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令西格爾難以唿吸,他幾乎克製不住自己想要站起來逃跑的衝動。為了保證魔法陣的效果能夠不受幹擾地正確運轉,燈神也被遣到遠處。現在矮足殿隻有血魔法師一個敵人,而逃跑的出口就在身後。


    不行,西格爾冷靜的對自己說,現在還不是時候。魔法能量的波動仍在加強,但是還沒到巔峰,血魔法師的控製力仍在,他還保有餘力,可以隨時抽得出手來施展其他魔法或者下達命令。而在這種時刻做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會被反製。隻有等到咒語進行到最關鍵的一刻,在那個時候,血魔法師需要用到幾乎全部專注力來維持法術,就像是舉著千斤重物的大力士,他的雙手都被占用,已經難以做出防禦和反抗。‘隻有那個時候才行’,西格爾強迫自己一動不動,隻是悄悄把指甲深深陷入肉中,用疼痛來刺激僵硬的肌肉,同時克服恐懼對反應速度帶來的影響。


    血魔法師那張滿是皺紋、腐朽邪惡的麵孔越來越近,他身上的血腥氣味清晰可聞,令人作嘔。距離靠得如此之近,西格爾通過皮膚都已經能夠感受到魔法湧動帶起的風。


    “一切都準備好了。”血魔法師輕柔的說,“進入永恆的安眠吧……”


    魔法陣開始運轉,綁在椅子上的人都醒了過來,痛苦的開始叫喊。他們不知道身上發生了什麽,隻看到自己頭上的血線,麵容恐怖的魔法師以及周圍彌漫的死亡氣息。幾個人都在用力掙紮,但是他們身上的鎖鏈難以掙脫,而且隨著被抽出的血液越來越多,他們的力氣不斷減弱。亞倫王子被抽出的血最多,所以他最是虛弱。可憐的家夥皮膚都變得蒼白透明,體溫不斷下降,唿出的空氣都是冰冷的,活像一個雪人。


    更加恐怖的景象出現在眾人麵前:血魔法師身上所有的皮肉如同火焰下的蠟油一樣融化掉,從骨骼上脫落下來,全身唯一剩下的器官隻有心髒。眾人麵前站立著一個被血管包圍的骷髏,心髒仍在跳動,血液仍在流動,骷髏仍在施法。魔法陣的能量隨著骷髏心髒的節奏而脈動,如同潮水一樣一*拍打在西格爾身上。為了保證新身體容器的完整,血魔法師將自己本身以及從血液中掠奪而來能量注入西格爾的身體內,迅速補充他損失的體力,然後儲存起來,準備修補血脈轉移可能造成的傷勢。


    血魔法師相信自己的魔法能力,並沒有用鎖鏈困住西格爾。他擔心在獲得新身體後,所有召喚物和製造物會借機擺脫控製,有很大的可能反叛主人。那個時侯他會無比虛弱,全部的力量都用來壓製血脈反噬,沒有餘力再對抗叛亂。沒有召喚物,他就解不開身上的鎖鏈。如果法術成功之後,他再被困死餓死在自己的魔法陣中,那才是最大的諷刺。血觸手的麻痹效果足夠強大,而且隻要等上半個小時就會自然消退。血魔法師相信半個小時之內這裏不會受到任何打擾。


    念誦咒語的聲調越來越高,法術進行到了關鍵時期。隨著最後一個音節念誦完畢,周圍的聲音陡然間全部消失。骷髏變成粉塵灑落一地,心髒和血管變成灰白色的渣滓,隻有一團人形的血液仍然站立在法陣中央。四條血線貫穿他的頂部,一條血線快速朝西格爾雙眉之間射來。


    然後打偏了。


    西格爾向後仰倒,帶動椅子也摔在地上。他把手伸向魔杖,念動密語“施拉克!”魔杖飛入了他的手心,而下一個咒語立刻激發了能量飛彈,射向血液組成的人形。在爆炸的衝擊中,血人被炸裂,像是狂風中的灌木那樣劇烈扭動。血魔法師現在沒有嘴,無法念動咒語,但他可以隨意聚合自己的身體,像水流一樣包卷、蔓延。他隻需要鑽進西格爾體內就能完成咒語,所以血魔法師猛撲上來,如同浪濤擊打岩石一樣。


    西格爾一邊掙紮,一邊念頌咒語,從魔杖頂端釋放出寒冷的力量。相比於選用火焰蒸幹這些血液,西格爾對寒冷環境的承受能力更強,咒語也更加熟練。一層冰霜覆蓋到血人身上,大大減緩了它流動的速度。


    一個血團鼓脹起來,就像是血魔法師幹癟光禿的頭顱。在他的眼窩位置是兩個空洞,讓整個血團就像是骷髏一樣。死靈法術和血魔法在這一刻完美結合起來,造就了這麽獨一無二的怪物。它甩出一條血手,一下子按在西格爾的臉上。無數血液灌進學徒法師的嘴巴裏,把所有咒語嗆了迴去。


    “最終,我是贏家。”血液灌進了西格爾的耳朵,然後他聽到了血魔法師的聲音。“王者完美血統、縱貫、跨越生死界線,我將通過你走向不朽。”


    “去nmd!”西格爾怒吼一聲,一邊不受抑製的抽搐,一邊咳出好多血沫。他努力拽著身上粘稠的血團,但是他就像是被蛛網越纏越緊的蟲子,努力揮動四肢。血水灌進他的鼻子、嘴巴,灌進他的腦袋,然後又被嗆出來,吐到地上。西格爾如同溺水之人那樣掙紮不休,抽動不止。他感到自己掙紮的力氣在不斷減小,頭腦開始眩暈,但仍舊為了生存不斷奮戰。椅子上的眾人也一個接一個暈過去,最後隻剩下珍妮特還清醒著。她的淚水不斷湧出,痛苦的看著西格爾被裹成血繭。


    然後珍妮特聽到“砰”的一聲,血繭炸開,西格爾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大量的血液通過血線猛地灌迴幾個人體內,珍妮特覺得自己的視野中血紅一片,許多毛細血管受創破裂,全身都劇痛無比。在這血色的世界中,她看到一個又矮又小的血團緩慢站立起來,空洞的眼眶正對著西格爾的方向。一陣陣類似波濤的聲音在珍妮特腦海中迴蕩,除此之外遠方好像還有雷鳴般的聲音。


    西格爾再一次抵抗了血魔法師的魔法,也將原本灌注在他體內的力量消耗殆盡。這超出他原本承受極限的魔法能量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損傷,二十麵骰子的數字一逐漸黯淡下去。西格爾現在還無暇發現,因為血魔法師仍在,通過血液的連線直接在他耳邊說話,吸引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完美血脈的魔法抗性如此之高?”血魔法師聲音中充滿疑惑,他驚訝的看著趴在血泊中的西格爾。疑惑之下仍有欣喜,盡管他在剛才失敗的附體中損失了許多力量,但是魔法陣仍舊在運轉,四具祭品仍然活著,他隻需要抽取更多的血液就可以彌補。而且他也能感覺到學徒法師已經油盡燈枯,他的身體敞開防禦,已經無力阻止融合的過程。


    “沒有什麽完美血統等著你。”西格爾轉過身來,坐在地上看著血魔法師。他剛剛趴在地上,已經聽到遠處有沉重的腳步聲逐漸接近。燈神隻會懸空飛行,不可能有這樣的聲音,隻會是智能魔像——西格爾懷抱著最後的希望,向魷魚之神祈禱,祈求他派遣戰士擊敗邪惡。不過在那之前,他需要拖延足夠的時間。西格爾心跳加快,聲音因為重獲希望而不斷的顫抖。他低聲說:“我隻是使用了血脈秘鑰的法術,可以改變血脈狀態,從而應用其中的魔法力量。”


    “這不可能!”血魔法師的聲音又急又氣,但是他從西格爾微笑的雙眸間沒有尋找到任何答案。“世界上沒有這樣的法術,血脈隻能融合,凡人沒能力創造和改變其中的力量。你一個小小的學徒法師怎麽會理解血脈中的力量有多麽強大?又怎麽可能擁有這樣的法術?我精通亡靈魔法和血魔法,從不曾聽說如此偉力!”


    “我的確不知道其中的道理。”西格爾說道,他眼神中的嘲諷刺痛了血魔法師。“我的確沒有這樣的力量,但是這不影響我進行應用。你聽說過一個叫做賈坤的法師嗎?”


    “煉金術師賈坤?”血魔法師的聲音開始顫抖,就連血團中的紅色都開始消褪。“他隻在傳說和野史中出現,在遊吟詩人的歌曲中被傳唱,沒有任何法師組織有這個人的資料,唯有我們血魔法師才知道此人的確存在。你從哪裏聽說的這個名字?”


    “我讀過他的法術書。”西格爾繼續拖延時間,將血魔法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書上隻有兩個法術,血脈秘鑰和大破鎖之術。”


    “快告訴我聽!”血魔法師大聲喊叫:“你將法術告訴我,我就饒你的性命。你的身體既然不是完美血統,我就放你一條生路,用那個老頭子的身體罷了。這是交易,法師都明白的交易。”


    “我如果告訴你兩個法術,那你肯定還是會殺了我。”西格爾討價還價:“而且我的這幾個朋友都不能死,我就是來救他們的。”


    “椅子上的這幾個?他們死不了。”血魔法師尖聲大笑:“隻要我不讓他們死,他們就沒事,隻要長時間的休息就能恢複。他們在魔法陣中被我激發了血脈力量,很有可能因禍得福。說吧,年輕人,法師之間的交易是神聖的。”


    “我要先告訴你一個,然後等你完成你的那部分交易,才會告訴你第二個,如何?”西格爾假意考慮了一下,然後鼓足勇氣看著血魔法師的雙眼。他心中擔憂那腳步聲被血魔法師發現,這種擔憂從他眼神之內有些許顯現。血魔法師捕捉到了這一細節,但他誤以為這是學徒法師對交易是否能夠執行的憂慮,是求生者最真實的感情流露。於是血魔法師用輕柔的聲音說道:“好的,我同意這個交易。來吧,告訴我血脈秘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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