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陽捂著被冷風吹得發紅的小耳朵搖頭:“不知道。”


    “我娘和大伯母說讓我來叫你迴去,那人好像說自己是從京都來的。”


    京都?


    桑枝夏舌尖咂摸過這個代表著很多不愉快的地名,還未作答就聽到老爺子說:“既是有人來尋,你就迴去看看。”


    “去吧。”


    桑枝夏牽著徐明陽趕到家門口,進門看到的就是等在屋簷下的人。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人身上的打扮。


    驛使。


    她心頭一跳,生怕這人脫口說出自己上次去驛站往京都送銀子的事兒,誰知此人看著她就說:“你是桑枝夏?”


    桑枝夏蜷著指尖點頭:“對。”


    “哎呦,可算是找到你了。”


    那人喘著氣說:“本該是前幾日就到的,可路上積雪太厚愣是耽擱了幾天,這是你家人從京都給你送來的東西,你拿單子對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把地上的箱子往前挪了一截,從他額角暴起的青筋和吃力的喘氣聲來看,箱子裏裝著的東西是真的很沉。


    桑枝夏有些茫然地接過遞來的信封,拆開一看發現上頭整整齊齊列下來的是一張清單。


    穿的衣裳鞋襪,常用的傷藥,甚至還有一些肉幹和不易腐壞的吃食。


    清單下還疊著一張透出了墨色字跡的信紙。


    信紙的第一句寫的就是:吾女望安……


    桑枝夏一目十行的掃下去眼角無聲變紅,眼淚要失控砸出時,被一隻小手勾住了手指。


    “不哭。”


    徐明陽長了些肉的小臉上寫滿了擔心,用力地抓著桑枝夏的手說:“大嫂不哭,我會保護你的!”


    桑枝夏尷尬地用手背擦去淚痕,啞聲說:“是我失態了。”


    她摸了摸徐明陽的腦袋,匆匆將信紙折好收好,竭力保持著平靜說:“我娘可還說別的了?”


    “倒也沒說什麽,隻說讓你在此不必擔心,家中一切都好。”


    驛侍擦了擦頭上的汗說:“你要是核對無誤,那我就先走了。”


    “好,多謝。”


    桑枝夏親自把人送到門口,等人走遠了才折迴去蹲了下去。


    箱子很大,她兩隻手都合抱不過來,當然也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抬起來。


    徐明陽試著想幫忙無果,發愁地趴在箱子上哼哼:“搬不動呀。”


    “大哥要是在家就好了。”


    在他的心裏,大哥和自家哥哥就是無所不能的。


    大哥在的話,這樣的箱子一次起碼能搬起來倆!


    桑枝夏被他的話逗笑,想了想索性去叫人幫忙。


    跟上次不一樣,這迴見了她娘家有人送東西來,許文秀等人都避在了屋子裏沒出來,顯然是不想多看以免惹得她多心。


    可她除了懷裏發熱的信封外,這次倒也沒什麽想背著人的秘密。


    許文秀和徐三嬸被她叫出來,幾人合力把沉甸甸的箱子搬進西棚,見她作勢要打開,她們轉身就要走。


    “婆婆,三嬸你們等等。”


    桑枝夏吃力地把上了封條的箱子打開,坐在徐明陽抱來的小凳子上說:“我娘這迴送來的東西不少,也有弟弟妹妹的份兒,你們正好一起拿迴去吧。”


    許文秀詫異一頓,緊接著就看到桑枝夏不斷從箱子裏往外翻東西。


    做得不算精致但足夠厚實的小棉鞋,甚至還有幾件灰鼠皮縫的小皮帽子,護手小襖一應俱全,大大小小的都有多件。


    而且上頭還標了紙簽,什麽是給誰備的一目了然。


    “婆婆,這兩頂小帽子是明煦和錦惜的,這兩套小襖也是他們的。”


    “三嬸,這是嫣然的。”


    “明陽,這是你和哥哥的,抱迴去給你娘看看。”


    徐明陽抱著厚厚的新衣跑了出去,徐三嬸一時啞然:“這……這怎麽好意思?”


    她們曾經都是高門大戶的正室夫人,矜貴有餘對下不足。


    若不是徐璈執意娶了桑枝夏,哪怕同住在一個京都城,她們隻怕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桑家還有個叫謝姨娘的妾室。


    哪怕是後來知道了,包括許文秀在內的所有人,也不曾把區區一個妾室當作可認的親戚。


    一個連門都不得出上不得台麵的妾室,如何能與她們這些生來尊貴的正室夫人攀親?


    可徐家落難多時,她們曾交好來往親密的親朋故舊無半點響應,唯一一個還惦記著能想得到西北苦寒的,隻剩下了這麽一個素未謀麵的還曾被輕視的人……


    許文秀拿著手裏的東西也隻覺得燙手:“夏夏,你母親在府上的日子也不好過,這……”


    “再不好過,不也過來了麽?”


    桑枝夏百感交集地說:“都不是多名貴的好東西,隻是一份兒心意罷了,有什麽使不得的?”


    她指指許文秀手裏的小襖,好笑道:“送都送來了,婆婆要是不收,這麽大點兒的衣裳拿去給誰穿?”


    這都是數了人頭按孩子們的身型大小做的,她自己可穿不了。


    許文秀心情複雜地低下頭:“你母親有心了。”


    “來日若有機會,我定讓明煦和錦惜去當麵道謝。”


    桑枝夏揪著黑色夾襖的一角垂下了眼,擠出一抹笑說:“婆婆說這些做什麽?”


    若真要說謝,那也是她該對徐璈說謝謝……


    謝姨娘考慮周全,既是妥善備了禮,那就是從大到小人人都有,隻是大人的沒有小孩子的數量多。


    除此外,所得最多的就是桑枝夏,其次就是徐璈這個還沒來得及見過丈母娘的便宜女婿。


    許文秀和徐三嬸見她神色不對,猜想她大約是想娘了,幹脆找了由頭讓她自己安靜待會兒。


    等西棚的大門再度關上,桑枝夏深深吸氣,沒忍住把貼身收好的信紙又拿了出來。


    謝姨娘在信中說,她托人送迴去的銀子已經收到了,還告誡她下次不許再送。


    另外……


    她還說收到銀子沒兩日,定國公府的白夫人就登門拜訪,言明了隻說要見她。


    白夫人跟桑夫人說,自家小兒夙夜不安,得高人指點需尋一個命格特殊的人幫著做床小被子安神,謝姨娘就是那個她要找的人。


    桑家雖也是鼎盛門戶,可在京都的影響力遠遠比不上定國公府,白夫人隻是要求個妾室為其子祈福做些針線活兒,自然不會遭到拒絕。


    一來二往的,白夫人的心裏記掛上了一個不起眼的姨娘,時不時的就會給謝姨娘送些東西,也慢慢消除了她在桑家的艱難。


    一個入了白夫人眼的姨娘,哪怕地位依舊如從前那般不起眼,可至此卻無人隨意輕慢。


    病了可及時尋醫問藥,冷了有燒不完的炭,甚至連一直被忽略的弟弟都沾光入了白家的族學求學,不必再日日拘束在巴掌大的小院子裏渾噩度日。


    旁人隻道謝姨娘突然得了貴人另眼相看,算是崎嶇的命格中染上了天大的福氣。


    可少有人知的是,定國公府的小公爺跟徐璈是生死之交,還有徐璈之前跟著銀子一起送出去的那封信……


    這麽長時間了,徐璈從來沒跟她提起過。


    徐璈他……


    桑枝夏咬住下唇將信紙仔細收好,轉頭看到靠牆一側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心頭無聲發堵。


    都八日了,徐璈還不迴來嗎?


    與此同時,覆雪深厚的深山之中。


    藏在雪窩窩裏的徐璈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噴嚏,搓手哈氣的吳長貴見了好笑道:“呦,這是家裏人在惦記了?”


    徐璈裹了裹身上無比厚實的外披,聲音輕到恍惚:“應該是吧。”


    枝枝看似性子要強,實則心尖子最軟。


    他都出門這麽多天了,夜間望著空了一側的床邊,枝枝大約是會想起他的吧?


    應該會的吧?


    吳長貴還想調侃幾句取樂,話到嘴邊就看到徐璈眯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卷著寒意的手掌緩緩下壓,眼底迸出了悍然的冷光:“噓。”


    “咱們等的東西好像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替嫁流放,世子妃種出北大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五貫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五貫錢並收藏替嫁流放,世子妃種出北大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