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其他的幫助,西格爾將死在這個狗頭人營地旁的樹林中,就和比爾爵士上一個騎士隨從一樣——還未成長,就已逝去。不過掛在西格爾胸前的20麵骰子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光芒,長久以來儲存的生命能量從中流淌出來,滲透進他的身體,散布在被力場飛彈命中的傷口處。這股力量死死束縛住了西格爾,讓他一動也不能動,僵硬的躺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默默承受皮肉被高熱炙烤的痛楚。傷處散發出焦糊的味道,但是卻迅速愈合,最後居然連一絲痕跡都看不到。


    長袍人很滿意自己法術造成的效果,他看著西格爾一動不動的身體,以為已經徹底殺死了這個不自量力的倒黴蛋。現在是該接收戰利品的時候了,趁著騎士還沒有迴來,隻需要簡單的法術就能夠讓黑色的戰馬換個主人,乖乖聽話。


    他緩步走過西格爾的“屍體”旁,手中拿著具有魅惑效果的藥粉,感覺自己勝券在握。這個時候“屍體”突然抖動了一下,施法者低頭看去,發現一雙黑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居然還沒……”長袍人在驚訝中也隻說了半句廢話,他甩開長杖,兩隻手掌根相對,十指張開,呈現為盛開的扇形,瞄準地上的西格爾。他口中念念有詞,一朵鮮紅的火焰花朵正在他的掌心出現。等他念完咒語,這朵花會完全綻放,化作噴射的錐形火焰燒死近前的敵人。


    西格爾手中還抓著用來捆綁飼料口袋的繩索,他本能地將繩子向上抽去,用上了在桅杆上捆綁船帆的技巧。繩索轉了兩個圈,繩頭穿了迴來,形成完美的卷結,一下子捆住了施法者的兩隻手腕。他用力一拉,繩索立刻收緊,讓兩隻手腕交錯,發出‘哢啪’的脆響。施法者痛唿一聲,掌心的火焰花朵煙消雲散。


    西格爾雙腿用力一蹬,狠狠踢在長袍男子的雙膝上,趁勢從滿是豆子的地上滑開一段距離。他腰腹用力,向後翻起,矯健的像隻猴子。現在形勢已經反轉,西格爾半跪在地上,手邊就是他幹活用的鐮刀。施法者痛苦的跪倒在地,雙手被繩索緊緊捆住。


    “戰鬥是瞬間分生死的事情。”比爾爵士是這樣教導他的隨從的。


    手持著鐮刀,西格爾從地上跳起來,大喊著衝向長袍人。


    “隻有一個法術的時間。”長袍人衡量了進攻與防守的優劣,然後選擇了一個法術。


    他手上的繩索扭動起來,長出了鱗片,變成一條又粗又長的毒蛇。毒蛇昂起腦袋。倒三角形的蛇頭上兩顆杏黃色的眼睛兇狠的盯著西格爾,嘶嘶吐著蛇信,一雙毒牙掛著綠色的液滴。長袍人解放了雙手,趁機站立起來,口中念念有詞。


    繩索變化出來的蛇擋在了西格爾和長袍人之間,盤縮著身子,隨時做出攻擊的準備。西格爾知道自己沒有迴頭路,隻能強忍住恐懼,咬緊牙關,爆發出一股倔強的狠勁。他用力躍起,從蛇頭上跳過,朝著長袍人的胸口用力揮出鐮刀。


    在揮舞鐮刀這一下,西格爾緊張地閉上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生死搏鬥,人性中向善的部分是不喜歡奪去同類性命的。


    伴隨著噗嗤一聲,一股溫熱的液體濺上了烏賊的臉,激得他睜開了眼睛。他看到那個施法者跪在地上,脖子上插著鐮刀,鮮血順著他的下巴和肩膀上不斷流淌——生命的能量伴隨著鮮血永久逝去。那人用力是掙紮了幾下,嗆出幾口血,然後一頭歪倒在地上。他的手腕仍然被繩索緊緊捆住,周圍也並沒有什麽毒蛇。


    西格爾很想就此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休息,但是他生怕這個長袍人又活過來,來殺自己。‘加油,烏賊,你得趕緊行動起來。’他給自己打氣,克製住抖動的雙腿,撿起地上的樹枝朝屍首扔去。


    那人一動不動,血也不流,像是死透了。西格爾仍不放心,跑迴戰馬旁邊,找到從狗頭人那裏繳獲的短劍,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他用劍猛砍那人的手指頭——沒有活人能夠忍受這樣疼痛。屍體仍舊一動不動,西格爾這才放心。


    “這人是誰啊?”孩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讓他暫時忘掉恐懼。他從屍體脖子上抽出鐮刀,然後慢慢挑開兜帽,看到一張年輕的人類男子麵孔。這人大約20歲上下,長相英俊,可是一個大光頭破壞了整體的形象——若留一頭披肩發,這個人可以輕易哄得小姑娘傾心——西格爾不由得想到。在他光禿禿的頭頂有一個紋身,是一個紅色的漩渦圖案。


    長袍人身後有一個背包,裏麵是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幾個鳥的屍骨,一個盒子裏分類裝了些植物根莖,幾個盛著各種顏色液體的可疑小瓶,幾天的幹糧和飲水,大卷皮紙,墨水和羽毛筆,以及幾本薄薄的書:其中一本上了鎖。


    在長袍的袖子裏,一側是藥粉包,另一側藏著把匕首,可惜這人來不及使用它就一命嗚唿。西格爾在那人腰帶上發現一個錢包,做工精良裝飾漂亮,裏麵有二十一枚金幣,八枚銀幣和兩顆紅寶石。


    西格爾不會給寶石估價,隻能猜測這東西挺值錢的。按照比爾爵士與他的協議,作為騎士扈從,可以獲得騎士總收入的二十分之一。所以這些金幣中至少有一枚將會是西格爾的財產。年輕人感覺自己期盼的戰弩更加接近了,心裏十分激動。他把這些戰利品都擺到一邊,然後看到了那施法者腳上的軟靴。


    比爾爵士一身黑色的衣服,如同影子一樣迴到了宿營地。除了幾個四散逃命根本不值得去追的狗頭人之外,湖邊營地已經被拆平,這裏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強盜的困擾。爵士迴來之後看到正在唿唿大睡的戰馬,心中有些詫異,於是悄無聲息的穿過最後幾棵樹木屏障。他看到空地上倒著一具穿長袍的人類屍體,西格爾正背對著自己,用手猛掏那屍體的靴子。


    他決定正好借機觀察一下年輕人,看看他會怎麽做。


    “咦,你這裏為什麽藏了一把鑰匙?不覺得走路會難受嗎?”他把這些東西都放在一邊,然後用手闔上死者的眼皮。“我隻見過水手的葬禮,那是把他們捆上石頭沉入海中,讓海神收留他們的靈魂。這裏離大海太遠了,而且我想海神也不會喜歡你的。”


    西格爾想了想,然後說道:“我也不知道你的神是誰,但我希望他能保護你,讓你的靈魂能夠迴歸神國。別記恨我,盡管是我結束了你的生命,但那也隻是為了自衛,而自衛是我的權力。我不知道你習慣何種葬禮,所以我會挖個坑把你埋了,給你立一塊墓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隻得在墓碑上寫英俊的禿頭。我想這應該夠了吧?”


    說完,他站起身來,準備去背包中找鏟子。正在這時他發現比爾爵士立在戰馬旁邊,雙臂環抱,嘴角抖動著,表情怪異的看著自己。


    “我……啊……這個人突然跳出來打我,所以我不得已還手了……”西格爾趕緊解釋到。


    “所以你就打了一架,然後勝利了?”爵士換迴了嚴肅而冷酷的表情,大聲嗬斥道:“我走過來這麽長時間,你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要我是敵人怎麽辦,要是還有壞人躲藏起來準備下手又如何?難道你想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個笨崽子,光顧著翻找戰利品,一副貪婪地精的蠢模樣!”


    “啊……我……”西格爾支吾了兩聲,然後懇切地迴答:“對不起先生,我知道錯了。”


    “去把地上那根長杖撿過來,我來看看這家夥是從哪裏來的。”


    西格爾忙跑到一邊,從樹葉和黑豆中間拎起那根木頭長杖。杖子底尖頭粗,有一米多長,比想象的輕,是有好多樹根盤旋扭曲而成,抓起來正合手。西格爾甩甩長杖,很驚異於它的重量,總懷疑這東西隻是一層樹皮,裏麵可能是空心的。他學著長袍人的動作,將長杖在地上用力一插,揮揮左手,壓低聲音搞怪,嗬嗬笑了兩聲。


    一股熱流從他的身體抽出,順著手臂傳到長杖上。西格爾雙腿一軟,努力扶著長杖才不致摔倒,一股強烈的疲憊感籠罩全身,那種感覺好像連續擦了兩遍甲板一樣。


    一顆紅色的光球從長杖上飄起,安靜地懸浮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如同燃燒蠟燭的紅色光亮。騎士和他的隨從訝異地看著這團光球,都好像活見鬼一樣。


    光球輕輕搖擺,總是停留在長杖頂端一指的高度。西格爾本能覺得那光球沒有威脅,於是伸手去碰。手指從光球中穿透過去,既沒感到實體,也沒覺出熱量。


    “一件魔法物品!這可值錢了。”爵士說道:“不得不說小崽子,你是個幸運的崽子。”他伸出手,用力搓了搓烏賊的黑頭發。“迴到溪木鎮,應該可以給你置辦一身像樣的武裝。”


    於是兩個人開始收拾行裝。西格爾負責收集耳朵,負責搬運被狗頭人強盜藏起來的貨物,負責撿起地上的黑豆,負責挖了一個坑將長袍人埋起來,負責用大布袋運走所有東西。爵士叫醒了他的戰馬,安撫老戰友暴躁的脾氣,然後擦拭長劍。


    兩人分工明確,趕在中午之前踏上返程的道路。


    一路上,西格爾用“火苗長杖”當做拐棍,幫助自己行走。他總有種感覺,這冒出來的火苗實際上和長杖沒什麽關係,完全是抽取了自己身上的力量。而且戰鬥中,自己被狠狠擊中後,傷口也莫名其妙痊愈了。如同他童年的夢境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麽和爵士解釋這些奇怪的事情,隻能撓撓頭,感謝魷魚神的保佑,希望煩惱很快就能過去。


    他胸前的20麵骰子微微晃動,原本深紅色的1字變成了金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二十麵骰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索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索斯並收藏二十麵骰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