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豪華的建築物,但是溪流環繞,綠樹成蔭,茂密的草地如綠絨的地毯一般,炎熱的陽光被茂盛的樹冠擋住。 再加上臨近傍晚,風吹來時,涼風習習,給人一種極為愜意而舒適的感覺。 雖然已經巡邏了大半天,但是此刻依然勁頭十足的年輕侍衛開始繞著草地走了起來,此刻前輩不再旁邊盯著,他也不用再拘禁,左顧右盼,四處瞅著,興致勃勃地左看一眼,右瞅一眼。 風吹過,頭頂茂盛的樹冠晃動了一下,那從枝葉縫隙中投下來的陽光晃動一下,反射出一道光來,映到了拉克狄的眼中。 拉克狄怔了一下。 他看到遠遠的一處靠近石牆的草地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發光。 他定眼看去,陽光又是一閃。 ……金色的? 拉克狄下意識走過去,一看,頓時愕然。 他看到的發光的東西竟然是鋪在草地上的金色長發,從枝葉中漏下來的光點照在那金發上,閃閃發光,而金色長發的主人正側身窩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起來像是在沉睡。 看身型像是一名少年,因為恰好背對著他,所以拉克狄看不到那個金發少年的臉。 大概是哪個少年侍從或者是索爾迦神殿學堂的年輕學生偷懶跑到這裏來的吧? 拉克狄如此想著,有些好笑,蹲下來,伸手輕輕推了推那名金發少年的肩。 “喂,醒醒。” 他喊道,“都傍晚了,再不起來,你就出不了宮了。” 似乎是被他推醒了,少年動了一動。 這一動,拉克狄就看到了少年壓在身下的披風。 宛如天空色一般的天青色披風,那柔軟光滑的布料,以及布料裏麵若隱若現的金絲紋線,都表露著它的罕見和貴重。 呃……這個披風……好像…… ………… ……有點熟悉? 就在拉克狄還在努力思索著他在哪裏見過這個披風的時候,被他推醒的少年終於坐起身來。 金色的長發如絲絨般簌簌地從少年肩上滑落,在空中散開。 在壓在草地上的披風上坐起身來的少年一邊舉起雙手,用力伸了個懶腰,一邊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動作恣意,毫無形象的那種。 然後,少年就這麽繼續坐在草地上,側過頭來。 宛如金色寶石一般的眼看了身邊那個叫醒他的人一眼。 蹲在草地上的年輕侍衛已經在少年起身的那一刻石化了。 他剛才推了少年肩膀的手還僵在半空之中。 雖然他現在恨不得將自己這隻失禮到了極點的手給直接剁了—— 被那雙金色的瞳孔瞅了一眼,拉克狄心髒一抖。 他猛地後退一步,雙膝跪落在草地上,雙手按在地上,幾乎是匍匐在地,額頭更是緊緊地貼在草地上。 “請、請原諒我的冒犯、陛、陛下,我、我……那個,不知道是您,我、我居然敢碰觸您高貴的軀體、不是、我是說、我、我……” 驚慌失措的拉克狄已經是語無倫次。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已經停止了跳動。 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拉克狄心驚膽戰地抬起頭來。 然後,他就看到那蹲在他跟前的少年王的眼忽然一彎,對他燦爛一笑。 拉克狄被那一笑弄得有點懵,呆呆地看著對方。 “你現在去做一件事。” 輕輕眨了下眼,伽爾蘭說, “做好了,我就寬恕你冒犯我的罪。” “呃?……是、是的!請您吩咐!” 伽爾蘭剛要張嘴說話,忽然眼角一下子瞥到遠處的正在趕來的熟悉身影。 來不及多說了。 他飛快地將披風往拉克狄手中一丟,站起身。 “聽著,歇牧爾馬上就要來了,你去給我把他騙走,不要讓他知道我在這裏。” 歇、歇牧爾? 沙瑪什的大祭司? 那位冷麵無情嚴厲得讓人聞之色變的大祭司閣下?! “等、等等,陛下,這——屬下做不到啊——我怎麽敢欺騙大祭司閣下?” 拉克狄急切地想要起身,卻被一隻手指按在額頭上。 他頓時就不敢動了。 已經站起身來的伽爾蘭一根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上。 少年笑眯眯地看著他,明明笑容明亮,卻不知為何讓人心底發怵。 “這是王命。” “呃……” 拉克狄遲疑了一下,就看到伽爾蘭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茂密的灌木樹叢深處,然後沒了動靜,想必是在那裏躲了起來。 他攥著手中的披風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 一個嚴厲的聲音從後麵遠遠地傳來。 拉克狄一個激靈,猛地轉身。 一個身穿沙瑪什祭司服飾的高大男子正快步向他走來,一臉肅然,目光冷冷地看著他,手中握著一個金色的權杖。 歇牧爾大祭司! 拉克狄趕緊俯身跪下。 “我是今天剛入宮的侍衛,負責這一片的巡邏工作。” “你手中拿的是什麽?” 歇牧爾那一雙極具威勢的眼虎視眈眈地盯著跪在自己腳下的年輕侍衛,還有對方手中的那個披風。 拉克狄本是緊張得快要說不出話來,腦中驀然浮現出少年那張笑眯眯的臉,突然福至心靈。 “大祭司閣下,我正要出去向上麵匯報,剛才我來這裏巡邏的時候,看到有人躺在草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麽,我走過去想要盤問他,結果剛一走近,他就把這個披風往我頭上一丟,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跑掉了。” 他焦急地說,“大祭司閣下,那個人很可疑,必須盡快找出來。” 歇牧爾眼角微微抽了一下。 “我知道了。”他冷聲道,“你的巡邏任務已經完成,現在,你該離開王宮了。” “可是那個可疑人物……” 拉克狄指著某個方向遲疑地說——那是與伽爾蘭躲藏的方向完全相反。 “這件事由我來接手,好了,侍衛,你可以走了。” 大祭司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侍衛的話,伸出手。 “把披風給我。” “是。” 老老實實地將披風交給大祭司,年輕侍衛服從命令,起身離開。 等走出長廊,確認大祭司那邊的人絕對看不到自己了,他才腳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剛才強作鎮定欺騙大祭司已經耗盡了他畢生的勇氣,此刻癱坐在地上的他向後撐著上半身的手都有些發抖。 張口大喘氣,他的心髒怦怦直跳,幾乎就要從嘴裏蹦出來。 他都不敢相信剛才那些話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那可是大祭司,代行沙瑪什的神意的大祭司啊—— 公正的太陽神沙瑪什啊。 希望您看在我隻是在忠誠地執行王命的份上原諒我對您的祭司欺騙。 拉克狄喘了半天氣,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 腳還軟著,站不起來。 他繼續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天邊變得火紅的夕陽。 他想起第一眼看見的那個猶如神祇般高不可攀的年輕王者。 他又想起剛才那個笑起來幹淨明亮如孩子般純粹無邪的少年。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還是…… 都是真的? ………… …………………… 那個侍衛做得很不錯嘛。 伽爾蘭躲在灌木叢中,看著歇牧爾帶著人朝另一個方向追過去,頓時鬆了一口氣。 要是被歇牧爾當場抓住,絕對會被歇牧爾訓斥上整整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