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遊縣的八二五大街,有一間新開張的水果飲料店,生意十分火爆。


    顧客全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們分成幾撥人馬,幾乎撐滿“入座率”。


    魏銘坐在角落的座位,手裏端著一個紙塑大杯子,低頭吸一口水果汁,問道:“肥仔,這家新店的生意怎麽樣?我是說,和你的店相比,誰好誰壞?”


    肥仔坐在魏銘正對麵,是一位毛重接近兩百斤的大胖子,脖子上的肥肉一圈又一圈,迭出來的褶皺,既像山坡上一畦又一畦的梯田,又像彌勒佛身上的橫斷山脈。


    他名叫林伯通,是魏銘最要好的朋友。


    中學六年、大學四年,二人都是同班、同校的關係,交情極為深厚。


    林伯通搖動肥嘟嘟的腦袋,說道:“小小一間水果飲料店,怎麽可能和我的品牌服裝店相比?不管是每天的流水,還是每月的利潤,哥都是絕對碾壓……”


    “逗比,言不由衷!”魏銘不以為然,迅速開啟嘲諷模式,“是誰,成天抱怨淘寶京東害死人?說什麽網購搶走生意,害得某人生意慘淡?說什麽服裝店淨賠錢?又是誰,拉著我滿街亂轉,說什麽考察市場,尋找新項目?”


    原來,林伯通子承父業,在縣城最繁華的街道,擁有一間服裝專賣店,由於網購興起,導致實體店生意直線下降,甚至入不敷出,所以,就想轉型其他行業。


    “唉……”林伯通一聲長歎,抬頭盯視魏銘,“自從大學畢業以來,你是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揀揀大半年,至今還沒選擇一份職業!作為好哥們,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就想關閉服裝店,選擇新行業,帶你一起飛……”


    “停停停……”魏銘忙不迭叫停,懶得再聽嘮叨,“肥仔,到底想好了沒有?做什麽生意才能賺錢?”


    林伯通站起身來,說道:“哥已經有了想法,這次一定可以賺大錢!具體的計劃,去我店裏討論!走吧……”


    然而,魏銘沒有起身離開,反而坐在原位,閉上雙眼……


    突然。


    魏銘一聲驚叫:“尼瑪!摔下來了?!”


    林伯通詫異不解,問道:“什麽摔下來了?”


    魏銘愣愣怔怔,支支吾吾:“抽屜……摔下來了……冬至……掃墓……十二天……”


    沒有人知道,魏銘的腦子裏,有一個斑駁古舊的書架,上麵分布無數抽屜,如同中藥房的大藥櫃,看上去十分怪異。


    眾多的抽屜中,除了一個是打開的,其餘抽屜均為閉合狀態。


    張開的抽屜,裏麵裝填五彩繽紛的氣體,顏色非常絢麗。


    氣體蒸騰不休,卻隻在抽屜的內部翻滾,絕不外泄,似乎涇渭分明,似乎被束縛拘拿。


    魏銘不知道抽屜是什麽,也不知道氣體是什麽,但他知道自己的異常,起源於冬至掃墓。


    十二天前,正是冬至日,魏銘陪同母親迴到鄉下老家,夥同退休後住在鄉下的祖父,一起去掃墓。


    期間,魏銘被一顆鞭炮炸中前額,昏厥之後,被送進醫院。


    等他醒來時,眼前的景色,變成莫名其妙的一幕。


    普通人隻要一閉眼,視野中便是一片黑暗,而魏銘則完全不同。


    隻要合上雙眼,斑駁古舊的書架和流光溢彩的氣體,就在黑暗中清晰可辨,纖毫畢現。


    最為怪異的是,抽屜中的氣體,起初隻有微不足道的一絲一縷,十二天以來,氣體卻以不為人知的緣故,不斷壯大,不斷裝填抽屜。即便魏銘什麽都沒做,也是如此。


    就在剛才一瞬間,氣體終於填滿抽屜,滿溢而出,像是井噴的泉水,炸出絢爛禮花。


    漫天的禮花並不持久,如同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須臾間,禮花凝結,消失在黑暗中。


    緊接著,落地的抽屜,又“嗖”的一聲,迴到原來位置,嵌入書架之中。


    然後,又有筆畫,橫空出世!


    筆劃橫平豎直,蒼勁有力,不用分辨,也能知道那是每一個漢字最基礎的筆劃:橫豎撇捺折。


    筆劃翩纖飛舞,迅速結成一個穩固的繁體漢字:香。


    整個香字,漆黑如墨,非常齊整地印在抽屜外層,形成一個小小把手,又有一道道流光淌過,像是在昭示什麽。


    魏銘“瞪著”香字,驚詫不已,那一道道流光,如同靈感的光芒,驅使著他。


    猛然。


    魏銘凝起全幅心神,無師自通一般,以意念的觸角,撥動香字,想要拉開抽屜,一探究竟。


    香字仿佛自帶思維,驀然給出一行文字提示:【以現有狀況,用戶每天可以動用10次香字抽屜。】


    沒錯,文字內容以繁體字顯示,並非常見的簡體字。


    不等魏銘仔細探究,香字便彈開他的意念觸角,並以豎筆為中軸,嘀溜溜原地轉動……


    這一動,非同凡響,立刻引爆現場!


    魏銘的耳際,傳來一陣陣“咻咻咻”的吸氣聲!


    “咻……哪來的香味兒?像是剛才喝的西瓜汁的味兒……不對,這是更加純粹的西瓜味!老板!你的店,哥們兒盤了!”林伯通大聲乍乎,似乎發現巨大商機。


    “咻……真香啊!大胖子胡說八道,明顯是蘋果味兒,怎麽說成西瓜味兒呢!”坐在另一桌的美少女,雖然素昧平生,卻敢挑戰“大噸位”的林伯通。


    “咻……要我說呀,既不是西瓜味,也不是蘋果味,而是草莓味!沒錯,絕對是草莓味!”美少女的同桌,大聲反駁。


    “咻……奇哉怪也!為什麽每個人都是信誓旦旦,說的全是自己杯中的水果味?”水果飲料店的老板,站在櫃台後,滿臉都是疑惑的表情。


    一時間,到處都是置疑和強辯,大有喧囂塵上的意味。


    唯有魏銘,與眾不同。


    想要裝出淡定的樣子,又被緊緊捏著的拳頭,出賣振奮的內心。


    想要大聲唿喝,直抒胸臆,又被淡淡的危機,裹住內心的驛動。


    魏銘暗爽不已,整個人快要憋出內傷!


    “老板,一口價,這店多少錢盤給我?”林伯通聲震四野,顯得財大氣粗。


    老板一臉鄙夷,作出迴應:“壕哥,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盤!”


    ——除非冬天打雷,除非夏天下雪,除非天地連在一起,才有可能把店轉讓給你。


    魏銘今年22歲,是中文係的應屆畢業生,自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但他還不知道,就在聽聞詩句的同時,腦中的另一個抽屜已經緩緩打開,露出一道極為細微的縫隙,開始吸納不知名的彩色氣體。


    雖然對一個小老板能夠引用古詩詞略有驚訝,心中卻很不爽,因為老板的調侃是針對林伯通的諷刺。


    魏銘幾步上前,拖著林伯通向門口走去,嘴上不依不饒:“這種小行業,這間小破店,這些爛水果,爺們看不上!老板你自己捂著吧……”


    二人走出巷子,魏銘拿起手機,查看時間,發現快到中午,說道:“肥仔,我得迴家了!原因嘛,你懂得!”


    林伯通很清楚魏銘的家庭情況,但他還是規勸道:“今天情況特殊,最好不要半途而廢!你等等,我來打個電話,向阿姨請假,中午請你吃大餐!然後,去我店裏討論賺錢大計!”


    “不了,我家爺爺規矩大,我媽管得嚴……拜拜!”魏銘轉身而去,急著迴家研究香字。


    魏銘緊趕慢趕,掐著時間,在中午12點半之前,迴到家裏。


    “老媽,我迴來了!”


    “知道了。”舒梅秀在廚房中應答,“趕緊洗手,上桌吃飯!”


    魏銘拐進洗手間,隨口問道:“今天中午吃什麽?還是白米飯、肥豬肉和青菜麽?”


    聽到兒子念叨一成不變的食譜,舒梅秀臉色一黯,連忙糾正:“不是啦!今天吃桂花麵!”


    “耶!”魏銘高聲歡唿,喜不自勝。


    在魏銘的人生中,這是旬日一次的牙祭,因為南方的麵食中,必然添加牡蠣、蟶幹、蝦仁之類的佐料。


    然而,看上去正常不過的佐料,對魏家而言,堪稱奢侈品。


    這不是舒梅秀勤儉持家的緣故,而是有別的原因。


    片刻後。


    魏銘踞案大嚼,咽下第一口桂花麵的同時,由衷讚賞:“香!真香!老媽的拿手菜,就是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對了,兒子,剛才煮麵的時候,我多加一湯匙桂花糖,會不會太甜?”


    “不會!正剛好!爺爺特製的桂花糖,所有的糖份來自曬幹的桂花,而且……”魏銘咂咂嘴唇,給出結論,“多加一湯匙,更加入味,更加可口!”


    “這樣啊,那以後的麵食,就加兩湯匙!”舒梅秀從善如流,也不虧待兒子的口腹之欲,“對了,桂花糖剩下不多啦,你找個時間迴老家一趟,找老爺子再要幾瓶,就說新產品效果不錯!”


    說到桂花糖的新產品,魏銘不禁浮想聯翩,想起退休的爺爺,寧願一個人迴到鄉下老宅,搞桂花糖的研究和開發,卻始終不肯呆在城裏養老。


    “老媽,咱們老魏家,真的起源於唐朝的魏征麽?這桂花糖的配方,據說還是袁天罡送給祖上的,到底有沒有這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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