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慶,西南重點城市,地理環境獨特,文化底蘊深厚,在近代曆史上三更三跌,曾經多次被並入泗川省又多次被單獨劃為直轄市,最後一次是在1997年被劃為獨立直轄市直至如今。


    這座城市又被稱為山城,皆因整座城市都是建在山地上,街上的路麵很多都是坡,你站著這邊的一樓往往能看到對麵不遠處的五樓居民在洗衣服,而這一點從最近建成的輕軌係統更能體現出來——如果你乘坐城市輕軌的話,經常是這一會兒還在平地上運行呢,下一刻已經懸空飛行了。另外市內還有過江吊索,總的來說,對於恐高症患者而言,這座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讓你懸空飛行的城市非常可怕。


    當然啦,如果你不恐高的話,那麽你很可能會愛上這座城市,因為不管是獨特的地理風光還是由此延伸出來的棒棒文化等人文景觀,都和別的城市迥然兩異。


    尤其是對於蘇江這種平原地區來的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這座城市了,之前寧皓拍片的時候也來過,”


    杜安讓開對麵一個橫衝直撞過來的行人後,又靠近右邊,轉頭對著他身邊的人這樣說道。


    杜安戴著大墨鏡,身著一件白襯衫,因為天熱,袖口被卷到了胳膊肘上,好好一個長袖硬生生變成了短袖款,腿上則是一條藍色的薄牛仔褲,因為款式的關係看起來像是洗得發白了一樣,瞧著有些寒酸。


    在他旁邊的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身材有些削瘦,比杜安差不多瘦了一個號,短袖配牛仔褲。雖然戴著墨鏡看不到樣子,但若是有熟識的人就能從身形上認出來這是賈宏生了。


    他們兩人現在身處的地方是一條街道,兩車道,顯得有些窄小,偏生這裏甚是繁華,街上車輛很多,卻都開不快,慢慢地磨蹭前進。


    兩人在車道旁的人行道上高出一個台階的人行道上走著,人流熙攘,而且根本不分正行逆行的,這麵和對麵的人流互相對衝、交融成一團不分彼此,而兩人也被淹沒在了人流中。


    “當時我就覺得他還真是選對了地方,這個地方真的很獨特,我迴去之後還一直念念不忘,不過上次來得匆忙了,這次正好有點閑暇,怎麽都要出來逛逛了。”


    杜安給賈宏生介紹著,一指腳下的路麵,道:“就比如說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就是一個坡,走路就跟爬山一樣,這種情況我之前還隻在香江見到過。”


    他們現在腳下的道路確實不是平的,而是順著前方一路往下跌,坡度很大,讓平原來的人走著都不自覺地收慢腳步,生怕走快了一個不穩直接滾下去。


    “因此我們還設計了一些小細節,比如說車子沒刹好,結果就順著路麵往下滑了而撞到了另外一輛車,於是劇中的兩撥人員因此就產生了交集。像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都是這座城市給予我們的靈感,也隻有這座城市才能實現。”


    杜安和賈宏生現在是跟著劇組的宣傳陣容一起來到了崇慶的,趁著宣傳還沒開始,對上次崇慶之行還有遺憾的杜安拉著同樣對這座城市表示出興趣的賈宏生一起出來逛一逛,而在化妝師給他們做了造型打歪了鼻子加肥臉頰又配上大墨鏡之後,如果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是認不出來的,而情況也確實如此,兩人走在街頭到現在也沒人認出來。


    “前麵就是羅漢寺,《石頭》就是在那裏拍的,這裏是朝天門,是崇慶最大的批發市場,後邊沒多遠的地方是解放碑。”


    杜安就跟個地地道道的本地東道主一樣嫻熟地介紹著,光聽這口氣,要不是聽他口音不對的話,還真就是個崇慶人了。


    “一般來崇慶的話,第一選擇都是去解放碑,不過我更喜歡這裏,因為在解放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南揚還是崇慶,在這裏我才能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在崇慶……”


    賈宏生是一個比杜安還要內向的人,所以都隻是聽著不發言,而在聽到這裏後才終於開口了。


    “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地方?”


    杜安點點頭,“沒錯。”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著,賈宏生側身給迎麵過來的一位路人讓了路後,問杜安:“那《楚門》是不是能在這裏呢?”


    杜安想都沒想就搖頭,“不行,你怎麽會這麽認為的?我已經想好了,《楚門》將會在橫店。”


    他倆說話的聲音都很小,盡量保持著對方能聽到就好了,但是因為這裏有些擁擠、相互之間靠得甚近,所以有迎麵過來的行人隱約聽到了“橫店”什麽的,下意識地看過來一眼,隻看到一個被墨鏡遮去了大半的側臉,然後倆人就走過去了,隻剩下背影,於是路人就收迴了視線繼續往前走。


    賈宏生一邊下著坡,一邊道:“你那麽早就讓我留檔期出來,結果這麽久都還沒開拍,現在又拉著我過來說這座城市多麽多麽好,很難不讓我認為你打算在這裏開拍。”


    《楚門的世界》已經預定了賈宏生為男主角扮演楚門,杜安為此還特意跟賈宏生打了招唿,讓他為此留出空擋來。


    麵對賈宏生的誤會,杜安解釋了一番:“還沒有開拍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事實上這幾個月的時間劇組的準備工作一直在進行,隨時可以開拍了,但是我之前一直因為某些個人原因耽擱了。”


    賈宏生也識趣地沒有去追問是什麽個人原因,杜安則是自己把話題接了下去,“今天我們就是單純地來逛逛街,畢竟在蘇江那一片尤其是在南揚我都已經好久沒有這麽自由地在人多的地方亂逛了。”


    說到這裏杜安有些感慨:真的是人越缺少什麽就越覺得什麽可貴,就像在人多的地方逛街這一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非常容易的事,對於他來說卻是那麽的困難、甚至變成了一個願望,也隻有到了崇慶,趁著這裏認識他的人還麽那麽多,他才能安心實現這個願望。


    像現在這樣擁擠在人群中,聽著周圍的方言俚語,感受著熱鬧的人氣,讓杜安很舒服,一時之間甚至頭腦都清明了,思緒靈感不斷。


    “果然,人就是群居的動物。”


    杜安這樣感慨了一聲,扭頭看到旁邊有一家奶茶店,一時興起跑過去買了兩杯奶茶,等了一會兒奶茶做好之後他和賈宏生人手一杯走在人群中,更有逛街的感覺了。


    就是旁邊的人如果能換成蘇瑾那就更好了。


    杜安美中不足地想著,就著吸管喝了一口手中的奶茶,然後問一旁的賈宏生,“咱們也好久沒這樣閑聊了,你現在怎麽樣了?”


    賈宏生說:“還行,接了幾個代言,拍了點廣告,還拍了個電影,多少也賺了點錢,現在已經在北金買了新房子了,前陣子剛裝修好,已經住進去了。”


    杜安點頭,“那不錯,有條件了也能安心工作。”說到這,他突然笑起來,“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從香江迴來,你就坐在我家門口,還念出了我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一個陌生人突然找到我家裏來還明顯認識我,我第一反應是入室搶劫,尤其是當時我女朋友還在家裏,我在那一瞬間甚至都懷疑你是不是綁架了我女朋友就等我迴來呢,差點動手打了你,得虧你瘦瘦弱弱的,看起來沒什麽戰鬥力的樣子我才沒有先出手。”


    賈宏生現在才直到自己當初差點都被打了,笑了笑,道:“都是生活不規律作的,現在就好了。”


    杜安一邊走著一邊側頭看了下,“嗯,現在是壯了一些了,不過也不能太胖了,幹這一行形體很重要。”說完歎了一聲,道:“我還記得你當時手機都沒有,還住在父母那裏,現在這日子總算是好起來了……”


    說著說著,杜安突然發現一件事:雖然他從來都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忙碌奔波,但是不知不覺間,他卻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如果不是他的話,朱茜現在隻是個小小的街道幹事,如果不是他的話,蘇雲還在當活鬧鬼,如果不是他的話,賈宏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新煥發生命的光彩……


    他的生命已經不知不覺間和很多人綁在了一起。


    即將上映的《解放日》也是一樣,這部影片涉及到的人和事物更多,不是杜安一個人的事。


    因為被束玉聯合韓三坪擺了一道,杜安心裏多少有些挫敗感,有些小情緒,所以現在在全國路演宣傳的工作中杜安表現得稱職不盡力——簡單來說就是配合工作卻別指望我發揮帶頭作用,我就是來配合工作的,雖然稱不上消極怠工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可是現在突然想通這一環後,杜安想到了更多……


    逛完了街之後,兩人就迴去酒店了,而到了晚上的時候宣傳路演於今年剛剛落成的崇慶大劇院裏的大劇場舉行。(注1)


    大劇場總共可容納一千多人,杜安到場後發現除了大大小小的媒體記者們外,現場從中間往後的位置還坐了很多觀眾,看他們舉的那些條幅可以看到這些觀眾分別是梁嘉輝、鞏利、朱茜他們的粉絲——杜安甚至還在其中看到了有人舉著自己名字的牌,還是粉紅色的燈牌,旁邊點綴著愛心,看著甚是羞恥。


    都已經有粉絲現場應援(注2)了,他這個導演當得也真是夠另類的了。


    路演按照之前的套路進行著,一個個地談話,對於這次的電影發表看法、談談自己在拍攝過程中發聲的趣事、對於自己角色的描述之類的,當然了,大家講的東西都是在之前就安排好了確定沒問題的,保證透露出來的內容隻是一些無關乎情節的小細節,一方麵滿足了觀眾和媒體們的好奇心,一方麵又不至於泄密。


    途中,台上出了一點小插曲,一貫看起來都是酷酷的賈宏生被現場起哄公主抱朱茜,最後沒辦法隻好抱了一下,朱茜從他身上跳下來的時候麵色還有些紅紅的,杜安一看就知道她這是沒入戲、還在正常生活狀態呢——和他隨時隨地就能入戲脫戲不同,朱茜的表演方法導致她入戲需要做準備。


    大家談話完了之後,就進入了媒體提問環節,問的也都是一些在預料之中的問題,被點到名的人員都很好地迴答了問題。


    杜安甚至都想到了今天過後的新聞內容:大概就是描述一番路演現場的情景,就幾個問題進行說明,然後文章的高|潮大概就是賈宏生公主抱朱茜而朱茜臉紅了之類的。


    就在這時,有記者點名杜安發問了。


    這是一位臉蛋圓嘟嘟的女記者,短發,胸前掛了個牌子,拿著遞過去的話筒就問道:“杜安導演你好,我是《崇慶晨報》的記者。我們都知道,《解放日》是一部主旋律電影,而本月剛剛上映的《東京審判》也是,不過截止到目前為止,《東京審判》用兩周時間在國內收下了七千兩百萬票房,迴本無望,可謂慘敗,不知道這是否會影響杜導您對於《解放日》的票房預期呢?”


    會場稍微一滯。


    之前的問題大家差不多都是和和氣氣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到這個問題有點尖銳了。


    杜安手中拿著話筒,看著這個女記者,暫時沒說話。


    韓三坪還是笑著,麵色不變,束玉依舊撲克臉,麵不改色——他們都相信杜安能很好地把這個問題給敷衍過去。


    但是他們卻都不知道此刻杜安心中所想。


    《東京審判》?杜安知道,這部電影在九月一號上映,到現在兩周時間在國內收下了七千兩百萬,而它的製作成本是五千萬,這還是片中的幾位大牌都已經刻意放低了身價的緣故……


    主旋律電影在國外一向是最不受歡迎的種類,從來都賣不動,所以國外票房就別指望了,而國內票房在頭兩周隻有七千多萬,截至到下畫全球票房可能連一億都突破不了,對於一部製作成本就達到了五千萬的電影來說,單靠票房已經虧定了,就算算上後續家庭市場的收入,想要迴本也有點困難。


    這是主旋律電影票房的又一次撲街,口碑上也不是太好,很多人都評價這部電影太空了,空有理想沒有技術。這記者拿《東京審判》出來,這是認為《解放日》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啊?特別是《解放日》的投資是《東京審判》的好幾倍,更有可能連本都收不迴來了。


    如果是之前的杜安,此刻大概會用一些空話套話敷衍過去,但是他剛要張嘴,就把自己出口的話咽了迴去。


    前陣子的事,今天的事,蘇瑾的話,賈宏生的事……太多的事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然後他開口了。


    “最近很多人都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題,”


    杜安遠遠看著那女記者,笑著道:“他們說,啊,那誰誰誰跟你一樣,當年也是火得不行,結果一拍個主旋律,立刻不行了。他都不行,你還能行?”


    不用人提醒,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記者們都像是兔子一樣瞪大了眼睛。


    這差不多相當於直接點名張藝某了,他們仿佛預見到了要有什麽不得了的事要發生了……


    “然後又有人說,啊,《東京審判》不行了,本都收不迴來,虧死了,”


    說到這,杜安一指那女記者,笑道:“別躲,我說的就是你。”


    現場一片低笑聲響起,那女記者也隻好尷尬地一笑,恨不得立刻能坐下來才好,但是杜安還在說。


    “我總是聽你們這樣說,那樣說,現在也該我來說說了,”


    韓三坪的麵色有點不對——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卻不知道是什麽,而束玉就比他清楚得多了。


    束玉已經眯起了眼睛,開始想自己該怎麽善後了——經曆過《風月俏佳人》首映禮上導演當中攜妹脫逃事件的她,完全知道這個男人瘋起來有多可怕。


    朱茜神情有些恍然:這一刻的氣氛有些微妙,讓她想到了《風月俏佳人》首映禮的那一晚,杜安跳下舞台之前,空氣也是這個味道。


    台上眾人表情各異,杜安卻是笑著,拿著話筒,遠遠看著那位女記者,緩緩道:“你問我票房預期?那我來告訴你我的預期票房。”


    “三十億,少一分我杜安就此金盆洗手,不再當導演。”


    現場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


    注釋1:崇慶大劇院09年建,情節關係提前了,大家不要介意


    注釋2:“應援”這個詞是古語,諸葛亮《將苑·擊勢》中就有用到,並不是日韓專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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