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過後就是哀傷,自百琥一年多前被護國法師豔骨在崖下尋迴之後,就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流風皇帝傾盡所有也要救迴百琥的性命。終在半年前百琥才從長眠中轉醒,而直至目前為止的半年內,百琥則是不定期的醒醒睡睡,有的時候昏睡幾天,有的時候昏睡幾周,有的時候似正常人一般晚上睡早上醒。 但在護國法師豔骨精心的調理下,百琥體內的毒素已然全部清除,且經過一種特殊的治療手法,百琥之前所受的重創也好的七七八八,現在仍舊處於不定期昏睡之中,護國法師豔骨對流風皇帝解釋說:這隻是一個短暫的淺眠過渡期,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半月百琥皇子定會徹底醒來。 目眸輕眯,對於眼前這個失去大半記憶的男子要如何處置,還是等到百琥醒來再做決定吧。 流風皇帝又打量打量紅衣男子,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這冷豔的男子把什麽都忘記叻,就是沒有忘記他那段雌伏人下的不堪生活? 其實這男子醒來那日,流風皇帝剛好在禦花園裏賞花,兀地被一陣嘈雜之聲吸了神去。 事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這紅衣的男子醒來後許是覺得眼前事物陌生的很,驚怕之中竟奪門而出,宮女小廝們緊隨其後。 問他是誰,他捂著腦袋拚命的搖頭說不知道自己是誰,那表情流風皇帝至今都還記得,痛苦的不能自已,那抹劇烈紅就那麽在流風皇帝的眼中飄來蕩去。 最後,男子似是憶起了什麽,毫不反抗的停止了一切動作,茫然的瞪著冰淡的雙眸看著眼前的一景一物,而後神傷的呢喃:我、我是後樓指柔~我是飛鳳城中夢紅樓的指柔,我是名滿天下的指柔~我是指柔~我是指柔。 那樣的神態,讓人無法想象他當時的無助,雙手緊緊地扯著自己胸前的衣襟,緩緩地磨蹭著腳下的步子,轉啊轉,轉啊轉,始終沒有轉出一寸的位置。 宮女們本以為男子的情緒總算穩定下來,就試著上前挽住他,怎知男子卻突兀的歡笑起來,冰淡的眼底聚集著難以言喻的色彩,他歡心的道:”翻牌了,翻牌了,我要去接客了~我要去接客了~“ 那日的最後的結果是以男子激動的昏厥而告終,總覺得這男子身上會有許多的故事與皇兒有關,所以流風皇帝便一直留著他。 多數的時候男子鬥在瘋瘋癲癲的胡亂囈語,每每見到人救迴大肆宣揚他那段不光彩但被他自己認為十分光彩的事情。 到了後來,他安靜的時候要比瘋癲的時候多,而多數都是獨自坐在百琥的塌邊發呆,不願任何人接近他接近百琥。 似乎整場下來的他膽子很小,每每有人靠近他都會露出驚駭之色,在看那瓷白的臉上救迴青一陣暗一陣的變換著。 ”嗚~唿~“床榻上的人傳來令人振奮的聲音,指柔與流風皇帝不約而同的迴首看去。 眼珠在眼皮下微微滾動,無神的朗目緩緩睜開,未等辨清事物的百琥忽聽身旁有人輕喚:”公子……嗬嗬“ 朗目大睜,不禁錯愕的看向一旁癡迷望著自己的男人,猛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百琥急道:”你可把我想做了誰?“ ”醒了就好~“冰淡眼眨了眨,斂下羞赧之色,不禁垂首莞爾:”公子……“很輕的一聲低喃,除了他和百琥不會再有第三人聽到。 ”來人啊~快請法師來太子殿“已經是激動不已的流風皇帝衝著殿外高喝一聲,隨即便有太監去了。 笑臉相迎,忽然之間,血濃於水的情懷染醉帝王的心,快步走到榻前欲伸手撫上百琥的肩,流風皇帝急喚:”皇兒~朕的皇兒“ 對於流風皇帝的熱情,百琥已經不再排斥,曾經醒來的幾次自己也是斷斷續續的知道了自己身在何處,如此反複昏迷不定,其實就是百琥思索的太過認真,勞神費力才會在冥思苦想之中直接陷入昏睡當中。 指柔見流風皇帝欲要碰觸榻上的百琥,拚命的護在百琥身前不讓流風皇帝上前:”不許、你碰“然,隻在刹那,指柔似變了個人般,竟用那雙宛若流沙的眼死死套住流風皇帝,那寓意在明顯不過,他要護著公子,不要任何人去侵犯他。 ”柏籮?“怒意染上百琥的麵眸,麵前的,還是曾經那個叱吒一時的金鳳副使麽?怎會變成現在這般?那日被火烈打落懸崖的一幕還曆曆在目,是那般的鮮活。 愛、到底要人都怎麽了?這樣的毒,飲下去隻會讓人遍體鱗傷,火烈為愛殺人如麻,毫不關心慈手軟,鳳舞久華為愛斂去芒刺,甘願被擒,柏籮呢?為愛失了自我,忘了一切,隻記得曾經那段他認為是最美的片段,假想著自己真的是那個圖丹付出身心的替身柏籮,而不是金鳳副使金鳳柏籮。 自己呢?失去了什麽?太多太多……可是卻不曾後悔,愛就是愛了,就該這麽不顧一切的痛快一把。 一把扯過柏籮護在身後,大家都是可憐的人,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是一同愛上了圖丹而已,是誰錯了?沒有錯,誰都沒有錯,第一個愛上和第二個愛上的沒有不同,挨了就是愛了,就該這般轟轟烈烈,朗目圓睜:”父皇,請勿怪罪於他,失了心的人,找不到自己的靈魂可悲至極。“ 流風皇帝用溫情取代了目眸中的威嚴,緩聲道:”皇兒~心、落在了哪,就去哪裏尋迴便是“話鋒一轉,透著王者的霸氣:”但、尋迴之後就要牢牢看好~沒有哪一次都會如此這般幸運的“ ”父皇“百琥不是不懂,可是、他並不想那麽做,不想綁住丹少爺,隻想自己跟在丹少爺的身後便心滿意足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不能婦人之仁“不然,怎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怎能占為己有?流風皇帝循循善導:”皇兒,你喜歡的卻不喜歡你~那樣的滋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父皇不會逼你~“ ”皇上“到來的護國法師豔骨弓腰站在殿外輕喚道。 ”讓豔骨好好為你把把脈~“是屬於父親的親切,流風皇帝說完便轉身離去了,在豔骨進來的同時,便聽見太監尖著嗓子在殿外高唿道:”起駕。“流風皇帝給予百琥的是寵溺,對膝下唯一獨子的過分溺愛。 青絲繞指尖 入夜過後,流風皇帝再次召喚護國法師豔骨見駕,仔仔細細的又將百琥流落在中原這二十幾載的生活狀況從新了解一番,尤其包括百琥的私人生活及個人感情。 數日後,柏籮被流風皇帝放逐迴了龍鳳國,且未在百琥知曉的情況下,完全屬於先斬後奏。 龍鳳國,飛鳳城夢紅樓。 ”少爺~嗚嗚~對不起少爺~~“終於被鳳舞久華解開啞穴的鴦兒歡叫出聲,更是激動的流出了眼淚。 圖丹抬手拍拍鴦兒的腦頂愛憐的道:”傻丫頭,要你受苦了~“ ”嗚~“鴦兒甚是激動,一個勁的衝圖丹搖晃腦袋,那意思告訴圖丹不受苦,不受苦,都是自己當初口無遮攔,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圖丹望著鴦兒偷偷瞟著鳳舞久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不禁露出歡顏,這個丫頭一點都沒有變。這一身粉衣亦如當年那般,隻是、她的身旁卻少了那星紫。 如此一想,整顆心忽然疼痛起來,黑白分明的眼不由得望了望那旁的火烈,然,卻是自投羅網般闖入男人那雙熱烈的虎目之中,又忙的撇開視線。 不知是不是圖丹的尷尬令鴦兒也緊張起來,看看圖丹左麵的鳳舞久華又望望圖丹右側的火烈,鴦兒吞了吞口水覺得有些恐怖。 ”鴦兒~“輕輕地換了一聲,抓起鴦兒的手腕,圖丹牽著鴦兒朝著往昔的流雲雅居走去,完全不去理會身後的兩個男人。 進了屋,關了門,圖丹認真的望著鴦兒道:”鴦兒……“ ”少爺“鴦兒似是知道圖丹要對自己說什麽,忙的伸出手擋住了圖丹的口:”不要說~“不要說少爺,已經這麽久了。姐姐她……不要說,不要說…… ”好~我不說。“圖丹淡淡的笑著,盡量不勾起鴦兒心底的傷。 ”少爺~你打算先去哪裏?去找誰?“小丫頭笑著轉開話題,可是圖丹卻知道鴦兒是在強顏歡笑,然,卻沒有戳破她。 ”去崖底~“圖丹誠實的迴答,除了百琥與柏籮,別人都應有伴在身邊伴隨,至少不會孤單,可是他倆不同,無論生死,圖丹都不希望將他倆丟下,即使是尋到兩具冰涼的屍體,他也想告訴他們,他們並不孤單,這裏還有自己在惦記著。 ”哦~這樣啊“鴦兒似乎也覺得無論說什麽都很尷尬,也隻好硬生的露出笑臉。 ”夜了~早些休息吧~“圖丹說完便轉身開門離去,卻在合門的一瞬迴身對鴦兒道:”妹妹~請給他們一次機會吧~就忘了過去好麽?“黑白分明的眼,宛著明亮的光,似那天空的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