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跟著一起來看熱鬧的老百姓可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楚府、程府經曆了什麽、發生了什麽他們多少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再有什麽人,再有什麽事,他們也就是圖個熱鬧,至於信誰那都是心照不宣的,不會被楚老太那嚎的幾嗓子就帶偏了,畢竟在這一方麵他們都是經驗很豐富的人。


    “這些什麽人啊,瞧著挺麵生的,我住在這兒十五年沒看到過她們啊,這是不是那種發達了不管千山萬水都有親戚的那種搞法?”


    “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前擺攤的時候遇到過他們,聽到她們說過一嘴,是楚氏一族的人,但是她們怎麽鬧到程府來了?三姑奶奶和那楚將軍不是和離了嗎?再說了,這些年楚府的人可把三姑奶奶害得夠慘,程府都沒有去找她們的麻煩,她們還有臉上門?”


    “是啊是啊,這件事情我可是聽說了的,可真是喪良心,心狠手辣啊,姓楚的靠著程府發家致富,完了就過河拆橋,我敢打賭,這老太婆這樣鬧,無非就是看程府有錢,想要撈點好處。”


    “可你也不看看程府是那麽好拿捏的?當時二姨娘還要吊死在這門口,可最後怎麽的?人家把棺材都體貼的送給她了!”


    “程府也不容易啊,她們不知道這是長公主府嗎?”


    哦。


    被人這麽一提醒,大家才猛的想起來,這可是實打實的長公主府啊,以前程府低調,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家住的是一位公主,但現在誰人不知啊,雖說這位長公主不比玉殊公主有實權,但那也是尊貴無比的長公主!


    楚老太一邊哭一邊豎著耳朵聽她們議論,得知這位程老太太封了長公主,一時間心思雀躍,心想這可真是來對了,既然位份這麽尊貴,肯定也是個好麵子看重名聲的,隻要她苦苦相逼,那替她的幾個子孫謀些福利,整幾個官職是輕而易舉的吧?


    真是同人不同命,她被趕出京城二十年,這老太婆卻是越來越富貴,越來越好過了,於是楚老太的哭音就更加的大了起來,幾乎是扯著嗓子嚎。


    “我的兒媳婦啊,你怎麽就那麽命苦啊,怎麽就病得那麽重,先前老婆子不願意打攪你們的生活,所以才遠走他鄉,這些年你們感情深厚,過得如膠似漆,我兒身亡你便如此思念,以至於病重,老婆子怎能不管,這才千裏迢迢趕來照顧你嗚嗚嗚……”


    “哇……”那位哇得跌宕起伏的大叔又趕上了熱鬧,聽著不由得瞪大眼睛誇張的嚎了起來“沒看出來啊,這老太婆比我還戲精,哇……這也太能扯了,她是不是以為我們都是傻子?”


    別家的事情他們可能不清楚,但是程家、楚家的事情他們門清好嗎?


    明明就是那楚將軍和二姨娘聯手陷害了三姑奶奶,害得她中毒,以致現在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而且他可是還聽說了,楚將軍所有的功勞都是楚少將軍立的,是他奪了自己的兒子功勞才升官發財的。


    “我現在可以肯定了,這死老太是過來撈好處的。”


    “那咱們不能看著程府被她們這樣拿捏欺負,當年要不是程府施粥、開糧倉,說不定咱們都死了,我的孩兒若不是他們給了布匹,止不定光著到什麽時候,這些苦日子裏受過的恩,咱們不能不記。”


    “是啊,那一年的災情那麽嚴重,咱們京城愣是沒出大事,事後我都聽說了,是程府救的咱們。”


    這麽說起來大家紛紛憶起了往事,看向楚老太的眼神頓時怒火四湧起來,百姓們便齊齊靠近他們,楚老太太見大家圍了過來,心中得意,於是更加大聲。


    “快去敲門啊,我要見見我那命苦的兒媳婦,我要看看她現在成什麽模樣了。”


    孫子和下人急忙上前去重重敲門,老百姓看著他們砸門的架式,眼睛裏都噴火,正要發火罵人,結果看到門一開,從裏頭走出來一位衣著華麗,神情淡漠的中年男子。


    “快讓開。”


    楚老太一見門打開了,急忙就往前衝,茗院她沒能進得去,這程府,她必定是要進去的。


    可是。


    她才爬上兩個台階,門內就又湧出來一排侍衛,手中的劍齊齊一拔,將她們擋在了原地,楚老太捏著拐杖一跺道。


    “你們攔著我做甚,我來看我自己的兒媳婦,她病得那般重,說不定下一刻就去了,你們這是成心讓我們見不到最後一麵。”


    “呸!”


    程管家一口唾沫星子重重的甩在了楚老太的臉上,眉眼裏的怒火往老太身上噴。


    “你這老太太說話好沒道理,一點不知輕重,哪個跟你講我家三姑奶奶就要去了?你年紀這麽大怎麽心思如此歹毒?我家三姑奶奶早就和離,哪還有什麽婆家?你可別亂認,我們程府不是好欺負的。”


    “我不是這意思,我巴不得我兒媳婦長命百歲,孝順我這個老太婆,我這不是心急了嗎?快讓開,我要去看看她。”


    楚老太太話說得好聽,但神情猙獰,手裏的拐杖毫不留情地朝著他們劈了過來,侍衛硬生生扛下她的拐杖,但身形就是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


    程管家冷笑了一聲。


    “抱歉,楚老太太,我家三姑奶奶和楚之懷已經和離,且由皇上見證,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你要是硬要闖進來鬧,咱們長公主殿下一聲令下就能砍了你們的頭。”


    “我隻是想要見見我媳婦而已,他們什麽時候和離的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都沒經我首肯,不算和離。”


    “你放肆!”


    程管家一聲戾色,侍衛們的劍便全都拔了出來,指向楚老太,楚老太和族人們頓時驚得臉色微變,卻聽到程管家接著道。


    “私闖長公主殿下府邸,你可知道是什麽罪?”


    楚老太聽著額頭上冷汗直竄,可來都來了,她不願意無功而返,她是篤定了要在京城裏安家的。


    一時間兩方焦灼!


    正在這時候,半月走了出來,半月一身粉色的裝扮,俏麗又溫婉,精精神神的,一看就知道她家主子不可能馬上就要死,如果真是病重,丫鬟不可能穿這種顏色的衣裳。


    她冷眼看著楚老太,楚老太卻是一眼就認出來她是半月,急忙上前道。


    “我那好兒媳如今身子怎樣?我要進去看她,你快帶我們進去!”


    半月聽著就覺得萬分惡心,敷衍的朝著楚老太施了一禮,然後冷聲道。


    “沒有您老人家早中晚立規矩,沒有深更半夜都要去侍候您拉屎屙尿,沒有下雨跪兩個時辰,落雪跪三個時辰,動不動就打罵跪祠堂,沒有今天要三千兩銀子,明天要一萬兩銀子,後天要三十萬兩銀子,我家三姑奶奶自然是舒心樂意的。”


    ……


    聽到的老百姓頓時一片嘩然,有人忍不住把手裏的青菜葉子朝著楚老太狠狠的砸了過去。


    楚老太自是聽得目瞪口呆,眼裏閃過一絲心虛,這種舊賬有什麽好翻的,急道。


    “她身為媳婦侍候我這個婆婆,理所應當,這些事情,有必要拿出來說嗎?如今她病重要去,我身為婆婆不計前嫌前來看她,她不出來迎接,你們還百般刁難,這是何意?就算你們是長公主,但她也是我楚氏的人,理應由我來管理。”


    “如何管?”


    半月飛快地問,楚老太也就下意識地答。


    “那自然是跟著老身迴楚氏家宅去,當年的嫁妝也全都帶迴來,全都交給我來打理。”


    說著她又指著身後的幾位庶孫。


    “這些都是楚氏一族的好兒郎,她身為伯母、叔母也理所應當全都培養出來,護著他們加官進爵,這樣一來楚氏才能昌盛!”


    “嗬!”


    半月氣得臉色發白。


    “合著就是過來想要霸東西,想要撈好處,見過不要臉的,就沒見過你這種不要臉的,得虧我們程家不是那種迂腐講規矩的家族,不然的話,還真要著了你的道。”


    說完半月朝著管家施了一禮。


    “老太太說了,她們要是再鬧,抓起來下牢獄,誅她們九族。”


    “是。”


    程管家點頭朝著老太太院子的方向施了一禮,楚老太聽著頓時氣得咬牙切齒,手中的拐杖一跺道。


    “我就不信你們有這麽大的膽子,今兒個我還真就站在這裏不走了,該是我的東西一分都不能少我的,該給我的,一樣都不能少我,否則我就不走,我就在這住下了。”


    “那就住下吧。”


    半月轉頭朝著她們笑了笑,然後進了大門,五小姐說了,今天一定會下大雪,刮大風,她們若是願意住啊,那便住著,凍死拉倒。


    楚老太看著她們這處事態度一時間驚呆了,怎麽會有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


    禮製之下,規矩之下,就算她們和離了,她們也要顧及臉麵趕緊拿些東西打發她們走才是啊,為了讓她們閉嘴,程家還得定期給她們東西,這樣大家才能相安無事。


    眼睜睜地看著半月進去,氣得楚老太直翻白眼,氣血上湧,眼前有些發黑,可沒多久,門又打開,幾名丫鬟端著幾個火盆子出來放在她們的麵前。


    “楚老太太,您要是住在這兒的話,天寒地凍的,我家姑奶奶怕您生病,特地命人送了幾個火盆子出來。”


    大家看向那火盆子,裏頭的炭火可都是滿滿的一盆,給足了誠意,再看向楚老太那氣得要歪的嘴臉,簡直是讓人直樂嗬。


    就說嘛。


    程家哪是那麽好欺負的!


    風唿唿地刮了起來,老百姓們頓時一陣哆嗦,急忙轉身離開,接著有人喊道。


    “這天又冷了不少,估計一會得下雪,趕緊迴去吧。”


    大家一邊走一邊看楚老太一家子,年輕一點的凍得直哆嗦,一夥人站在門口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滿臉的不忿,滿臉的不甘。


    果真。


    沒多久就開始飄雪,京城一下子凍了不少,不消半個時辰,就開始飄鵝毛大雪,嘩嘩地下著。


    那些庶孫們一個個忍不住朝著火盆子撲去,全都圍著烤起了火,楚老太來迴地踱步,氣得喉嚨裏一陣腥甜,突然間就那麽直挺挺的往後倒了去,砰的一聲響起的時候,庶孫們才發現有人倒了地,見楚老太一下一下的抽搐著,口吐白沫,他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裏都露出嫌棄的神情,老太太眼中驚恐溢出,手伸向他們想要讓他們來幫幫自己,可一抓到其中一個庶孫的褲管子時,那庶孫嚇得大叫一聲,急忙退開。


    這時候。


    程管家站在台階上淡淡看了一眼道。


    “楚老太太,這可是你自己生的病,要別訛到我們的頭上。”


    說完程管家又歎了一口氣。


    “但是上蒼有好生之德,我還是願意替你請個大夫的。”


    抬手時便有人出去,沒多久就請了一個大夫過來,那大夫替楚老太把脈,隨後道。


    “情緒大起大落,是中風之兆,老夫可以給她紮針,然後再吃藥調理,但不可再有大起大落的情緒,否則就無救了。”


    “那就有勞大夫了。”


    程管家讓人把厚厚的銀子交給大夫,大夫看在銀子的份上,就地給楚老太紮銀針,隨後就去寫藥方,正好炭火都是現成的,他們隻要去買藥罐就可以煎藥了。


    程管家看著楚氏的那些子孫束手無措,冷漠懶惰的模樣,微微笑了一下,指了指楚老太道。


    “既然楚老太太說要住在這兒,我們也不嫌棄,地方就讓給你們住著,她吃的藥、下的針我們都會付錢的,至於別的,你們就自己想辦法吧。”


    有人剛要開口,程管家轉身眼神冰冷,瞪著那幾個想要挑事的男子挑眉道。


    “我家長公主殿下說了,你們既然那麽想住在這兒,就一定要住久一點,不然今天晚上就派人去幽州滅你們九族,包括你們。”


    楚氏一族的人聽著頓時渾身涼透,身子都瑟瑟發抖起來,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色煞白,隨後又齊齊怨恨的朝著楚老太瞪了過去。


    都是這死老太婆,如果不是她貪婪,大家又怎麽會住在這冰天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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