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孟暉也相信,主神火急火燎的將自己送來這裏,絕不是想讓自己用拳頭與任務目標對話,而是要“以理服人”、“以情感人”。——可以說,這也是自己唯一的活路。深深吸了口氣,孟暉努力平複著自己因為感受到威脅而想要戰鬥的本能,試圖讓自己表現得完全無害,而與此同時,濃霧中也緩緩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那身影似是閑庭漫步,優雅脫俗,卻又迅如閃電,轉瞬即至。不過數息間,孟暉便看清了來人的麵目。來人是個極其漂亮的青年,嘴唇含笑、眼角緋紅,豔若桃李。隻是,這種豔麗卻帶著極度的不詳與邪肆,不僅無法使人產生任何癡迷欣賞,反倒見之生寒。青年的瞳眸殷紅如血,發絲卻是純白的,顯得他整個人越發妖異。哪怕不去感受他身上肆意散發的陰晦氣息,單單隻是看他的樣貌,就能知道這絕不是什麽正道仙者,而是入魔極深的大魔頭。孟暉看著青年,表情複雜,而青年也在同時看清了孟暉的樣子,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一瞬間,整個世界都靜謐下來,就連雷鳴霹靂都杳然無蹤。孟暉與青年之間就仿佛是有一種無形無質的氣場,將兩人瞬間連到了一起。顯然,僅僅隻是一眼,孟暉便認出了青年,而青年也認出了孟暉。片刻後,青年再度微笑起來,但那笑容卻真心實意了很多。他開口,聲音綿軟繾綣,似是在撒嬌:“太好啦,暉暉,那個什麽主神終於將你送來了,也不枉我大鬧一場。”青年說話的姿態十分的溫柔馴服,但手下的動作卻半點都不友好。隻見他稍一揚手,原本擋在孟暉麵前的於明輝便被一股力量毫不客氣得拽了過去,仿佛是是自己送上門那般,將自己脆弱的脖頸精準卡進了青年微張的手中。而青年也欣然笑納,一把攥緊了於明輝的脖子。孟暉麵色一變,下意識踏前一步:“等等,你別——”話音未落,他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哢嚓”聲,隨後看到於明輝附身的身體軟綿綿的自青年手中滑落在地,顯然已經被青年幹脆利落的扭斷了脖子。默默將那一步縮了迴去、差點想要摸一摸自己脖頸的孟暉:“………………………………”——他唯一慶幸的,大約就是於明輝沒有跟他一樣真身穿越。附身的身體死就死了,靈魂卻是能夠逃走的。——但糟心的是,他卻是真身穿越啊!萬一這入魔的青年想要算總賬,也給他來這麽一下子,他可就要真得涼了!此時此刻,孟暉隻想控訴一句“主神害我!”執行這麽危險的任務,起碼要給他找具身體,保他一條狗命啊!見孟暉麵色僵硬,青年露出無辜的表情:“抱歉啊,暉暉。我手滑了一下,你剛剛想要說什麽?”孟暉:“………………………………”——神tm手滑!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繼續糾結這個危險的話題:“……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無論在哪個世界,孟暉附身軀體的名字都與“暉”這個字沒有半點關係,而青年卻精準的叫出了這個名字,這不得不讓孟暉心生不安。聽孟暉這樣問,青年麵露惆悵:“看起來,你全部都不記得了啊……”孟暉嘴角一抽,每個世界都在失憶的人,卻轉頭跟他說“你全部都不記得了”,這是一種怎樣的無理取鬧?他掃了眼“於明輝”的屍體,告誡自己小命就一條,態度千萬溫和:“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你先冷靜下來。”“我很冷靜。”青年微笑。孟暉:“………………………………”——你冷靜的都快要顛覆位麵了!似乎看出孟暉眼神中傳達的含義,青年笑彎了眼睛,下一瞬,天空的陰雲驟然消散,狂暴靈氣凝成的水霧也不見了蹤影,方才那副世界末日的景象仿佛隻是南柯一夢,孟暉所處的地方似乎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寸草不生的區域。“你別怕,我不會破壞這個位麵的。”將被自己弄出來的異象悉數散去,青年語調溫柔,“好不容易將你弄來了這裏,我可不舍得破壞它呢。萬一破壞了,你肯定又不知要去哪裏了,還需要我重新尋找。”頓了頓,他似是有些撒嬌的抱怨,“怪麻煩的。”孟暉:“………………………………”——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你叫什麽。”孟暉抿唇,看青年對他的確沒有什麽惡意的模樣,終於稍稍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身體。青年表情微微惆悵,看著孟暉的眼神卻格外的認真執著:“我叫做孟晦,你可以叫我阿晦,晦暗的晦。”聽到青年說出自己的名字,孟暉心中驟然一縮,油然而生一股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就仿佛是對於自己的名字那般親切熟稔。其實,哪怕沒有這股熟悉感,孟暉也能夠看得出來“孟暉”與“孟晦”這兩個名字之間的關聯。他深深看著孟晦,眼神複雜:“你跟我……到底是什麽關係?”孟晦輕笑一聲,舉步緩緩走近孟暉。孟暉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卻並未後退避開,隻是任由孟晦貼近自己,伸出手臂,將自己緊緊抱住。靠著孟暉的肩膀,孟晦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聲音溫柔到了極點:“什麽關係啊……你其實應該猜到了,對不對?你是‘暉’,是溫暖的陽光;而我是‘晦’,是沉鬱的黑暗。我們互為陰陽,而這兩個讀音相似、字型相似,含義卻截然相反的名字,還是我們一同商量著選擇的呢——至於‘孟’這個姓氏,則是取自於我們的創造者、我們的‘父親’。”稍稍拉開距離,孟晦用雙手捧住孟暉的麵頰,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看著他,仿佛想要將他的模樣完完全全映入眼底、刻在心上,充滿了久別重逢、失而複得的喜悅。似是越看便越覺得歡喜,孟晦湊上來,甜甜蜜蜜的親了親孟暉的唇瓣:“我們誕生於同一件靈器之中,說是雙生也好,說是同為一體也罷。總之,我們是最為親密的存在,是獨屬於彼此的,任何人、任何物,哪怕是被那所謂的‘主神’抹去記憶,也無法斬斷我們之間的羈絆。”孟暉與孟晦靠得極近,鼻尖相觸,四目相投。看著孟晦猩紅色的漂亮眸子中映出的自己,孟暉的神情一陣恍惚,似乎有什麽被禁錮住的東西掙脫而出,腦中驟然劃過一段又一段連不到一起、卻又的確彼此關聯的破碎畫麵。雕刻著陰陽雙魚的法器;手捧法器、笑容燦爛而自豪的男人;高聳入雲的仙宮殿宇;仙姿飄渺的修者;形態各異的妖獸;刀光劍影;電閃雷鳴……最後,那畫麵定格在滿身染血的男人朝著浩蕩天宇發出一聲憤怒、絕望、憎恨的怒號,身體驟然炸裂,而臨死前,他怒目圓睜得噴出自己最為精純的精血,沾染上了那正在他頭頂旋轉的陰陽雙魚法器。“……父親?”孟暉眸光黯然,低聲輕喃。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w 小天使扔的地雷,還有 ashley 親愛噠扔的手榴彈=333=第一百零八章 聽孟暉叫出“父親”二字,孟晦眼睛一暗, 語帶不滿:“你對著我, 喊什麽父親?!”被這一句酸味十足的話從破碎的記憶畫麵中喚醒,孟暉眨了眨眼睛:“我就是……好像記起來一點什麽。”頓了下, 他的聲音微沉, “父親,是自爆而亡了嗎?”“……是的。”孟晦將雙手放開,聳了聳肩膀。不同於孟暉明明記憶模糊卻本能的黯然神傷,孟晦對此卻表現的頗為滿不在乎。不過,孟暉倒是也沒有在意孟晦的態度:“能跟我講講他嗎?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