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殿下,請您不要客氣,收下小女吧,哪怕隻是做個奴仆也好啊。” 他一邊說,一邊朝身邊的托澤斯執政官使了個眼色。 執政官心領神會,也笑著對伽爾蘭說。 “殿下,這是代表托澤斯市民的一番心意,希望能有人好好伺候您,您就收下吧。”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勸說讓伽爾蘭沉吟了稍許。 他抬眼,看向依然跪伏在地上的黑發少女。 少女微微抬眼,細長的丹鳳眼含羞帶怯地瞥來一眼,容貌清純,眼角卻是一抹風情。 如堪堪綻放的花蕾,屬於女孩的清純中又多了一抹嫵媚,這等尤物,隻是一個勾人的眼神,就讓人看得心癢難耐。 被少女羞澀地看了一眼的伽爾蘭微微垂眼,細長睫毛的影子落在他半閉的眼中。 他盤膝坐在坐墊上,沉思了一會兒。 “過幾日,我會登門拜訪。” 他像是被勸得有些心動,但是又還沒下定決心,不說要,也不說不要,隻是這樣含糊地說了一句。 但是,這一躊躇,就讓不斷勸說著他的幾人笑容越發燦爛了起來。 但是,伽爾蘭這一鬆口,凱霍斯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表情來,而對塔爾來說則是晴天霹靂,整個人都懵了。 殿殿殿殿殿下?! 不可以,這樣絕對不可以啊啊啊—— 您不可以被那種女人的外表給騙了啊!她明明都還沒您好看啊! 無論塔爾如何在心底哀嚎,如喪考妣,其他人包括伽爾蘭在內看起來心情似乎都很不錯。 於是,一場晚宴就這麽在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 伽爾蘭一夜好眠。 唯有心有不甘的塔爾輾轉反側,早上起來就頂上了一雙黑眼圈。 伽爾蘭看到就挑了下眉,問:“怎麽迴事?睡不好?” 塔爾不說話,像是一隻被拋棄的胖乎乎的小狗一樣哀怨地瞅著伽爾蘭。 伽爾蘭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塔爾的頭。 塔爾一頭卷發摸起來感覺還不錯。 說起來,他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身材高大得不行的,也就隻有塔爾比他稍微矮一點,能讓他摸頭了。 執政官一大早就趕過來,熱情地向伽爾蘭問候之後,就陪同伽爾蘭開始在城中視察。 他笑容滿麵地說自己已經都安排好了,隻等王子您動身了。 伽爾蘭沒有拒絕,在執政官的安排下,他坐進裝飾華美的馬車中,在重重軍隊的包圍之下,走過了小半個托澤斯城,到達了沙瑪什神殿。 新建的神殿坐落在海邊,在一處高地。 整座神殿宛如黃金鑄造而成,披著金光,寶石點綴,華美至極,奢華至極。 梯形的高台讓其高高地聳立在城市之中,露天廣場之中,一座巨大的沙瑪什神像矗立在此地,居高臨下,俯視眾人。 他神色肅然,一手持劍,劍尖紮入腳下,一手按在腳下的雄獅上,金色的瞳孔俯視大地。 即將落成的神殿中人聲鼎沸,工人們都忙碌地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這些人大多裸露著上半身,皮膚漆黑。 和上層貴族那種健康而又泛著溫潤光澤的漂亮蜜色肌膚完全不同,那是一種被強光曬得粗糙不堪的醜陋黑色,身上還有不少傷痕。 不斷有監工揮舞著皮鞭,重重地抽在動作慢一些的人身上。 看著伽爾蘭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執政官笑著解釋。 “殿下,那些都是奴隸。” 伽爾蘭沒迴答,目光在那座金碧輝煌的神殿上掃過。 他說:“修建這座神殿花了不少錢吧?” 執政官趕緊迴答:“從財政中撥出的款項不多,修建神殿的費用都是托澤斯的市民共同捐的。”他補充了一句。 “其中大部分款項都是昨晚那幾位商人捐贈的。” “那幾位都是本地最大的商人?” “是的,他們都是托澤斯的名譽市民,經常捐款修橋鋪路,還開辦了好幾家安濟院,專門救濟孤寡老人和殘疾人。” 執政官笑著說,“您看,那邊就有一家。” 伽爾蘭循著執政官指的方向望去,微微點了下頭。 看完了沙瑪什神殿,執政官就帶他去了海港。 托澤斯的海港分為軍用和民用,一路上能看到,民用的或大或小的海港都是熙熙攘攘的,船來船往,碼頭上人群攢動,熱鬧非凡。 托澤斯因為貿易繁榮,經常遭到海盜襲擊。 所以,這裏的亞倫蘭狄斯軍以海軍為主,步兵為輔。 卡莫斯王特許,托澤斯的稅收每年可以留下三分之一,用於托澤斯海軍的維護和擴大。 和亞倫蘭狄斯的騎兵不同,亞倫蘭狄斯的海上士兵沒有盔甲,而是穿著深藍色的布衣,隻在關鍵處配以皮甲。 因為托澤斯是亞倫蘭狄斯最重要的海港,所以,一共有三隻艦隊駐紮在此處。 執政官隻負責治理城鎮,對軍隊隻有建議權而無幹涉權,亞倫蘭狄斯所有的軍權都直屬卡莫斯王。 此刻,統領這數隻艦隊的統帥帶著三位艦長等候在了軍港之中。 一見到伽爾蘭,他們就俯身,單膝跪地行禮。 伽爾蘭的目光在那位中年統帥的臉上頓了一會兒,然後移開,笑著對他們說了幾句官方性的稱讚的語言。然後,他就在執政官地帶領下,以及這幾位將領地陪同下,在軍港之中看了起來。 在軍港之中,伽爾蘭一行人看到了停泊在港口中的大批戰船。 戰船有大又小,有輕型的三桅船,也有重型的大型橈船。其中,最威武雄壯的一艘足足有六七十米長,光是兩側的船槳就有數百隻,從上至下分成三層排在兩舷,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都花了。 那巨大的戰船讓第一次看到巨型戰船的塔爾發出哇的一聲驚歎聲,嘖嘖有聲。 就在伽爾蘭一行人正在觀看巨型戰船時候,跟在他們身後的數人中,有一個人的神色不太對勁。 那是一名黑褐色短發的壯年將領,是三位艦長之一,膚色很黑,是那種常年漂泊在在海上,烈日曝曬以及海風吹出來漆黑和滄桑。 粗眉厚唇,皮膚粗糙的臉棱角分明,額頭寬闊,眼神透著一股堅毅。 一路上,他都心思重重的,悶聲不吭,像是在思考著什麽。而旁邊的人似乎也有意無意地將他排擠到一旁,讓他不要離王子太近。 那位將領悶聲了很久,直到伽爾蘭打算離開軍港的時候,他才目光一凝,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不顧身邊的同僚警告的眼神,他猛地大步向前,突然攔在伽爾蘭身前,跪了下來。 “王子殿下,亞倫蘭狄斯第七艦隊艦長塞斯有要事向您稟報。” 壯年將領突如其來的行為讓正在融洽地談笑著的眾人聲音一頓,執政官皺了下眉,目光看向領頭的中年統帥。 那位統帥上前一步,麵容肅冷,沉聲道:“塞斯艦長,在王子殿下麵前,你太放肆了。” 他目光冷厲地盯著塞斯。 “立刻給我滾迴去準備接受懲處!” “我會接受任何懲處,但是在那之前,王子殿下,請您務必聽一聽我的稟報。” 塞斯麵色不改,剛毅的臉上帶著決然之色,急切地將期待的目光投向伽爾蘭。 伽爾蘭沉思了一下,然後開口詢問。 “先告訴我,你要說的事是與艦隊有關的嗎?” “是的,我……” “那就不要說了。” 金發的王子打斷了塞斯,嚴厲地說道。 “所有軍隊事宜都由王兄判決,沒有王兄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插手軍隊,我也不例外。” 說完,他也不看任何人,甩手快步離開了這裏,像是怕沾上什麽一般走得很快。 留下的人彼此對視一眼,對伽爾蘭那番話的意思心知肚明。 亞倫蘭狄斯所有軍權直屬卡莫斯王,伽爾蘭王子雖然現在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但是,如果他有絲毫染指軍權的行為,恐怕都會引起王的注意,甚至是不滿。 畢竟,軍權自古以來都是最讓王者忌憚的東西。 所以伽爾蘭王子才斷然拒絕,並且立刻甩手走人,顯然是不想被卡莫斯王猜忌。 塞斯單膝跪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離去的王子的背影,整個人像是石雕一樣僵在原地。 一隻眼蒙著眼罩的金發騎士走到他身邊,俯視他一眼,手一伸,按在他肩上。 他悶哼一聲,本是單膝跪地,被凱霍斯如此用力一壓,他另一隻膝蓋也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他雙手一下子用力撐在地上,才勉強沒有整個人被壓在地上。 很顯然,王子的守護騎士因為他對王子的無禮而不滿,對他施加了懲戒。 懲戒完了之後,凱霍斯鬆開手,轉身快步向王子追去。 中年統帥冷冷地斜了顯得有些狼狽的塞斯一眼,不再搭理他,轉身離去。 其他人也皆是用看傻子以及死人一樣的眼神瞥了塞斯一眼之後,趕緊追上王子的腳步。 他們都知道,來了這一出,這個家夥恐怕要完蛋了。 被眾人留下的塞斯還跪在地上,目光茫然,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許久之後,他苦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好友勸了他好久,讓他不要去相信那所謂‘賢明的王子’的傳聞,但是他還是一意孤行……果然,他還是太天真了。 在唿嘯的海風中,塞斯緩緩地站起身來,步履沉重地向著軍港深處走去。 那孤獨的背影看起來蕭索至極。 過了一會兒,這個靜悄悄的地方突然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