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沒有碎嘴的習慣,知道原因也隻是含糊著沒細說。


    因為偷奸耍滑被強行留下加工的人,為了那點兒岌岌可危的麵子,也不會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


    徐二嬸不甘心自己家的人這麽晚才迴來,攆著問了半天惹來了徐二叔的嗬斥:“迴來就行了,你問那麽多做什麽?”


    她悻悻地揪著衣擺:“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你怎麽……”


    “娘。”


    徐明輝站出來說:“爹已經很累了,不如先換洗準備吃飯吧。”


    磚窯上不包飯食,他們肚子裏就裝了出門時的兩個饅頭,這會兒早就耗沒了。


    徐二嬸紅著眼不甘地閉上了嘴,到了飯間也是寂靜無話。


    等吃過飯,老爺子突然說:“璈兒,你們那邊的活兒還能做多久?”


    徐璈:“我今日問過了,還可做十日。”


    十天的時間可以一晃而過,也可以倍加煎熬。


    老爺子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滿臉頹色的兩個兒子,淡淡地說:“這十日做滿了還需再想別的法子,先做滿了再說吧。”


    他一句話堵住了老太太的遲疑,也成功讓徐二嬸和徐三嬸咬牙閉上了嘴。


    吃過飯各自迴屋,桑枝夏仔細迴憶著在紀錄片中看過的燒炭過程,選中了菜園子後的一塊空地。


    等上山砍柴的人把柴背至此處,焚燒後再用細泥隔絕空氣全部覆蓋,把火苗滅等溫度降下去,就能把燒好的炭塊按品相分揀裝袋,到時候就能拿出去賣了。


    徐璈聽著她的計劃若有所思:“能賣得出去嗎?”


    “為何不能?”


    桑枝夏好笑道:“我今兒去鎮上的時候順嘴打聽了一下,這邊冬日裏需的炭火比起別處來隻多不少,隻要能燒得出來,就不怕賣不出去。”


    住在村裏的人多是直接燒柴取暖,用不上炭這麽折騰人的東西。


    可住在鎮上和縣城裏的不一樣。


    雖然價格不能跟在京都的相比,不過比較下來也能算一門進項,畢竟現在也沒有別的路子了。


    徐璈沒想到她出去一趟居然辦了這麽多事兒,失笑道:“你倒是沒閑著。”


    “你瞅瞅這景象,我敢閑著麽?”


    桑枝夏朝著門外抬了抬下巴,唏噓道:“要不是有老爺子撐著,少不得一日鬧上三場好的,所以得抓緊在老爺子沒改主意之前把事兒辦妥,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徐璈指尖在藥碗的邊緣反複摩挲,直到不燙手了才把藥碗遞給她:“把藥喝了吧,家裏的事兒慢慢做,下力氣的等我迴來弄。”


    桑枝夏嗯了一聲當作應答,皺眉喝空了碗底,擰巴著臉忍不住說:“我都好了,要不還是不喝了吧。”


    “不行。”


    徐璈難得的強硬,閉上了眼說:“大夫說的不可馬虎,等把這一劑喝完了,請大夫給你調調方子。”


    明明做事情的時候那麽利索的一個人,喝藥的時候卻帶著不由自主的嬌。


    這苦藥方子若是不調,隻怕也喝不了幾日了。


    桑枝夏含著糖都覺得舌尖泛著苦味兒,正翻轉難眠的時候,本該早就睡著的徐璈突然說:“我跟你說說祖父?”


    “祖父?”


    桑枝夏撐起了半邊身子,好奇道:“什麽意思?”


    徐璈看著頭頂的棚頂,輕輕道:“父親常年征戰在外,我兩歲就被祖父養在了膝下,家裏沒有人比我更知道祖父的性子。”


    “想不想知道,怎麽讓祖父更加堅定地站在你這邊?”


    桑枝夏一聽來了精神,兩眼發亮地說:“你展開說說。”


    她可太想知道了!


    夜間敘話輕輕,桑枝夏睡得晚精氣神卻極好。


    隻是一早再出門的時候,徐二叔卻出人意料地把徐明輝帶上了。


    他說:“明輝也十六了,總這麽在家裏做些碎活兒也不是辦法,他跟我一起去看看。”


    徐明輝不敢違背父親的意思。


    徐二嬸不知內裏還有些竊喜。


    “說好了一家出一個人的,明輝跟著你去隻當是磨煉,可不算掙錢的勞力。”


    他出去了也好,省得在家整日被盯著來迴擔水,反正父子倆在一處總吃不了大虧。


    徐二叔含混嗯了一聲,叫上徐明輝就走出了大門。


    徐璈見狀隻是勾唇:“三叔,可以走了嗎?”


    徐二叔可以叫上大兒子去幫忙,徐三叔卻隻有一個八歲的閨女。


    他忍著渾身的不適露出個苦笑:“行了,走吧。”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熬不住也要生熬。


    做工的人陸續出門,今日做飯的人也輪成了徐三嬸。


    桑枝夏懶得理會自以為占便宜了的徐二嬸,抓起鋤頭和背簍就說:“婆婆,徐璈和二叔他們的髒衣裳都在簍子裏呢,你去洗衣裳的時候別把明煦和錦惜帶去,讓他們跟祖母在家待著吧。”


    小孩子去水邊可不安全。


    許文秀匆匆嗯了一聲,站起來就去拿洗衣裳的家夥什。


    見她動作飛快,桑枝夏笑笑看向了老爺子:“祖父,我去找找能挖泥的地方。”


    菜園子裏的土留著種口糧呢,動不得。


    人家耕地裏的也不能動,要想找到燒炭用的土,就隻能是去山腳下無主的地方挖了背迴來。


    老爺子想了想說:“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這算得上是徐家跨出去的第一步,老爺子是準備親自把關的。


    桑枝夏對此很樂見其成。


    老爺子都積極了,誰敢不動?


    眼看著桑枝夏和老爺子一前一後出了門,徐二嬸茫然道:“他們這是要去哪兒?”


    “奇了,你不知道的跑來問我?”


    老太太陰沉著臉說:“都這種時候了還生不出半點眼力見兒,也不知道到底要你們有什麽用!”


    徐二嬸有心想辯駁幾句,可最後也隻是忍著不滿咬牙。


    道理她都知道,可老爺子的心思一直是朝著長房偏的,她能怎麽辦?


    她怕惹得老太太再訓斥,抓著徐明陽就要進屋。


    可老太太卻說:“水缸空了,你去擔水迴來添滿。”


    徐二嬸錯愕道:“娘,說好了的我隻是……”


    “明輝跟著出去了,他撇下的活兒你不做誰做?你難不成是想讓我去嗎?”


    老太太黑著臉訓:“有這廢話的工夫不如趕緊去幹活兒!明陽,去給你娘拿水桶擔子!”


    徐二嬸嘟嘟囔囔地擔著水桶出了門,桑枝夏和老爺子也在村民的指點下找到了可以挖泥的地方。


    桑枝夏試著用鋤頭刨了幾下,抓起來碾碎後說:“這個可行,隻是山腳下潮氣有些重,拿迴去估計還得攤開了曬一曬。”


    老頭子看著她用鋤頭熟練的樣子,失神道:“按理說你在家也是養尊處優的,從何處學來的這些?”


    桑枝夏應付徐璈糊弄出了經驗,嗐了一聲就說:“祖父您也知道,我是姨娘生的,也不得父親重視,閑來無事時就隻能琢磨這些無用的。”


    她說著自嘲一曬,笑道:“不過現在倒都派上用場了,可見也沒白琢磨。”


    老爺子神色複雜地垂下了眼,微不可聞地說:“陰差陽錯,璈兒倒是選對了。”


    如果嫁過來的真是她那個嬌滴滴的嫡長姐,那今日也就挖不出這捧泥了。


    桑枝夏沒聽清,奇怪道:“祖父?”


    嘀嘀咕咕地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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