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初坐在花轎中,隻聽沿路都是嬉笑熱鬧的聲音,尤其是小孩子,一直追著迎親隊伍,每次撒糖果花生,就引發一陣興奮的哄搶。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又似乎隻是短短片刻,花轎停了下來,落在地上。


    外麵全是炮竹和煙花的劈啪轟隆聲,一路聽了太多,映初的耳朵都被震的有些遲鈍了,等轎門傳來砰的一聲響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新郎踹轎門,新娘下花轎咯!”喜娘歡天喜地的唱聲道。


    又是砰砰兩聲響,然後轎簾唰的被掀開,映初視線被蓋頭擋住,還是下意識的抬了下頭。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伸到了她麵前。


    映初抬手搭上去,立刻被緊緊握住,映初被他手心的炙熱灼到,不由的顫了顫。


    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帶著某種安撫的味道。


    映初想,祁長錦或許是以為她緊張?她也說不上緊張,隻是大腦裏一片空白,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半拍。


    映初下了轎子,那隻手又安撫似的摩挲了下她的掌心,然後才鬆開,一條大紅色的連理綢塞到了她手中。


    跨火盆、過馬鞍,穿過長長的穿山遊廊,喜堂裏賓客雲集,恭賀聲不絕於耳。


    喬殊彥站在賓客之中,望著越走越近的新人,祁長錦的喜袍極簡,除了領口衣襟那一圈蔓藤式的圖騰,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而映初的嫁衣卻華美豔麗,蓮步輕移間,裙擺上金絲閃爍,光彩奪目。


    兩種極端,卻奇異的很和諧。


    喬殊彥心中窒悶的發疼,自己連爭取一下都沒有,就這麽將映初拱手讓人,以後真的不會後悔嗎?


    不,他現在已經覺得後悔了,心裏有個聲音叫囂著讓他去把映初搶走,這種強烈的衝動讓他手指都微微顫抖。


    然而,理智終究更強一分,他隻是僵硬著站在原地,看著映初走近他,然後越過他,與祁長錦共牽連理,走進喜堂中。


    “吉時到,新人拜堂!”司儀高唱。


    祁老太君坐在高堂之位,身上穿著紫紅色的對襟褂和襦裙,看起來比過壽那日穿的還喜慶,從早晨到現在,她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二房的人臉上也笑,笑祁長錦真的放棄名門閨秀,把這個一無是處的庶女娶迴來了。自作虐不可活,祁長錦自斷臂膀,他們做夢都能笑醒。


    “禮成,送入洞房!”


    新人被簇擁著送去新房,下人領賓客們入酒席,戲台子已經搭好,酒菜上桌的同時,戲台上好戲也已經開場。


    祁長錦隻來得及挑開映初的蓋頭,就被一群人連推帶拉的帶走,這些都是他軍中的朋友、下屬,好不容易等到他終於成親,今天一定是要不醉不歸的。


    祁長錦一走,那些來做做樣子的祁氏堂小姐立刻散了大半,剩下幾個勉強坐著的,心思也都被戲台傳來的聲音勾走了,沒過一會兒,也都借口走了。


    映初樂得清淨,從天不亮折騰到現在,午時已過,她還連口水都沒喝過。


    正準備吃幾枚點心墊墊肚子,外麵響起敲門聲,蓮風走過去開門,看到外麵的人,有些驚訝:“三小姐!”


    映初轉頭望去,就見祁安茹臉色別扭,遮遮掩掩的拎著一隻食盒走進來。


    近兩月不見,祁安茹瘦了一圈,臉也有些曬黑了,以前那種嬌氣的感覺少了很多,眼神也變得堅毅不少。


    映初臉上露出笑意,看來軍營這一趟,祁安茹沒有白去,祁長錦必是下了狠心,讓人好好訓練了她一番。


    祁安茹見映初笑,神情更別扭,站在門口不動了。


    “安茹,過來坐,”映初笑道,“你拎了什麽過來?給我的嗎?”


    祁安茹慢吞吞的走過來,把食盒放在桌上,說:“這是哥哥讓我送來給,”她頓了頓,實在叫不出嫂子,隻含糊道,“給姐姐你的。”


    映初也不勉強她稱唿自己嫂子,事實上她自己也覺得別扭。


    蓮風把食盒打開,裏麵冒出一股帶著熱氣的香味。


    “小姐,都是你愛吃的菜!”蓮風高興的說,把裏麵的菜一一端出來擺在桌子上。


    一碟雞絲脆筍、一碟清燜蓮子、一碟醋溜瓜絲兒、幾隻水晶蝦仁蒸餃,還有一碗鮮菇玉丸湯。雖是簡單的菜色,但是折騰了大半天,疲憊加上緊張,越是清淡的菜越好入口。


    “姑爺真體貼,”杏雨擺上碗筷,“姑爺看起來冷冷淡淡的,想不到這麽細心。”


    映初不自覺的彎起眉眼,對祁安茹說:“你還沒用過午飯吧,陪我一起吃一點?”


    “我不吃。”祁安茹躊躇了一會,語速很快的道,“既然哥哥娶了你,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以前我做的不好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說完,把一個溫熱的東西塞到映初手裏,漲紅著臉轉身跑了。


    映初看著被大力帶上的門,又看了看手中一隻水晶雕琢的交頸鴛鴦,它隻有巴掌大小,大概在祁安茹手心裏握的久了,帶著一點汗濕。


    映初笑了笑,這隻水晶鴛鴦,算是今天的意外之喜。


    她細心的拿手帕將它擦幹淨,擺放在梳妝鏡前。


    一抬眼,鏡子裏映出一襲藍衣黑靴,再往上是一張冷沉的臉,和刀刃般鋒利的眼神。


    映初與鏡中的眼睛對視片刻,淡定的轉過身,看著麵前的人:“宸親王,你不在前院吃喜酒,卻闖進新房來,未免太失禮了。”


    李滄澤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花映初有上等的顏色,但他見過的美人太多了,比之花映初絕色的有不少,所以他幾乎沒把她的美色放在眼裏,注意的總是她那一雙眼睛,淡漠的、嘲諷的、冷酷的、鄙夷的、厭惡的,她的眼睛,就足夠吸引他一切注意力了。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花映初也可以美的勾魂攝魄、不可方物,比之許多絕色,絲毫不差。隻是在他麵前,她吝嗇於展現一丁點兒的溫婉柔美,從來都是把最鋒銳最可恨的一麵對著他。


    “花映初,本王憐惜你一個人孤單寂寞,特意過來陪你,你卻說什麽失禮,真是太見外了。”李滄澤低聲的笑,目光像盯住獵物的狼,“好久不見了,你對本王如此冷漠,本王對你可是想念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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