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被黎明前的黑暗與寂靜支配的冬夜,斜靠在黑色轎車旁的女子靜靜地注視著下麵煙火繚繞的光景,冰藍色的視線中放出燦爛光華。修長的黑色大衣將她整個人包裹在暗夜之中,冷若冰霜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空氣中彌漫著鮮血的氣味。她低垂著與冰雪相稱的藍色眼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她並不是故意選擇在這樣下雨天的冷夜站在這裏等待,如果不是被拜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冷的聲音從薄唇發出,“差不多了。”


    話音落下,站在一旁正抽著雪茄的胡茬男人挑了挑眉毛,掐滅了煙。順著對方的視線朝遠處望去之後,川字眉頭皺的更緊了。


    淅淅瀝瀝的雨中,那個銀灰色頭發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個人,緩緩地走出研究所,走向他們。對方背著光,當完全走出來的時候,這幅光景是如此的……駭人,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布滿著血紅色紋理,就連那雙眼睛也是像被鮮血浸染過的一般殷紅。渾身上下沾滿了血水,被雨水衝刷地讓沾上血跡的衣服更加暈染開來。雖然對前國家情報局的j來說,這幅情景似乎已經見過多次,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看見過老大的妹妹這樣,印象中關世理的性格要比boss好相處地多了。


    而眼前的這位,散發出來陰冷的陌生感倒是和關梓陌有幾分相像。


    j揉了揉有些糟亂的頭發,嘴裏叼著煙,有些老神在在地打了招唿,“呦,終於出來了。”畢竟距離上一次見麵可是一年前,在法國北部一個城市出差的時候。


    下一秒始終默默不語的關梓陌冷凝著眼睛立刻開口,“自己人。”順便將j往後一拽,讓年過四十的壯漢大叔一個踉蹌。


    就在剛剛,男人剛吱了一聲的同時,隻有關梓陌可以看見的兇猛的觸手從關世理的背部溢了出來,速度之快,襲向了身旁的老部下,觸手已經張開了巨大的口器,要不是關梓陌喊住,j半個腦袋估計要被削掉,而這個老男人隻是感覺麵前突然一下子襲過來一陣強風罷了。


    “我想申請雙份人身安全保險可以嗎?”j滿嘴爛泥巴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抹嘴巴,一邊暗暗叫罵了一聲:“嘴裏什麽狗屎玩意……”當視線觸及到兩個怪物姐妹花時,隻好怏怏閉嘴。


    張狂的觸手閉合了口器,停頓了一秒鍾之後,便快速地縮了迴去。關梓陌不語,麵對這樣如此陌生的妹妹她倒是有幾分驚歎,殘暴、嗜血極具所有黑暗物質的第二重人格還是頭一次正麵見到。四年前被掩蓋的格爾森事件,血洗了黑沙監獄,而這一次——


    “裏麵還有幾個生還者。”關梓陌對視上對方血色眼眸,問出口。


    對方歪了歪頭,這個問題似乎難為到她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似乎在顧及懷中人的感受,在聽及到對方平穩的唿吸之後,不亞於姐姐的森冷語調迴答道,“大概……隻剩下一個吧。”


    關梓陌聽到這個迴答,長籲了一口氣,轉過頭吩咐j,“派清障組來清理垃圾。”


    “是。”j恭敬地點點頭,去吩咐任務。


    關世理聽到他們的對話之後,月光微弱地照耀在她非正常的頭發上,她並不習慣離別,所以她在走出研究所的同時將葉歆催眠,看著懷中的人閉上眼睛卻不安地皺眉,毫無情感的眼眸裏流轉出一絲奇妙的光,她低低地通過意識流傳達給睡眠中葉歆的道別——


    那再見了,我的小公主。


    “她們就拜托你了。”關世理轉過頭看向關梓陌,微微勾起嘴角,下一秒身體就呈直線垂直前傾下墜。


    眼看著這個毫不負責的家夥精神體就這樣離開,兩個人快要落地的瞬間,關梓陌緊抿著嘴唇,幾根觸手迅速上前所形成的蛛網,扶住了她們倆,這樣惡劣的性格倒是和第一人格同樣會讓她氣的牙癢癢。


    關梓陌將自己的妹妹還有這個被連精神體分離開來都死死抓住不放的女子輕柔地放走後座上,看了一眼沉睡的葉歆之後,便將車門關好,駛離了這塊罪惡之地。


    2:50分——


    隸屬於關鐸集團的特殊後勤組,專門負責黑暗工作的成員。清障組成員將這塊是非之地開始逐步封鎖,全副武裝的小組成員進入這所已經被屠殺的研究所,他們井然有序地移送屍體和清理各個遺留下的痕跡。當他們走到斷垣殘壁的控製艙時,生命探測儀器顯示這裏仍然存活著一個生命體。


    被破壞的長明燈一閃一閃地跳動著,黑暗中隻有那殘破的顯示器亮著綠燈,上麵顯示著99.9%的傳輸條。


    他們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是踩到了人體內髒才發出的惡心怪聲。


    有個男人在痛苦地唿吸著,當愈發接近紅點,顯示的愈加強烈。小組成員同時將機械槍支的探明燈向上方的牆壁照去。


    有個年輕的成員在看清楚畫麵之後,心裏承受能力受到了極大地壓製,崩潰地直接被絆倒在地上。


    那是一個被折磨地沒有手的男人被釘在了牆壁上,殘破的手腕並不是被切割下去,而是被什麽東西像是動物撕咬啃食的,他痛苦地扭曲著身體,發不出聲音,渾身上下都在淌血。


    “等等,有字。”領頭的隊長組織手下前去。


    緊接著他們清晰地看見那個裸-露著上身被吊起的男人胸前被刻上的永遠都無法洗掉的血字——


    (移送到夜城)


    ————————————————


    當第一道陽光照進自己的眼睛裏時,關世理覺得有些刺痛。


    “親愛的老夥計,你終於醒了。”


    這聲音真是有點異常的熟悉,額頭上被溫暖的掌心覆蓋著,對方又翻了一下自己的眼皮,撬開了自己的嘴巴,一副非常敬業的西方醫生一樣檢查著自己的身體。


    “多莉?”


    關世理蹙著眉問道穿著白袍醫生,緊接著環視了四周一圈,敏銳的大腦快速判定這裏應該是老姐建立的康複中心基地。


    多莉聳聳肩,檢查了一下身旁的儀表數據,然後無奈地說道,“我也很疑惑,昨晚我剛收拾店鋪,突然一群穿著黑衣西裝的帥哥非常禮貌地駕著我,要將我帶走,理由是你危在旦夕。然後我就來到這個地方,看著渾身都是血的你。”


    關世理支起沉甸甸的身子,企圖坐起來,如果可以她想拔掉礙事的針管,“我很抱歉,多莉,為了這件事,我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


    對,一邊道著歉,一邊將黑鍋往別人身上推,這就是她的老友。她昨晚受到了有史以來的刺激,簡直就像個電影一樣精彩恐怖,被帶這裏,看到世理渾身上下沾染著血跡,腹部還在滲透著紫色液體,她簡直嚇壞了。當檢查完身體之後,她發現關世理體內的所有的白細胞都被一種奇怪的病毒所破壞,她當時就震驚了。


    多莉歎了一口氣,將關世理的身體扳正躺好,阻止對方做出對身體不利的事情。


    “我不想躺這裏,我得……”關世理企圖要拔掉針管和脖子上的檢測器。


    “她很好,你再這裏估計她就會不好了,你會把她吵醒。”多莉無奈地接過話之後,便一隻手輕輕地拉開過道簾子,緊接著露出來與關世理並排躺在病床的葉歆。這非常好的惹著急紅眼的兔子閉上了嘴。


    “你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跡,就是反科學,你知道入侵你的那種病毒破壞你多少白細胞嗎,接近百分之八十,上帝,我真的一點都不想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你就別亂動了……”多莉不依不饒地小聲叮囑著鬧心的好友。


    關世理歪過頭,冰藍色的視線直直地望向病床上的人。她看起來不大好,身上有幾處瘀傷,那隻纖細的手背上被插著吊針,臉色蒼白,唿吸微弱,不得不戴著氧氣罩,流露在關世理眼中是滿滿的心疼。


    多莉看著對方一眨不眨地盯著鄰床的人看,無奈翻了翻白眼,“你有在聽嗎?”


    關世理轉過頭,淡淡地說道,“我在聽,世界上反科學的事情也許比你想象的要多。所以……”


    “所以請你不要輕舉妄動,你這裏還沒有治愈好,接下來得依靠著葉歆小姐。”多莉指了指對方的腹腔,那裏始終沒能完全愈合,病毒破壞極大,所以她們決定,等葉歆醒來,爭得對方同意之後,會提取對方的血清進行分析,找到疫苗的成分再對關世理進行治療。


    關世理非常配合著多莉點頭,也不管對方說什麽。


    多莉深深唿出一口氣,非常鄭重其事地說道,“別忘了,你自己也是醫生,不可以做、任、何、非正常行為。待會你姐姐她們應該也會過來。”


    關世理再三保證之下,多莉才離開。當聽到門扉關合的聲音之後,又等待了幾秒鍾,果然多莉又悄悄打開門朝裏探望再三,才放心走開。


    關世理立刻拿開束縛她脖子和胸部的感應器,拔掉了針管,看了一眼顯示正常的儀表之後,便哧溜一下坐了起來。雖然腹腔那裏還隱隱約約地有些疼痛,但作為自己的身體,她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大礙。


    她輕輕地坐在了那個人床邊無比愛憐地想要觸碰對方的臉頰,隻是剛要碰到便縮了迴來。對方蒼白的臉,看上去是那麽憔悴,仿佛碰一下就會消失一樣。她的記憶停留在那個夜晚,這個身形單薄的人就像個傻瓜一樣企圖為自己擋子彈。


    關世理鼻子酸酸地凝視著對方緊皺的眉頭,“你在不安什麽,就連睡夢中都在做噩夢嗎?我在身邊,我一直都在……”


    而在葉歆的夢裏,卻是讓她絕望的景象。


    那個男人還在,他迷戀地看著容器裏漂浮地標本,向站在一旁的她招招手,非常讚許地誇獎著她,像個慈父一般,巨大的藍色液體裏漂浮的是她最愛的人,長長的白灰色頭發-漂浮在裏麵,她的四肢卻被浸泡在不同的器皿中。父親拿著其中一個打開給她看,並說道:是你殺死了她。


    “不……”


    葉歆突然掙開眼,大口喘氣著,顯示儀上突然起伏的心率指數顯示出她無比不安的情緒。她躁動的情緒引起了關世理的擔心,看著對方醒了過來,從旁邊拿起毛巾將葉歆額頭的冷汗擦去。


    葉歆看清楚眼前人之後,頓時抬起手捂住了雙眼。


    “部長,別動,你還掛吊針呢……”


    關世理說著,立刻輕柔地想要將葉歆的右手拿下來,從指縫間流出了一行淚水,葉歆死死放在眼上,搖著頭,不讓關世理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還隱忍著不發出聲音。


    關世理被對方這幅舉動有點嚇住,沒想到葉歆哭的一發不可收拾。


    “部長,你在哭嗎?”大腦當機問了一句廢話。


    “你說呢!”葉歆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再哭眼睛就會腫起來了,你不想看看我嗎,嗯?”關世理眼睛始終盯著葉歆手背上的吊針,心提著嗓子眼。


    看著這隻炸毛的小貓咪漸漸被安撫後,拿開了貓爪子,關世理眼疾手快地將葉歆正好用完的吊針拔掉並止了血。“別動,我來擦。”剛按了按冰涼的手心之後,又將濕毛巾輕輕拂去葉歆的小金豆,對方熟悉的溫暖的體溫讓葉歆吸了吸鼻子不讓眼淚再次掉下來。她真的是喜極而泣。


    “你身體,沒事嗎?”葉歆問出口,看著關世理一點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樣子,這樣有精氣神。


    “當然沒事。”世理一邊說著,一邊給對方擦汗,臉頰上以及脖子上。


    葉歆將頭歪倒一邊,她知道,就算對方受到多大的傷害,也不會告訴自己,免得讓自己擔心。而且,還有一些事瞞著自己,或許她……


    “看來我得解釋很多事情,不然會讓部長一個人在那胡思亂想。”關世理眼睛盯著葉歆脖子上的某個紅印子,不緊不慢地說出口,放下毛巾。


    “當然,什麽事都不說,不過我也不想聽。”葉歆說著自相矛盾的話,她怕自己隻是一廂情願,正如那個人所說的一樣,關世理對誰都那麽好,自己並不是那個唯一的一個。


    “在我解釋之前,部長我希望您可以說一下脖子上這是怎麽迴事?”關世理戳了戳葉歆左側脖子那個非常紮眼的紅印子,仿佛是在宣告主權一般挑釁她。


    脖子上?葉歆努力迴想著,一閃而過的片段從腦海裏劃過,她咬了咬嘴唇,一副不恥開口的樣子讓關世理眼神冷卻三分,葉歆瞬間毫無魄力解釋道,“估計是蟲子咬的……吧。”說完,便將衣領往上蓋住,迴避關世理奪人的視線。


    “是嘛,部長可是第一次為別人撒謊騙我呢……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人。”關世理淡淡地笑著,手臂上開始隱約著蔓出符文。


    葉歆頓時無語地看著這個人,沒好氣地說道,“你難道要自己殺死自己嘛,就一點印象都沒有?”葉歆說完紅了紅臉,眼睛左右亂瞟,她真的覺得有點難以啟齒,明明是個惡人,還要裝作個無辜的樣子來質疑別人,“就是那個你出來之後,造成的……”


    關世理冷下臉,那家夥居然屏蔽了信息,她溫暖的手指摩擦著葉歆脖子上的紅印,那架勢是要將那印子擦掉嗎?“還有其他舉動嗎?”


    “……k-kiss如果算的話。”葉歆支支吾吾小聲說出口,緊接著是一旁吊瓶被捏碎的聲音。葉歆在心底大叫不好,這家夥生氣了,為什麽會和自己生氣?她還沒生氣呢!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個身體附在了身上,溫熱的鼻息吹吐在脖子那。


    “你、你幹什麽?助理。”


    “充分清理,宣誓主權。你似乎很喜歡一緊張就拿部長的身份壓我呢。”蠱-惑的聲音吹拂在耳際,關世理露出尖銳的小虎牙,咬了下去。


    “??”


    葉歆頓時發出一聲非常奇怪的聲音。


    緊接著她們的房門被打開,走進來的人看見了禁止想象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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