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麽?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麽。


    如果此情此景可以倒帶,她會選擇倒迴去,把舌頭擰成個蝴蝶結直接塞肚子裏。


    桑枝夏麵無表情地打開手中的藥油瓶子,手底下就是背對著自己趴好的徐璈。


    徐璈沒了扒衣的豪邁,趴著雙手疊在下巴上,腦袋搭在交叉的手背上輕輕抽氣。


    “枝枝,腰上。”


    “那個位置我看不到,但是很疼。”


    桑枝夏目光空洞地低頭,在油燈的照亮下看到滲過皮肉的大片淤青,莫名有些暴躁。


    “這時候知道疼了?”


    “那之前在冰上撒歡當肉墊,怎麽不見你說疼?”


    徐璈被氣笑了,大牙一咬側顎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桑枝夏:“我不給你墊著,現在就是你喊疼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背上這腳還當真就是桑枝夏親自踹的,那幾個小的撞不出這麽大的麵積。


    桑枝夏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捏著瓶子僵硬地說:“趴好。”


    “你不趴好我怎麽給你擦藥?”


    徐璈笑笑趴了迴去,甚至還頗為閑適地閉上了眼。


    “枝枝。”


    “怎麽?”


    “你今天是不是挺高興的?”


    桑枝夏揉搓掌中藥油的動作微頓,奇怪道:“我哪天不高興?”


    “不一樣啊。”


    徐璈靠著腰背扭得離她更近,語調帶著說不出的纏人和黏糊:“我就是覺得,你今天好像比往日都要高興。”


    “是喜歡溜冰麵嗎?”


    桑枝夏想到自己在冰麵上連滾帶爬的醜陋模樣,急忙說:“別。”


    “我可沒你這麽扛摔。”


    要是都跟今日似的,浪一波捶壞個木盆兩個木桶,那說不定哪天徐璈就要迴來拆房頂了!


    這貨隱藏的敗家屬性真做得出來!


    聽出她的心有餘悸,徐璈把臉埋進掌心悶笑出聲:“那就是喜歡我陪你玩兒?”


    “那我往後時常陪你?”


    “你可拉倒吧。”


    桑枝夏忍無可忍地動手把他再度轉過來的腦袋摁迴去,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哪兒有你這麽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別亂動。”


    徐璈老老實實地趴好不動,可在桑枝夏又柔又軟的掌心落在自己腰窩的瞬間,他的臉色就是瞬間一變。


    過電似的。


    截然不同的觸感在半空中化作一道看不見的隱形長鞭,劈啪作響地抽在敏感的腰窩,觸感匯聚在腦中徹底炸開。


    其實是沒有聲音的。


    徐璈卻恍惚聽到耳邊轟然一聲巨響,轟塌而下的全是為數不多的理智,腦子也徹底沸成了一鍋看不見底的漿糊,眼前不斷浮現出的隻剩下那隻抹滿了藥油在自己背上遊走的手。


    軟若無骨,細膩白嫩。


    他一隻手能攏得住她的兩個拳頭,可此時此刻那雙無害的手帶來的刺激卻比刀鋒還重上幾分。


    徐璈下意識地屏息,暗暗攥緊了臉下壓著的枕頭。


    繃緊的肩背惹來了桑枝夏的不滿。


    啪的一聲。


    桑枝夏揮手在他腰上拍了一巴掌,略帶氣悶:“藥油要揉開了才有效,你一身肉繃這麽緊,怎麽揉?”


    “放鬆點兒,我又不是要打你。”


    徐璈氣泄似的把臉埋進枕頭,聲音悶得發啞:“你還不如打我一頓呢……”


    桑枝夏沒聽清,往掌心裏又倒了一些藥油茫然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


    “你放鬆點兒,那麽緊張做什麽?”


    “枝枝,我……”


    “哎呀,你這人怎麽這麽不配合?你……”


    “好了!”


    徐璈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側身下床,踩著鞋就往外走:“抹成這樣就行了。”


    “你先睡,我出去喝口水。”


    桑枝夏捧著掌心裏的藥油眨了眨眼:“不是,你……”


    “真的可以了。”


    徐璈背著她深深吸氣,竭力掩飾出了平靜說:“現在都不怎麽疼了,所以……”


    “我想說的是,你能不能把衣裳穿上再出去?”


    桑枝夏神色古怪地抓起帕子擦手,一言難盡道:“雖說夜深了,夜不穿衣還是不可以的。”


    萬一出去嚇著人呢?


    身材好你也要注意影響啊!


    徐璈呆滯似的默了一刹,抻長胳膊胡亂抓起架子上的衣裳,頂著夜間大到驚人的雪邁步出去。


    嘎吱門板響,桑枝夏仔仔細細擦幹淨指縫裏最後一絲殘存的藥油,神情疑惑。


    “這人怎麽奇奇怪怪的?”


    難不成又不小心喝著酒了???


    桑枝夏本來是想等等徐璈的,然而這人大約是一頭紮水缸裏了,反正等到她睡著的時候,出去喝水的人還沒迴來。


    徐璈披著件單衣蹲在門口,聽到隔著門板傳出的平穩唿吸,低頭用手堵在嘴邊,紅著眼長長吸氣。


    “枝枝啊……”


    枝枝什麽都不知道。


    枝枝睡著了。


    得益於堅持吹冷風降火的操作,次日一早徐璈說話的聲音就不是很對勁兒了。


    昨日一起胡鬧的人這麽多個,受涼的受害者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看起來最不可能受涼的徐璈。


    桑枝夏狐疑地伸手在他腦門上摸了一把。


    燙倒是不燙,就是嗓音有些發啞。


    她不是很放心地說:“你真的沒有頭疼嗓子疼之類的?”


    徐璈眼簾低垂聲音含混:“沒有。”


    “那你要不在家裏養一養?”


    這都不舒服了,其實休息一日也沒什麽。


    完全不必在這時候趕著去往人堆裏紮。


    不成想徐璈卻拒絕得毫不猶豫:“不用。”


    “我沒事兒。”


    桑枝夏鎖眉收手,隨意道:“那腰還疼嗎?”


    “要是疼得厲害的話,我……”


    “不疼。”


    徐璈斬釘截鐵地說:“一點兒都不疼了。”


    “完全好了!”


    桑枝夏頭頂冒起一串問號:真的假的?


    徐璈實在是怕了她,抓起地上的柴刀就說:“我再去砍些你要的柏枝,早飯不用等我。”


    “不是,徐璈你……”


    “這就走了?”


    桑枝夏蜷了蜷手指,身後響起的徐明陽興奮的聲音:“大嫂,你說的架子我們搭好了!我們現在是不是要把肉搬出來熏了?”


    “呦,這麽快呢?”


    桑枝夏收迴多餘的心思,牽起徐明陽的小手,說:“走,咱們去後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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