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多福在田地裏被人抓走,被一些人看見了,一傳十,十傳百,村裏人紛紛來詢問原因,連裏正也來了。


    田母沒有絲毫隱瞞,把整個事情的經過全說了,祈求大家一直想辦法。


    有人憤憤不平,罵窯廠的東家仗勢欺人,罵範師傅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


    有人卻責怪田如月心眼小,不肯吃半點虧結果惹出大禍。


    以窯廠東家是官老爺嶽丈這個身份誰敢管這檔子事?聽完八卦紛紛找借口離開。


    唯獨裏正留了下來,靜等田父歸來。


    事情果然如田如月所料,傍晚時分田父垂頭喪氣的迴到家。


    進了城門他才記起根本不知二弟家住何處,幾經打聽終於找到對方的住處,可萬萬沒想到他連門都沒能進去……。


    他不死心,一直守在大門外。


    好不容易等到外出的二弟歸來,對方卻說三丫嫁給東家為妾乃是一樁大喜事,以她克夫的名聲總比孤獨終老強。


    滿心期待的田母頓時淚如雨下,哭嚎著怎麽辦?怎麽辦?


    裏正唉聲歎氣的離開。


    周家都不管,他一個小小的裏正也毫無辦法。


    田父本就心亂如麻,見到裏正不管此事就此離開,田母又哭哭啼啼的讓人頭疼心煩,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頓時疼的臉色扭曲,悻悻然的坐下,偷偷的揉手。


    田如月瞧見他的小動作,要不是氣氛不對,她差點笑出聲。看著田父道:“爹,我已經有了主意,您不用管了。”伸手就把還在哭的田母拽進了院中。


    月光下,滿臉淚痕的田母看著逆著光的田如月哽咽的問:“你有什麽主意?”她娘家兄弟都是莊稼漢,借幾吊錢還行,可一旦超過一兩銀子,怕是誰都沒有,這可怎麽辦?


    田如月拿出帕子幫她擦掉眼淚:“賠銀子不是法子,他們這是盯上我了,有一就有二,所以我想永絕後患。”


    田母聽的心驚:“……你、你什麽意思?”


    田如月眸色深深的朝田母伸出了她那雙手:“東家想娶我為妾的真正目的是看中了我的手藝,既然他想要人,那我就給他人。”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


    田母看著她半邊臉隱藏在黑暗中,臉上浮現詭異的陰笑,宛如從地獄裏剛爬起來的惡鬼,渾身一顫,汗毛倒豎。


    當夜,田父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看著坐在床邊上望著窗外發呆的田母,忽然道:“明天我舍下這張老臉,挨家挨戶的找鄉裏鄉親借點銀子,你……你也迴娘家借一些,借多少是多少,剩下的不夠我再去求娘。”


    “不用了。”田母依舊看著窗外卻怔怔的出聲。


    “你說什麽?”田父沒聽清。


    田母扭頭看著他:“我說不用了,三丫已經有了一勞永逸的法子。”


    田父質疑的皺眉:“她一個丫頭片子能有什麽辦法?”


    田母垂眸:“……她沒告訴我,隻讓我跟你說一聲,讓你明天找人去窯廠遞個話,要想娶她過門,讓窯廠的東家親自來下聘。”


    “什麽?!”田父驚的一下子坐起身。


    田如香忽然闖進了西屋,看著田如月坐在案板前不知道在搗鼓什麽,湊近一看,她把玉米澱粉跟香油還有一些紅色顏料攪合在一起,不禁皺眉狐疑的問:“你在做什麽?”


    “與你無關。”田如月忙裏抽空扭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今晚要搬迴來跟我睡?”


    田如香恨恨的瞪著她:“你若肯吃點虧,大哥哪裏會被帶走,你哪裏會被逼著嫁人為妾!祖母嗜錢如命,絕對不可能拿出銀子來,這下子看你怎麽辦?!”


    田如月見她麵上兇惡,視線下移卻落在她跺了好幾次的腳上,“以後你要好好照顧爹娘。”


    田如香:“……你什麽意思?!”


    田如月沒有迴答,放下手中的活計,上榻抱著黑仔躺下:“我困了。”


    田如香:“……”見她竟然還能睡得著,恨恨得咬著牙,算她多管閑事!轉身離開。


    田如月見她人走了門卻沒關,下床去關門,卻陡然瞥見田母站在陰影處正看著她……。


    母女二人對望了不知道多久,田母從陰影處走到月光下……砰地一聲,對麵的房門突然關上。


    田母愣在原地,怔怔的盯著緊閉的房門直到天明。


    老人家睡得早起得更早,錢氏第一個起床,走進院子看見站在西屋門外的田母,陰陽怪氣的道:“我已經聽富貴說了,既然三丫認為嫁去東家是去享福的,你這個當娘的就別舍不得了。”


    田母扭過頭直勾勾的看著錢氏。


    一夜沒睡的雙眼充滿了血絲,如此眼神看人令錢氏心裏直打鼓,梗著脖子道:“作甚?作甚?!是死丫頭自己同意的,又不是老娘逼她的!以她克夫的名聲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還不如嫁入東家做個小妾,至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比無人送終強多了。”


    田母像個木頭似的始終不吭一聲。


    平日裏見慣了她哭哭啼啼的樣子,突然悶不吭聲,對她這個樣子錢氏有點發怵,麵上卻故意又罵了幾句,轉身迴屋。


    吱嘎一聲,西屋的門突然開了。


    田如月抱著黑仔走了出來站在了田母的麵前。見她一夜沒睡雙眼充滿了血絲,心情複雜的像打翻了五味瓶。


    田母直勾勾的看著她:“一定要這樣嗎?”


    田如月心裏有些難受,臉上卻未顯露半分。摸著懷中還在唿唿大睡的黑仔,漫不經心的道:“我不屬於這個家,您心裏不是早就明白嗎?”


    田母的臉色瞬間煞白,踉蹌的倒退一步,看著麵色淡如水的田如月抱著黑仔走出了院子。


    田如月抱著黑仔卻敲響了隔壁裏正家的門。


    開門的是李氏,還沒等她開口,李氏搶先道:“你叔隻是一個小小的裏正,他無能為力。”


    田如月:“……我是來找胖丫的。”


    尷尬的李氏:“……我去叫她。”轉身進屋叫來了胖丫。


    胖丫一見到田如月,不管不顧的就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房間,像審犯人似的嚴刑逼供整個事情的經過,又急切的詢問她有什麽辦法。


    見自己說得口幹舌燥急得團團轉,她卻麵帶微笑一點不當迴事的樣子,忍不住發飆:“你怎麽一點也不急?!三十多兩銀子啊!你祖母絕對不可能拿出來!她隻會把銀子花在你四弟身上!聽我爹娘說你爹去問你二叔借銀子,連家門都沒讓他進。賠不出銀子你就要嫁給一個比你爹還大的老頭做妾,你怎麽就——怎麽就不知道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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