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澤摁滅了香煙,站起身來,對宋雅竹說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太過傷心,這事兒就交給醫生去辦吧……哎……我也不願看到這樣的悲劇……不過,人總得活下去不是?”


    在最茫然無助的時刻,丈夫給了妻子最安全、最厚實的肩膀和港灣。宋雅竹現在才覺得,在疾病和死亡麵前,二胎、金錢、出國培訓、丈夫出軌統統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問題。


    還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還有什麽比健康地活著更重要?


    在昏天黑地中,章嘉澤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以後再也不生氣了,再也不跟丈夫吵架了,再也不與同事計較了。自己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她還記得,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間私人設計工作室,每天穿著睡衣拖鞋,喝著咖啡,慵懶地上班。可如今呢?不但夢想遙遙無期,反而生活被搞得一團糟,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哪裏來的這麽多煩惱?


    在一種近乎虛空軟弱無力的狀態下,宋雅竹被丈夫抱上床,然後,他又輕輕地給她蓋上被子。被子裏麵,宋雅竹的淚水打濕了枕巾。


    整個夜晚,她都沒有入睡,焦急萬分。她好幾次翻身起床,想要出門到醫院去看看孩子,但都被丈夫好言攔下了。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章嘉澤就起床了,說想到醫院去看看。宋雅竹強烈要求一起去,被章嘉澤拒絕了。章嘉澤前腳出了門,宋雅竹後腳就跟著出了門。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麽可能在家裏安心等待消息?


    章嘉澤開著那輛福克斯進入兒童醫院,剛停好車的時候,妻子宋雅竹打著出租車也趕到了兒童醫院的大門。章嘉澤正急匆匆地進入電梯,沒料到人群中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妻子,宋雅竹悲傷地看了丈夫一樣,那眼神分明在說:


    “在這個家庭最需要支撐的時候,你怎麽能一個人頂住?”


    章嘉澤從妻子的眼神裏,也讀出了寬容和愛意。


    是啊,還有什麽比這樣的打擊更讓人清醒的?


    章嘉澤和妻子挽著手,走進兒童急診病房。在靠近護士區的時候,章嘉澤示意讓妻子站在原地等候,他去給護士說說。


    站在走廊的這邊,宋雅竹遠遠地看著丈夫靠近護士,隔得太遠,她聽不清丈夫在向護士說些什麽,看到後來,發現丈夫有了肢體動作,聳肩、攤開雙手,再後來,肢體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丈夫用手指指著護士的鼻子,嘴皮上下快速翻動,預感到事情不妙的宋雅竹本能地向丈夫走了過去。


    在靠近丈夫十來米的地方,章嘉澤用手撫摸著額頭,很顯然,他相當痛苦。他扭過頭,看見妻子走過來,也跟著返身與妻子匯合。


    章嘉澤痛苦地摸著眼睛,無力地說道:


    “她們不讓進去探視。”


    宋雅竹扭過頭,隔著玻璃,看著病房內的嬰兒,用目光搜尋著,她希望看到女兒的身影,可是直到看遍每一個角落,都沒有女兒的影子。


    也許,女兒在其他病房吧?


    原本隻是想來看看女兒,給女兒一些安慰和鼓勵,可就是這個小小的願望,都實現不了。宋雅竹的內心不由得湧起那麽一絲絲的憤怒。


    “我的女兒,憑什麽不讓我看?”她在心裏憤憤不平地想到。


    章嘉澤輕輕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說道:


    “好了……我也很想見到她……護士說……為了她的健康,不準探視……走吧,迴去吧……”


    迫不得已,宋雅竹隻好跟著丈夫下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樓的,隻是機械地一步一步邁動著步子。


    她已經虛弱到無力。


    坐上車,宋雅竹無力地對丈夫說道:


    “我想出去走走……”


    章嘉澤點點頭:


    “好啊……想去哪兒?”


    宋雅竹:


    “隨便吧……”


    章嘉澤想了想,知道妻子隻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氣,至於到哪裏去,還真無所謂了。他的腦子裏迅速閃現著到底要去哪裏,去人多熱鬧的地方吧,他擔心別人的熱鬧和開心反而刺激了妻子悲傷脆弱的心。轉念一想,決定去濱江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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