”


    徐璈低頭親她耳朵:“不走。”


    “我就在家裏幫你好不好?”


    西北鬧出來的動靜太大,陳年河一時半會兒絕對不會甘心收手。


    這種時候,徐家的人必須低調行事。


    徐璈軟了聲笑著說:“這次不是帶迴來好多稻種麽?有些是外頭不多見的,什麽珍珠米碧梗米圓糯香,五花八門的我都記不住。”


    “等這邊的事兒辦得差不多了,我就跟你迴家去暖棚裏培稻種。”


    “你隻管說,動手的事兒我去做。”


    桑枝夏揪著徐璈的衣領悶笑出聲。


    徐璈低頭在她的額間一吻,輕笑道:“外頭什麽都不管了,咱們迴家種地去。”


    “好。”


    桑枝夏埋頭在徐璈的胸口蹭了蹭,悶笑著說:“迴家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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