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正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當下就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連同自己的通盤考慮和相應舉措,如實告知鄭輝煌。


    同時,授予鄭輝煌臨機處置、便宜行事的特權。


    雖然王中正的語氣,顯得無比鄭重,鄭輝煌卻是不以為然。


    作為一名曾經的資深級別的兵王特工,何曾處理過如此簡單的任務?在他看來,一定是手到擒來、馬到功成的節奏。


    “王董,那我明天一大早就飛去閩劍省,駕臨俠遊縣,分分鍾解決問題,為集團排憂解難!”


    “嗯~去準備吧。迴來時,我為你擺慶功酒!”


    “再見!”


    鄭輝煌退出董事長辦公室,領命而去。


    一場針對林伯通和魏銘的厄運,即將上演。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讓卷入此事的所有人,大跌眼鏡。


    …………


    次日一早,魏銘從夢中醒來,匆匆打理好個人衛生,陪著母親一起吃早餐。


    隨後,他帶著一捆笨重的廢報紙,出門去搭公交車,迴鄉下拜見祖父魏海。


    沒想到,一上車,就遇見老熟人。


    就是魏銘激活香字的那一天,那位會吟詩的水果飲料店老板。


    此時,老板坐在靠近走道的座位上,右手插在褲兜裏,不時揉搓大腿。


    “阿嚏!”


    突然,老板非常響亮地打噴嚏。


    他的右手,下意識地抽出來,想要擦拭鼻水,卻從褲兜裏帶出一件小物品,掉在走道上。


    乘客們紛紛注目,卻愕然發現,那竟然是一個避`孕套!


    老板非常尷尬,也不知道該不該撿起來。


    正在糾結之際,身後傳來一聲有些熟悉的提醒:“老板,你弟弟的工作服掉了,趕緊撿起來,否則,不但有礙觀瞻,還會教壞小朋友唷!”


    如此有個性的話語,伴隨著清脆而好聽的少女聲音,仿佛黃鸝鳴山穀,讓人輕鬆愉快。


    乘客們哄堂大笑,有幾個笑點低的人,甚至笑出眼淚來。


    魏銘也是大受鼓舞,不由心生好奇,想要一睹芳容。


    他扭頭瞥視,立刻認出聲音的主人,不但是一位青春美少女,還與自己有一麵之緣。


    那一天,她也是水果飲料店的一名顧客,記得當時,素昧平生的她,敢於反駁林伯通的言語。


    一時間,魏銘心生感慨:世界可真小,處處都是聞啼鳥。


    經此花絮,魏銘心情大好,一路上,像隻歡快的小鳥,哼著小曲,迴歸鳥巢。


    俠遊縣,度頭鎮,外厝村。


    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出現在村口的位置。他目不斜視,靜靜地站著,腰杆挺的很直,如同標槍一樣。


    他穿著老式的深色中山裝,雖然沒有補丁,卻已經洗出漿白。


    他的最大特征,反而是滿頭雪白雪白的短發,顯得非常醒目。


    魏銘在遠處瞧見祖父正站在村口等候,不由加快腳步,跑了過去。


    “爺爺,乖孫子帶著作業和禮品,看您來啦!”


    寶貝孫子如約而來,讓魏海也很高興,他牽著魏銘的手,一起迴家。


    魏家的老宅,是一棟兩層樓的磚混房。


    牆壁的表麵,本來裝飾著白色的小塊磁磚,現在已有許多地方出現斑駁脫落的情況,一眼瞧過去,就像是一塊白布上麵,出現許多的汙跡。


    魏海打開圍牆上的小鐵門,跨過露天小院子,邁進家門時,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拉著魏銘拐進自己的書房。


    書房中,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魏銘熟門熟路,知道爺爺接下來的動作:一是略微檢查報紙的總量,一是仔細觀察自己的書法作品是否獲得進步。


    於是,魏銘將報紙在書桌上鋪開,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檢閱和評判。


    魏海截上老花鏡,開始一一檢視。


    他的臉色,一直都很平靜,似乎看不出悲喜。


    驀然。


    他的嘴角一抽,終於停下連續翻頁的動作,目光死死地盯著報紙上的一個漢字。


    “這個字,有些意思,竟然帶有一絲鬱鬱寡歡的意境!是什麽時候寫的?當時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具體的過程!”魏海一聲令下,卻讓魏銘苦惱不已。


    ——我頂你個肺啊!竟然是激活道器時,無意間寫下的香字!這該如何是好,爺爺人老成精,絕對不好糊弄……


    魏銘的眼珠,滴溜溜轉動,緊急思索合適的過程。


    不多時,已有良策。


    “爺爺,昨晚老媽怪病複發,痛不欲生,我站在一旁,卻無能為力,愧為人子啊!臨睡前,始終無法閉眼,隻好從床上爬起來寫字。或許是心有所感,才寫下這麽一個字。怎麽,寫得很好麽?”


    本來,魏海聽到兒媳婦病發,也是心中焦急,卻在轉瞬間,被魏銘的反問,氣樂了。


    “是很好,但這不是你的真正水平!因為那是意境,是書法的真正靈魂!沒有刻苦的練習和豐富的閱曆,根本不可能表達出來!知道王羲之的《喪亂帖》吧?得,那是草書,還沒讓你學習呢……”


    的確,魏銘並不知道《喪亂帖》。因為訖今為止,每天練習的書法,一直都是楷書。


    雖然他很喜歡書法,但在楷書尚未真正入門之前,可不敢忤逆魏海的教導。


    魏海曾經說過,練習楷書,最關鍵的是:通過中規中矩的一筆一劃,理清漢字的結構。


    橫平豎直,雖是楷書的最基本要求,但並不意味著真正入門。


    隻有達到中正平和的程度,才算完成楷書的奠基。


    魏銘寫就的香字,帶有鬱鬱寡歡的一絲意境,這種情況,非常特殊。


    這是直接跨過奠基,像是作弊一般,打開書法世界的一扇門扉。


    在裏麵,就是書法“百花齊開,百花爭鳴”的意境世界,幾乎是書法愛好者的最終追求。


    就連魏海自己,也隻能偶爾為之,隻有在情緒波動激烈,又有強烈創作的衝動時,才可能寫出一幅好字。


    比如說,牆壁上懸掛的那一幅《思》,就是他與老伴天人永隔時,輾轉半夜而成。


    聽到爺爺老生常彈的科普,魏銘也跟著迴顧相關的知識,正是“溫故而知新”的節奏。


    等到魏海講解完畢,魏銘再也難忍躍躍欲試的內心,說道:“爺爺,我想現在做個嚐試,看看能否再次寫出同樣的好字?”


    對此,魏海也很期待,取出一刀宣紙,當場裁割,還鄭而重之地做出相邀的手勢:“請!”


    魏銘跨步上前,握住毛筆,如同平日裏那樣,在宣紙上寫下一個碩大的香字。


    他全神貫注,將身心完全投進筆端。


    須臾間,字成!


    魏海細細品味,最終發出喟然長歎。


    因為,魏銘的字,並沒有特殊之處。


    麵對祖父略顯失望的眼神,魏銘感到無地自容,從心底深處湧出一股苦澀的滋味。


    顯然,這並非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書法一事,貴在堅持,貴在頓悟,貴在突破,一是一,二是二,容不得絲毫作假。


    ——唉,每天勤練不輟,從來不曾中斷過,這都好幾年了,居然還沒真正入門?難道說,我不是這塊料?


    正在惆悵之際,魏銘突然想起腦中的抽屜。


    頓時。


    他的心情,變成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沒什麽可擔心的,還是嚐試一下吧!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爺爺失望……


    魏銘取來另一張潔白的宣紙,經過一番醞釀,再次寫下一個楷書的香字。


    這一次,他沒有聚精會神,反而分心二用!


    他一邊溝通腦中的抽屜,心神不斷掃描把手上的正麵香字,一邊分心於筆端的書寫動作。


    片刻後,魏銘放下毛筆,毫無自信地問道:“爺爺,這字能入眼不?”


    魏海一直關注孫子的每一個筆劃,聽到魏銘的詢問,卻沒有應答。


    這一刻,魏海像是犯了老年癡呆症,臉上盡是渾渾噩噩的表情。


    他實在難以相信,自家孫子的書法,已經達到這樣的高度,隻是信手塗鴉,瞬間成書,其結果竟然超越了自己!


    他猶自不信,說道:“再寫!”


    魏銘依言而動,再次寫下一個效果完全相同的香字!


    一個字,是偶然;兩個字,是巧合;三個字,就是心得,就是掌握,就是高大上!


    魏海無比激動,一雙帶有老年斑的雙手,顫抖著取出一卷珍藏已久的上好宣紙,說道:“此為大喜事,值得記入族譜!趕緊寫一首完整的詩詞歌賦,作為楷書大成的處女作、紀念作,日後留作傳家寶!”


    此番言語,信息量太多,讓魏銘有些傻眼。


    ——既然是傳家寶,還是找香字相助為妙……漫天神佛啊,請聆聽我的祈禱,希望抽屜中的香字,不但可以幫我成字,還可以助我成詩!


    魏銘略作沉思,最終還是選擇宋朝林逋的詠物詩。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第一句,魏銘如有神助,妙筆生花。楷書寫就的詩句,比剛才的單字更加完美,幾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魏銘有一種非常奇怪的錯覺,仿佛是詩人林逋通過自己的手和筆,穿越曆史而來,寫下一句宋朝的詩。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第二句的十三個字,依然是如此的完美。正在觀賞的魏海,不但連連點頭,意示讚許,還不時抽動鼻子,深深吸氣,似乎空氣中真的有一股暗香在浮動!


    然而,在魏銘寫完昏字的最後一筆時,卻駭然發現,自己竟然無以為繼,無何如何也寫不出下一個字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魏銘無比恐懼!


    ——道器,你到底鬧的是哪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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