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山上的草木染了一層靜謐的顏色,偶爾的幾聲蟲鳴讓程禕瑤下意識地將已經昏厥的蕭漢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茫茫黑影,樹木草叢裏鳥獸顯出的光亮讓程禕瑤忍不住一陣戰栗,腳邊是鮮血彌漫的味道,吸引著成群的螞蟻在這裏集結。


    程禕瑤感覺一陣陣發寒,可她知道蕭漢的身體更冷,於是她脫下自己的外衣,給蕭漢披了上去,這讓她忍不住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想要哭,她需要溫暖,她渴望溫暖渴望得想哭,更確切地說,實際上她需要的是一份依賴與保護。


    突然遠處一片火光,讓程禕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雖然一直期待著能有人來,可真有人來了,她卻又一陣害怕。


    “嫂子,漢哥,你們在哪?”,丁鵬的大嗓門忽得響了起來,不遠處急促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嫂子…”


    “丁鵬!”,程禕瑤激動得差點掉下眼淚,她忙朝不遠處使勁揮了揮手,“丁鵬,我們在這,漢哥…他快要不成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丁鵬一行人便循聲趕到了,然後迅速在原地滅了火把,“這是怎麽迴事?”


    “漢哥他…”,程禕瑤剛才一直在努力堅強,可丁鵬等人一來,她忍不住啜泣兩聲,淚珠竟是泫然欲滴。


    丁鵬見地上鮮血遍布的情景,再看程禕瑤這副模樣,也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於是沉聲說道,“好了,事情以後再說,咱們先離開這裏!”


    話音剛落,丁鵬便背起蕭漢,帶著這一行人繼續向東行去,可沒走幾步,便見不遠處一片灼亮火光,緊接著便是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入耳。


    “不好,他們追過來了!”,丁鵬抬腳望向遠方,心中不由得一片焦躁,“怎麽他娘的就甩不掉了…快跑!”


    草木窸窣,隨著奔跑而快速分開的枯枝發出一陣陣短促的急響,丁鵬等人顧不得身上被劃出的血口,隻是一個勁兒得在荒蕪的窄徑中穿梭,可他們的行蹤已經被發現了,後方的人馬聲越來越喧鬧,丁鵬等人再無退路,被逼到了一個背靠峭壁的角落裏。


    “丁鵬,你可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彭嘉禾一馬當先,數個火把將他的臉龐映得明晃晃的,分明的棱角忽得讓人覺得有些可怖,“憑你現在的罪名,我便可殺了你!”


    此情此景,逃無可逃,丁鵬突然鎮定了下來,隻見他冷笑一聲,嘴角撇道,“你們彭家容不得人,終歸也是一個死的。”


    “丁鵬,你這話說得便喪了良心!”,彭子琪縱馬上前,陰陽怪氣道,“想當初你們走投無路,來了通州,是誰好心收留了你們?嗯?又是誰給你們機會,讓你們建功立業,活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嗯?”


    “可你收留我們難道不是為了利用我們?”,丁鵬的嗓門忽然高了八度,“我們到了通州城後,為你們建了多少功,做了多少事?可你們竟嫉賢妒能,要置靖哥於死地,這是也不是?該也不該?”


    “我不是來和你論理的,也沒工夫和你廢話!”,彭子琪一抬馬鞭,直指丁鵬,“我問你,蔣靖在哪?”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麽?”,丁鵬嘲諷一笑,“姓彭的,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個道理連我都懂,你以為靖哥會不防備?”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想活咯?”,彭子琪攥緊手中馬鞭,身後兵士會意地舉刀向前,全部戒備地看向丁鵬一行人,“丁鵬,我告訴你,你還不配做良弓,我最後問你一遍,蔣靖到底在哪?”


    “我雖不配做良弓,但我願意永遠追隨良弓!”,丁鵬下巴一揚,堅定答道,“事既至此,有些話我也就不吐不快了,姓彭的,通州城本是靖哥先師李如鬆一手所創基業,你們平白得來仍不知足,竟…”


    “啪”!丁鵬話音未落,彭子琪手中長鞭便狠狠甩到丁鵬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閉嘴!通州城有我父多少心血,你可明白?竟敢在此胡言亂語!好!你既不想說,那我就讓你看著你們最後的下場!”


    “你們這些人,有誰知道蔣靖的下落?”,彭子琪縱馬在原地逡巡,手中長鞭被他扯得獵獵作響,“如能提供線索,不僅免死,還可獲功,如果不說,全屍難保!”


    一片沉默,沒有任何猶豫與掙紮,丁鵬率領的一行人全部昂首挺胸,夷然不懼,這讓彭子琪大為火光,“好,有骨氣!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彭子琪邊說邊引馬後退幾步,早已持械待陣的兵士像得了命令一般,齊整整地舉刀向前,將丁鵬一行人圍得更緊了。


    正在這時,彭子琪突然看見了抬頭張望的程禕瑤,方才她一直縮在最後麵的人群裏,火光又暗,因此彭子琪並未注意到她,可現在人群戒備,程禕瑤在最後麵落了單,彭子琪此時的角度又恰巧合適,因此正好和程禕瑤碰上了目光。


    “哈,蔣靖真是了不得,自己不知道去哪裏逞英雄,卻留了個女人讓我幫他照顧。”,彭子琪舉鞭一指,咧嘴笑道,“這個女人,給我留下,其他的,一個不剩!”


    “我看誰敢!”,就在彭氏父子帶來的數百兵士即將舉步向前時,峭壁上方突然傳來一聲暴喝,緊接著兩把飛刀降下,直直地插入土中,讓劍拔弩張的兩撥人群迅速分開了。


    眾人下意識地向上望去,隻見一人從峭壁上飛身而下,靜謐的夜空下,他猶如一隻大鳥般靈活,被襯作幕布的星星一時間都失了顏色。隻是那麽一瞬,可他似乎將這縱身一躍延長到了極致,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這種情況下保持的平衡,隻依稀看見他借助璧上樹枝一個漂亮的空身翻,隨即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這不是蔣靖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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