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你可以救無數人,可唯獨救不了注定要在命運中死去的人。” 刹米爾低沉的聲音在遺跡上低低地迴響著。 “無論是吾王……還是你自己。” “你之所以能改變命運,因為那是錯誤的命運。” “即使是錯誤的命運,改變它也艱難至極。” “而正確的命運,誰都無法改變。” 伽爾蘭沒有再開口說話。 寂靜的遺跡大地上,隻能聽到風唿嘯而過發出的嚦嚦的聲音。 少年靜靜地站著。 然後,他伸出手,摟住身前雄獅的頭,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入濃密的鬃毛。 “刹米爾,我很想王兄。” 伽爾蘭抱著刹米爾,他閉著眼,吹來的風掀起他的發,將他一頭金色的長發吹得飛揚不休。 他輕聲說, “我好想他。” 他小聲說著,閉著眼,將臉埋在雄獅的鬃毛中,就像個委屈的孩子。 雄獅微微低頭看他,威嚴的雙目深處透出人性化的溫柔。 “王子。” 它說, “對吾王來說,這世上最重要的,隻有你和亞倫蘭狄斯。” 在它說完之後,地麵忽然微微晃動了一下。 它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它的眼底浮現出歎息的神色。 它說:“時間到了。” 隨著雄獅發出的低沉聲音,伽爾蘭感覺自己腳下的這片大地開始震動。 他鬆開抱著刹米爾的手,後退一步。 他看見天地在搖晃。 一道道裂痕從遺跡之地上迸裂,碎石墜入漆黑的裂口之中。 殘垣斷柱劇烈地顫抖著,倒塌在地。 “刹米爾——” 伽爾蘭看到自己伸向刹米爾的手臂變得透明起來。 他整個人忽然從地麵上飄浮起來,身不由己地向高空中浮起。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地消失。 雄獅仰起頭顱,仿佛在目送伽爾蘭離去。 地麵劇烈的搖晃著,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裂。 狂風唿嘯而過,在天空之中,也緊跟著浮現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 天崩地裂。 伽爾蘭在消失前所看見的最後一幕,是金色的雄獅威嚴地站立在碎裂的遺跡之地上。 它雄壯的身軀之後,是天空中數不清的黑色裂痕。 唿嘯的狂風中,它一身濃密的鬃毛在風中飛揚。 岩石大地在它腳下迸裂,粉碎。 一切都在崩塌。 唯有它,在即將毀滅的遺跡大地上,傲然而立到最後一刻。 …… 吾王啊。 吾將追隨您,一直到最後。 ………… …………………… “歇牧爾,把凱霍斯、塔爾、諾維他們都召迴王城。” 坐在床上,在喝下半杯水之後,伽爾蘭對他的大祭司說。 “還有,將辛亞斯也召來王城。” 此刻正是午時,歇牧爾和索加一同前來,是為了向伽爾蘭匯報重要政務。 雖然絕大多數政務他們都已經處理,但是關乎到國家等方麵的重大政務還是得在伽爾蘭蘇醒時向其匯報一二。 正在向伽爾蘭匯報的歇牧爾聲音一頓。 好一會兒,他才麵無表情地迴答。 “他們在四處尋訪名醫,等他們找到之後,自然就會迴來。” 他的口氣硬邦邦的,聽起來很是冷硬,唯有熟悉他的人才能聽出他聲音裏的僵硬。 “至於辛亞斯閣下,他身為一城之主,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最好不要輕易將其召到王城。” 歇牧爾一口氣說完,就想要將話題轉迴剛才正在匯報的事情。 “陛下,我剛才對您說的那件事……” “歇牧爾。” 伽爾蘭說話的聲音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很輕。 但是隻要他一開口,就能輕易地打斷大祭司的話。 將喝得隻剩下一半的水杯遞給一旁的女官長,年輕的王那蒼白的臉對他的大祭司笑了一下。 “將大家都召迴來。” 他說, “這是王令。” 女官長握著水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杯中的水劇烈地蕩著,塔普提死死地攥緊手中的水杯,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歇牧爾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靜,也沒有迴答。 索加側頭看去,隻能看見歇牧爾攥緊得幾乎咯咯作響的手,還有他手中已經皺得不成樣子的羊皮卷紙。 那個平日裏總是淡漠寡情的大祭司此刻竟是額頭青筋勒起,像是下一秒就會猛地暴起。 靠坐在床上的病弱的年輕王者側著頭,目光平靜地看向歇牧爾。 隻一句話,就讓大祭司渾身暴怒的氣息泄了個幹幹淨淨。 他說,“沒有時間了,歇牧爾。” 輕描淡寫的口吻。 卻讓人聽得心髒都仿佛被狠狠地擰了一下,擰得生疼。 一時間,房間裏靜得可怕。 隻有幾個不同節奏的唿吸聲在迴響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歇牧爾低下頭來。 他向伽爾蘭躬身行禮,然後轉身退下。 他似乎是默認了伽爾蘭的王令。 他的臉依然是麵無表情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可是索加卻分明看見,歇牧爾在退下時轉身的一刹那,踉蹌了一步。 仿佛不堪承受一般,踉蹌了一步。 索加剛目送歇牧爾離去,目光一轉,就看見赫伊莫斯快步從門口走進來。 他趕緊低頭,向其行禮。 想起伽爾蘭那句‘沒有時間了’,他忍不住偷偷抬頭向赫伊莫斯看去。 他想,赫伊莫斯大人應該也聽到這句話了。 隻是不知道…… 赫伊莫斯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雙眼隻是向索加的身後看去,徑直越過他,快步走到伽爾蘭的床邊。 伽爾蘭側頭看向赫伊莫斯,對其一笑。 赫伊莫斯的目光軟下來,他俯身,抬手摸了摸伽爾蘭的額頭。 隻是手指感覺到的仍舊是不變的偏高的溫度。 “軍營那裏的情況怎麽樣?” “很好。” 赫伊莫斯沒有多說,他不想讓伽爾蘭過多的勞神。 “我帶了點新鮮的水果迴來。” 他輕聲問,“要吃點嗎?” 伽爾蘭搖頭。 “不了,有點累,我先睡會一會兒,晚飯的時候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