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那道聲音,大家齊齊看向皇上,卻發現皇上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狀態,像是被什麽勒住了脖子,他想要唿吸,卻是用盡了力氣都沒辦法,時間稍長,他的臉便憋得一片通紅,馬上轉紫,臉上的青筋條條暴出,很快連眼珠子都泛出一條條密麻的血絲,整個人看著極其的恐懼。


    皇上自己也被這狀態嚇得驚恐無比,伸手慌亂地在空氣裏亂抓著什麽,用盡力氣想要唿吸,可讓他震驚的是他發現自己不能唿吸了。


    這怎麽可能!


    他可是一個活人,一個活人啊,活人哪有不能唿吸的?


    “傳太醫,快些傳太醫。”


    四海公公轉頭嘶喝,隨後便有侍衛上前將皇上抱到了一旁的軟榻上,楚天妤看著皇上那窒息的模樣,從頭上取下一根簪子奔了上去朝著皇上的脖子刺了過去,四海公公嚇得臉色灰白,住手兩個字還卡在喉嚨裏,就猛地看到那憋得眼珠子凸起,一片血紅的皇上突然間往下一撲,隨後張著嘴巴大口地唿吸了起來。


    “皇上恕罪,臣女若不這樣做,您恐怕等不到太醫趕來。”


    皇上捂著脖子上的傷口,聞著鮮血散發出來的腥臭味,腦子裏轟的一聲炸了開去,初時他以為自己也和丹閑、丹鶴那樣染了疫症,可眼下看來,根本不是。


    “這……這是怎麽迴事?”


    皇帝下意識地問著楚天妤,楚天妤指了指已經發黑的簪子。


    “應該是毒發,不過是什麽毒臣女卻是不知道的,還是得等太醫過來診治。”


    說完。


    楚天妤退後幾步,接著說道。


    “因為母親的身子不好,所以從小就搜羅各種醫書古籍,隱隱約約記得看到過這種症狀,所以才試了一試,傷了皇上的龍體,還請皇上饒恕了臣女。”


    錢大人站在不遠處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方才那一幕真的把他嚇呆了,他以為楚天妤要殺皇上,就在那慌亂驚恐裏,他還迅速的思考了一下,既然要殺為什麽不選擇更好的手段呢?


    院判領著太醫們趕到的時候,皇上脖子上的血已經止住了,看到傷口和皇上那疲憊的神情時,院判驚了一驚,隨後大家仔細的診斷了起來,最後確定皇上中毒了。


    而且這種毒在他的身體裏已經盤踞好些年了,一點一點的積累,到現在已經很難再拔除,隻是太醫們不敢這樣說,隻說皇上慢些調理,不日就會有好起來。


    事實上。


    楚天妤和太子都知道,這毒不是別人下的,是皇上常年吃那些丹藥,一點一點積累在身體裏的,先前她讓丹閑、丹鶴煉了藥替皇上壓製這種毒,但是皇上漸漸的開始忌憚丹閑、丹鶴,好些時日沒有服用他們的藥,加上方才心中驚恐,這才一下子激發了。


    看著太醫們開藥的模樣,楚天妤低頭眨了眨眸,幸好丹閑丹鶴走得及時,否則皇上萬一醒目查起來第一個會懷疑到他們頭上。


    隻希望離開了皇宮之後,他們能自由自在,暢遊江湖,等不想走的時候再開個小道觀,收些許的徒弟,好好過好往後的餘生。


    太子一直靜靜的守在皇上的身邊,腰上的玉墜子不斷地溢出十分清淡的香意,人來人往的根本沒有人注意這氣味,見皇上吃了藥昏睡了過去,太子不動聲色的將玉墜子取下來放進了懷裏。


    這枚墜子特殊泡製過的,香味一般人聞著沒有關係,但皇上一旦聞到了,就會立即毒發,五內俱封,無法唿吸,時間稍長就會窒息而亡。


    但他不能讓皇上死在這會,否則太醫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們手裏的疫症病灶!


    眼下他病著,倒是沒有心情來誣陷這個那個了。


    他知道的,在皇上的眼裏,自己身中奇毒,搞不好會時刻毒發送命,所以他根本不是一個做皇帝的好人選。


    可他又怎麽知道,此番假死,陰差陽錯的,竟然把太子身上的毒給解了。


    那毒有一個妙處,宿主生它便生,宿主死它便死,太子假死身體和死人沒有什麽區別,那毒以為太子身死,於是第五天後也死去了。


    素心足足給太子把了五次脈,才顫著嗓音跟他們說太子身上的毒消失了,一直到現在,楚天妤和太子都有些恍然,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太醫,皇上的身子怎麽樣了?”


    錢大人拉過院判輕聲問著,院判拉著錢大人走到一旁,看了一眼周圍,隨後輕輕搖了一下頭。


    “來勢洶洶,不妙。”


    錢大人的眉狠狠地跳了一下,這麽說……他又看向太子,院判知道他那是什麽意思,可他隻是一個太醫,不管這些事情,隨後轉身離開忙自己的去了。


    太子一直靜靜地站在皇帝的身邊,一直到深夜,朝臣們都退去,皇上睜開眼睛看著燭光搖曳處太子正守在自己的身邊,皇上渾濁的眼珠一下子泛起陰戾的光芒。


    “水。”


    太子慢慢上前將皇上半扶著坐靠在自己的身上,伸出手,宮人將水呈了上來,太子喂著皇上一點一點的喝了半盞熱水。


    “父皇。”


    將茶盞交給一旁的公公,太子將皇上重新放倒在床上,看著他。


    “在你的心裏,兒臣究竟是什麽呢?”


    ……


    皇上看著太子,發現他雙目如漆,寒冽如冰,一股子寒意將他重重包圍,皇上顫著唇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答案他是有的,但是他不能說,至少不能當著太子的麵說,看著太子眼裏漸漸露出來的嘲諷,皇上莫名有一種無地自容的錯感。


    對於這個兒子,皇上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愛還是恨,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那毒,想起那些劇痛和不堪,可他是皇後生的,按理他應該最疼他最愛他啊!


    “準備好了。”


    簾子打開,楚天妤拿著一份聖旨走了過來,皇上神色一變,立即齜牙欲裂,指著楚天妤,張嘴想要叫人,楚天妤早料到他會是這反應,倒也不瞞他,將玉璽塞進皇上的手裏,然後攤開聖旨壓著他的手重重一蓋。


    “皇上放心,這不是篡位和傳位的詔書,因著您現在在生病,需要靜養,太子殿下又立了功迴來了,所以您決定讓太子幫著您監國而已。”


    皇上張嘴想要痛罵太子和楚天妤,卻發現他根本說不出話來,一時間驚恐、痛苦、憤怒的情緒湧上來,他抬手想一巴掌甩向楚天妤,太子俯身將楚天妤抱進了懷裏,楚天妤看著他笑了笑,拿著詔書起身離開。


    第二日朝會。


    皇上病重,太子監國的詔書沒有任何意外的出現在了朝臣們的麵前,而柳州百姓因為疫症自願赴死的絕書也貼在了京城最熱鬧的地方,柳州的急報也一並貼著讓大家都知道柳州如今的進度。


    白氏一族有一半人被發配前往邊疆,一半留在京中享受榮華富貴,鄴王的親生父親則在離開京城後尋了一處水源跳了下去淹死其中。


    程江南迴了宮,加上於公公、皇後,她們很快就將皇宮控得密不透風,反倒是皇上,想要傳句話都變得艱難起來,吃藥的時候,皇後去過一次,隻問了他一句話。


    她問他。


    “這被囚禁的冷宮般的日子,可安生?”


    皇上氣得吐血,皇後靜靜的看著,神情沒有一絲變動,宮婢們端了水過來,皇後細心的替他整理,扶著躺下的時候,皇後居高臨下看著他說。


    “本宮今日心情很好,皇上,希望你也開心。”


    一個月後。


    加封楚南楓為大將軍和楊乾坤為一品誥命的詔書去了邊關,同時還有一份國書去了七星國,邀請七星國的皇妃迴來走走……


    宸王的封地改在了離京城隻有兩百裏的並州,簡單辦了成親事宜之後,宸王便帶著自己的王妃迴了封地,一個月後傳來宸王妃懷孕的消息。


    然後就是程墨竹和宛櫻郡主成婚,公主府廣宴天下賓客十天十夜,讓整個京城都沸騰了起來,差不多半個月後,程墨竹便帶著宛櫻郡主出門了,他們要去看天下最美的景色,要去畫最美的畫,但說好了在天妤成親的時候,他們一定會迴來。


    太子同時也發現程墨初很會做生意,於是等不及他考試便把他塞進了禮部,讓他先跟著侍郎們理一理這天下的賬目,為此程墨初很不高興,於是卷了一個包袱就跑了,程江南無奈,隻能讓底下的兩個兄弟帶著人追人去了,要是出去的時候是一個人,迴來的時候是兩個人,那倒也不錯呢。


    緊接著。


    柳州那邊的好消息一個一個的傳了過來,百姓們甚至立了廟每日供奉太子和楚天妤,而欽天監也把今年的好日子全都送了過來,一共有五個日子,都適合太子殿下和楚天妤成親。


    為了這個日子,太子和阮王談到了深夜,阮王想選最後一個,晚一點嫁女,太子卻要第一個,趕緊成親,聽說兩人吵了兩個時辰,差點打起來了。


    最後還是程紫鳶出麵替太子選了一個好日子,自然是最近的一個日子,三個月後的初八,八月初八。


    自此以後皇宮就忙碌了起來,大家成日腳不著地,風風火火,不斷地準備著各種各樣要成親的事宜。


    而楚天妤則一直呆在程府和阮王守著程紫鳶,知道女兒要成親,程紫鳶很是高興,精神頭看著也好了一些,每日能進些粥,也能喝一點湯水,她每日都在努力的活著,想要活到女兒成親的時候,絕不能在成親之前離開這世間。


    禮部不斷地有人進出程府,鳳冠霞帔每十日一試,但凡要改的,都會當夜改好。


    成親那日。


    京城上空豔陽高照,清風徐徐,明明該炎熱起來的日子卻是十分的涼爽,到處都是盛開的花朵,都是嘰喳的鳥叫。


    萬人空巷,百裏紅妝,萬民齊齊跪拜願太子和太子妃白頭到老,造福世間。


    太子和楚天妤並肩坐在王駕上,笑容溫和與百姓們揮手打著招唿。


    進宮之後便是繁瑣禮儀,一步一步有序進行。


    皇帝一臉病容與皇後齊齊坐著,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皇上的心一下子空了,恍然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和皇後……敬了茶之後,皇後笑容滿麵祝福著他們,很快讓他們迴自己的東宮。


    洞房花燭,本是魚水交融,然而廂房裏卻是很安靜,龍鳳燭肆意的燃燒著,太子緊緊地抱著楚天妤,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感受著那樣的美好,那樣的溫柔。


    上一世留下的遺憾,這一世終是圓滿。


    “天妤,謝謝你。”


    太子滿眼溫柔,滿心幸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楚天妤伏在他溫暖的懷裏,緊緊攬著他的腰身。


    “太子,我亦謝謝你。”


    謝謝你的兩世深情,謝謝你的不離不棄,謝謝你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情到濃處,自是一片炙熱,衣衫褪盡,眼中都是火焰。


    太子眼中明豔一片,垂眸細細的看著心愛之人的寸寸肌膚,輕輕拂過時,皆是炙熱。


    然而。


    就在他抱起楚天妤朝著床榻走去的時候,門外突然間傳來一葉的聲音。


    “太子妃,您的親生母親有消息了,她此刻正在天心國。”


    “什麽?”


    楚天妤一把攏上自己的衣裳,快步上前打開門,接過密信看過之後,轉頭看向太子。


    “太子,我得去一趟天心國,父親已經離開京城了。”


    雖然阮王讓她安心留在這裏,至少一個月之後再動身,可楚天妤不想等也無法等,她得去尋到自己的母親,看看她生得什麽模樣,身子是否還好,這些年都吃了什麽苦頭……


    太子蹙眉冷眼看向一葉,這裏頭怕是有楚尋的手筆吧,都已經決定要退出,也決定要配合他創出這個太平盛世,偏偏還要玩一招。


    走到楚天妤的身邊,他輕輕圈住天妤。


    “去吧,孤等你迴來。”


    “好……”


    楚天妤緊緊的抱著太子,踮腳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之後便轉身飛奔了出去,太子看著她翩蝶般的身影,眉眼裏都是溫柔,轉頭,他看了明玉一眼無奈道。


    “反正睡不著,去禦書房吧。”


    宮燈明亮,映得宮裏美如仙境,太子看著楚天妤消失的方向,心想,也許等到她迴來的時候,可以參加自己的封後大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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