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我對傑克的了解,他出現這種表情,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更何況他這次下來,已經做了最壞打算,一個連性命都可以放棄的人,還有什麽能讓他恐懼到六神無主?


    傑克就那麽呆呆的站著,沒有招唿我,魔怔了一般,視線方向是他眼前的地麵。唐語默的表情也有驚訝的成分,但很明顯她更多的是疑惑,即便驚訝,也是驚訝傑克目前這個狀態。


    我的目光在傑克臉上和他眼前的地麵上遊移著向他走過去。我們中間隔著一塊挺大的石頭,我看得見傑克和唐語默,卻看不見他們眼前地上有什麽。


    一直到我跳上那塊石頭,才看見,就在傑克腳底下,有一個金屬罐子。


    那是一個很先進的標本收集罐。明亮的金屬光澤顯示它的材料是不鏽鋼,樣子是馬德堡半球形狀,不過不是圓的,兩個敞口的罐子對接成一體,形成一個圓柱形密封罐子。一端的罐子上有抽氣口,把對接在一體的馬德堡半球內的空氣抽掉後,負壓的力量可以把兩個敞口罐緊緊地結合成一體。


    這種真空罐子收集生物標本當然有很多好處,不會腐爛,不會汙染,長時間也不會影響標本的質量。


    但是目前,這個罐子分開了,馬德堡半球分成兩半。倒扣在地上的半個罐子上有一個彈孔,應該是我最後一梭子子彈打中了罐子,失去負壓的兩半罐子分開了。


    這個罐子遺失在這裏太久,彈孔裏伸出了一根毛茸茸的絮狀物,而且顏色很鮮豔,是亮麗的紅。這倒跟我在峽穀裏看到的這個標本群體在一起發出的光相似,那時候我看到的是一條橘紅色光帶。沒有今天看見的這根絮狀物鮮豔。這應該是這個生物標本的觸須。


    傑克的眼睛有些失神,和見鬼般的表情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罐子。嚴謹地說,是因為罐子底下扣著的那個生物標本。


    我想不出它有多可怕。而且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標本都風幹了吧。我跳下石頭。走過去,彎腰抓向那個罐子。


    傑克突然神經質般跳起來抓住我,脫口而出“不要。”


    我被他這個突兀的舉動和聲音嚇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他的舉動太突然是一方麵,更關鍵的是到了這個地方,我們都小心翼翼,連唿吸聲都放輕了,唯恐發出能引來黑曼羅的聲音。可他這一聲驚唿,簡直就未經大腦,未加控製喊了出來。


    “你想害死我們嗎?!”我聲音壓的很低,語氣前所未見的嚴厲。“你怕黑曼羅聽不見我們的聲音嗎?”


    “草。”胖子恨恨的罵了一聲。


    到了這裏,胖一直很謹慎,沒有發出過讓我擔心的聲音,除了他腦袋撞鍾乳石上那一下。說明他心裏很擔心,很怕引起黑曼羅注意。可是我們付出的謹慎,有可能被傑克的這一個聲音破壞,胖子的憤怒就可想而知了。


    傑克聞言悚然轉頭四下看了看。“對不起。我失控了。我想我知道這裏發生的變異是怎麽迴事了。”


    說著,傑克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地上的生物標本。


    “你說是因為這個蟲子?這個醜陋的,長著毛茸茸觸須的蟲子?”我不解和不信的質問他。“還有。你喊什麽?怕我搶走你的生物標本?”


    傑克臉上出現一絲歉意。但更多的仍是死灰色,表情就好像一個待處決的死囚。這一刻,我從傑克臉上看不到一點正麵情緒,就好像換了一個人,跟我上一刻認識的傑克完全不同。


    “你想看看這蟲子?”看到我堅定的眼神,傑克點點頭。“很醜的蟲子,我拿開罐子給你看,你不要動手。”


    “為什麽?你剛才就不讓我動手,甚至失聲、控製不住情緒。為什麽?”


    “對不起。也許我真的害了大家。”傑克麵如土灰的臉上有濃的化不開的陰雲。“我說過到了這裏會給你一個答案,但也許是一個你不想聽到的答案。”


    說著。傑克彎下腰,小心翼翼抓住那一半倒扣在地上。彈孔裏伸出一根毛茸茸絮狀觸須的罐子,輕輕提起罐子,很小心的不碰到那根觸須。好像是怕損壞了標本的完整性。


    壞心情沒有影響傑克的穩定性,那隻抓著罐子的手沒有抖,在提起罐子的過程中。絮狀觸須沒有碰到彈孔的壁,如空心投籃般兩無接觸的拿起了帶彈孔的半個罐子。


    在傑克提動罐子的一刻,我心裏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感覺罐子下麵的標本是個活物。這固然有傑克小心翼翼的動作,給我造成這個感覺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我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根絮狀觸須怎麽從彈孔裏伸出來的。


    在未被我擊中之前,這個罐子是真空的。不管傑克捕獲標本實物時它是否還活著,但它在真空罐子裏待了很長時間,卻是個不爭的事實。這麽長時間待在真空環境裏,它可能不會腐爛,但也絕對不應該有生命體征。那它的觸須是怎麽從彈孔裏伸出來的?


    隨著這個問題的出現在腦海裏,我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這個蟲子不會還活著吧,不會在傑克打開罐子的一瞬跳出來,抖動著觸須飛上半空吧。我的神經不由自主緊張起來,兩眼緊盯著慢慢提起的罐子,喉嚨發幹,兩手有點無措的在褲子上擦汗。


    是的,我手心冒汗了。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隻全身發出橘黃色熒光的蟲子,顏色很鮮豔、很亮麗,可這隻蟲子就太特麽醜陋了。就好像一個披著天使外衣的魔鬼。


    它的身子很短,其實這個蟲子本身也不大,大概有一個煙盒大小。可它的腦袋占了身體的三分之二,身體似乎隻是它的附屬物,作用就是用來安裝一對透明的翼。


    它全身都發出橘黃色的熒光,甚至透明的翼都不例外。但是最吸引我的,是占它身體一大半的,令人不敢直視的頭部或說麵部。如果那是它的臉的話。


    那是我見過的最猙獰的一張臉,更加猙獰的是,這張臉出自一隻蟲子。


    一對赤紅色的複眼,凸起在額頭處,複眼下麵有幾道最顯眼的橘紅色條紋,毛茸茸的,是幾道橘紅色短毛。但這幾道橘紅色短毛不是有規律或筆直的,而是異常扭曲的呈現在它複眼下麵,就像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這張扭曲的臉的下麵,是一個十字形複雜口器。此刻,它的口器誇張的張開著,黑色的唇顎醒目的發出黑黝黝的光,映出口器內部暗紅色的組織,正準備跳起來向我們發起襲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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