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眾人向老太太告辭,離開了景福苑。


    大少爺喜氣洋洋的帶著妻兒先迴去了,二夫人、公儀可姃和映初站在院門口的屋簷下說話。


    “今天真是多謝可姃了,”二夫人微笑道,“若沒有你在,我的小孫子就保不住了,一時半會兒我也想不到有什麽可以報答你的,或者你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說,我一定盡全力做到。”


    映初淡淡笑道:“是我把大嫂請過來,才發生這場意外,二伯母不怪我,我就高興了,說什麽報答,真是折煞我了。”


    “你也沒料到會這樣,怎麽能怪你呢。”二夫人說的真誠。


    映初笑的也真誠:“那就好。下著雨,我就不和二伯母多聊了,改天再去叨擾二伯母。”


    “嗯,雨天路滑,慢著點兒走。”二夫人叮囑。


    映初福了福身,道一聲告辭,撐著傘走進雨幕中。


    映初一走,二夫人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麵無表情的望著映初的背影。


    “娘。”公儀可姝輕輕喚了一聲。


    二夫人道:“我們也走吧。”


    等離開景福苑下人的耳目範圍,公儀可姝道:“娘,小侄子都平安出世了,娘就別不高興了。”


    “我一想到之前的兇險,怎麽能高興的起來!”二夫人沉聲道,“公儀可姃要對付大房,也不該拿江氏和孩子開玩笑,一個不好孩子就保不住了,她難道還能賠我一個不成!”


    公儀可姝柔聲道:“四妹妹想必是有十足把握,才會這麽做的,事實上,她也的確保住了小侄兒,娘就別生氣了。”


    二夫人斜了她一眼:“你和她成天待在一起,學會胳膊肘往外拐了,一直幫她說話!”


    “女兒隻是就事論事而已,”公儀可姝笑道,“四妹妹她深不可測,做任何事都成竹在胸,我們最好別和她產生隔閡。”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隻是心裏不舒服,”二夫人頓了頓,道,“你說的沒錯,公儀可姃年齡不大,城府卻很深,連我都看不透她,老三夫妻倆都是老實人,也不知道怎麽教養出一個這麽厲害的女兒。”


    公儀可姝對三叔三嬸沒什麽印象,笑了笑道:“四妹妹越厲害越好,正好幫我們對付大房。”


    二夫人道:“現在當然好,隻怕以後,連我們也製衡不了她,得看她的臉色行事。”


    公儀可姝沉默了一會,道:“四妹妹遲早要嫁出去的,這個家遲早會是娘親做主,娘親無需太過憂慮。”


    “但願如此吧。”二夫人期盼道。


    大老爺每天早晚往老太太那裏跑,做足了孝子的樣子,三天後,沒用他開口,老太太就主動把大夫人和公儀可嬋從佛堂放出來了。


    至於她們的懲罰?有沒有完成還不全憑老太太一句話嗎,老太太說完成了,那就是完成了。


    老太太之所以放人,也不全是看在大老爺的麵子上,主要是公儀可嬋那天淋雨之後就發起高燒,老太太生氣就沒給她請大夫,全靠大夫人日夜照料,才沒被高燒燒死。


    公儀可嬋鬱結在心,病情一直不見好轉,大夫人熬了三天,被傳染上風寒,眼看也要垮了。看守的下人收了賄賂,在老太太麵前把她們的病情往嚴重裏說。老太太怕她們真的死在這裏,也怕被她們傳染病氣,才在大老爺麵前做好人,把她們都放出去了。


    大夫人母女迴去之後,見到大老爺,就是好一陣哭訴。


    大老爺原本準備教訓她們的話,見到她們病歪歪的樣子後,也說不出來了,好聲好氣的叮囑她們好好養病,一切等病好之後再說。


    大夫人母女見大老爺沒有保證給她們做主報仇,心裏就十分不痛快,又時不時聽說老太太賞了什麽東西給二房的小崽子,心裏就更忿忿不平,這病也就養的反反複複。


    二房的人見此,心裏高興的很,公儀可姝還專門跑到映初這裏說,映初的反應卻很平淡,比起看大夫人母女倒黴,她更愉悅的是沒人來找麻煩,可以多清淨幾天。


    這天下午,柳絮拿了一張請帖送到映初手裏,映初展開一看,請帖是殷清漪派人送來的,請她明日上午到客香居一聚。


    殷清漪請她出去見麵,想必是自己拜托她查詢祁長錦下落的事,已經有了眉目。


    饒是映初向來鎮定,此時也忍不住站起來,既期待又忐忑的在屋裏走來走去。她緊緊捏著手中的請帖,眼中情緒不斷波動,殷清漪在殷家身份特殊,肯定能查到別人不知道的內幕。


    對!肯定如此!長錦絕不可能死,別人不知道,殷清漪肯定能查到長錦的下落!


    自我安慰了半晌,映初才勉強平息內心的忐忑和激動,等待明天的到來。


    翌日一早,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映初就早早來到客香居,她也不想顯得太急切,可是待在府裏多等一刻,都覺得如坐針氈,最後還是忍不住先過來了。


    等了半個多時辰之後,殷清漪才準時到來,雙方客氣的見了一禮,在桌前相對而坐。


    小二送上菜單,殷清漪客氣的道:“可姃小姐先點吧。”


    映初隨便指了兩盤點心和一壺清茶,就把菜單推到殷清漪麵前。


    殷清漪道:“可姃小姐以前沒到這裏用過餐吧,這裏有幾樣招牌茶點,既然來了,可不能錯過。”


    她把所有招牌茶點都點了一份,又賞了小二賞錢,小二歡喜的捧著菜單下去了。


    “前幾天我便想邀請可姃小姐出來的,隻是一直下雨,不方便出行,才拖到今天。”殷清漪微笑道,“貴府喜得小公子,我聽說全靠可姃小姐妙手迴春,將小公子從鬼門關拉迴來,可姃小姐醫術果然高超,令人欽佩。”


    “殷小姐謬讚了,我也隻是僥幸而已。”映初有點詫異,殷清漪性格高傲清冷,今天竟然開口就誇她,實在很反常。


    殷清漪大概也不擅長誇人,說了那句話後,就沒有話了。映初正揣度殷清漪的意思,也沒有說話,場麵一時之間陷入寂靜。


    殷清漪掩飾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習慣了被人恭維,突然遇到不主動向她獻媚的公儀可姃,兩廂沉默中,她不由覺得很尷尬。


    既然沒有話說,殷清漪也就不廢話了,直截了當道:“你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映初表情沒有變化,身體卻忍不住往前傾了一點。


    殷清漪沒有發現她這細微的變化,表情嚴肅道:“這件事說起來算是機密,在告訴你之前,我希望你說實話,你為什麽要探查祁長錦的消息?”


    映初耐著性子道:“先父曾經往大燕去經商,受過祁將軍的恩惠,曾叮囑過我們兄妹幾個,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他。我聽說祁將軍原來是殷家的人,所以才請殷小姐查探他的消息,報答他昔日的恩情。”


    殷清漪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會兒,最後還是把實情告訴她了,畢竟這是自己答應她的事。


    “此事殷家嫡係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再三詢問了父親,才得知真相,”殷清漪道,“祁長錦迴到殷家時,重傷垂死,後來被國師帶走,國師法力通天,或許能救迴他的性命,但是祁長錦究竟是生是死,誰也不清楚,國師也從來沒提過,所以父親就對外宣稱,祁長錦已經死了。”


    映初心跳如擂鼓,一時間幾乎喜極而涕,所有人都說長錦死了,她今天終於聽到了另一種說法,她就知道長錦不會死!她就知道!


    長錦落到那個詭異的國師手中,也不知究竟如何了,國師和長錦長得一模一樣,血脈必定很近,也許長錦就是國師嫡親的後人,想來應該不會真的見死不救。


    映初低著頭,壓下翻湧的情緒,整個人平靜下來後,才抬頭對殷清漪道:“多謝殷小姐帶來的消息,可姃感激不盡!”


    “可姃小姐不必客氣,這是我答應的承諾,自然應該完成。”殷清漪道,“隻是此事和國師有關,所以算是殷家的機密,請可姃小姐不要外泄。”


    映初頷首答應。


    這時小二正好端了點心上來,殷清漪便招唿映初享用。


    映初心中大石放下一半,也有心情和殷清漪說些閑話了,她知道殷清漪並不怎麽喜歡她,然而說了好一會兒話,殷清漪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好幾次都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話想跟她說。


    映初隱約有些猜測,但是並未點破,殷清漪絕不希望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猜到,就算這小心思非常明顯。


    點心都用了一半,殷清漪才終於開口:“可姃小姐,可不可以冒昧的問一句,你對秦王殿下到底有什麽恩情?”


    映初微微勾唇,殷清漪還真是矜持,猶豫半天,才問出這麽一句隱晦的話。


    “其實也沒什麽,”映初笑道,“當時秦王殿下骨骼盡碎,我為他治愈了。”碎掉的骨骼,其實還是她捏的。


    殷清漪倒吸一口氣:“骨骼盡碎?!”若是如此,秦王殿下如此感恩,也就不奇怪了,沒有公儀可姃的救治,秦王殿下或許就終身殘廢了!


    “這麽說來,秦王殿下對你,就真的隻是感恩而已?”殷清漪試探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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