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氣勢一沉,不容置喙,“現在去說。”  管家:“……”  他滿心的不懂,隻好順著小路匆匆奔至後院,好在後頭幾個暗衛還沒立馬扯了衣服。李管家一嗓子哎呦呦喊出來,把正在脫外衣的幾個拉住了,“別脫了,將軍說了,要你們單個兒單個兒地洗!”  宮八也是頭一次聽這種說法,眼睛都瞪大了,莫名其妙道:“為什麽?”  李管家說不出個緣故,隻好衝著他們直跺腳。  “這我哪兒知道為什麽?趕緊的,各位,再把衣服穿上——待會兒將軍說他要自己過來看!”  “……”  看什麽,看大男人洗澡嗎?  幾個暗衛都是迷惑不解臉,隻有杜慫慫一個心頭一動,繼而大喜。  他朝前邁出一步,不動聲色道:“那既然這樣,我先洗罷。”  他是宮七,單論數字排行,的確是這幾個裏頭的第一個。管家點點頭,忙把其他幾個給攆走了,就剩下個宮七留在這兒獨自慢騰騰舀水。杜雲停舀的差不多了,他眼力好,這黑天瞧的也清楚,透過門縫遙遙瞧見那邊兒有身影朝這兒來,趕忙把外衣脫了放邊上了。  他那細腰,他那長腿,他那這兩天抹的身體乳——  杜慫慫喜滋滋,總算是要派上用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我又是怕可樂,又是愛可樂。怕的是它把我撐壞了,愛的是它真的很好喝。(臉紅)  我尤其愛那種大瓶裝的。  人們經常說可樂殺jing,我覺得很有道理——畢竟每喝一迴,對於小蝌蚪的損傷都太大了。    適合本世界的說法:顧將軍率領著兩億大軍,衝向了杜慫慫的陣營!  第124章 金屋(四)  將軍說要來看, 便是當真來看。  他到門前時,門還不曾被完全掩上, 透過門縫,能瞧見裏頭的院子一角。天色已然昏黑,隻是對於他而言與白日無甚區別,他略站了站, 伸手去推那門,卻驟然從縫隙裏看到了什麽。  那一抹白色相當醒目, 青年背對著他站著, 正解著裏衣。顧黎一眼便望見他身形,從鬆鬆垂至腰際的裏衣裏頭, 瞧見抹很細的腰。  杜雲停實在是算不得強壯。暗衛雖然大多身材清瘦,可常年習武, 身上或多或少總會有些強硬的線條。他不曾有,那種纖細更像是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 帶著若隱若現的青澀感,肩胛骨凸出來, 鮮明的很, 頭發濕了些, 烏黑的, 貼在白皙的脖子上。  地上略濕了一灘, 水在桶裏頭蕩著。顧黎腳步一頓,沒有再向裏進。  院子裏再沒有別人。  將軍就在門外站著,隔著薄薄一層門板, 卻不曾進去。  他瞧著裏頭人,略看了兩眼,忽的將目光避開了。  杜雲停又聽到了腳步聲,這次是越來越遠的。他微微唿出一口氣,問7777:【走了?】  7777說:【不錯。】  【快快快,】杜慫慫手忙腳亂往身上披衣服,【凍死我了!】  7777:【……】  7777不得不讚揚他的浪的精神,【你可真拚。】  但是好像並沒起什麽作用,顧先生也沒有進來看。  杜慫慫卻沒失望,將衣服又套迴去,慢悠悠道:【他不進來看才好。】  他若是真的進來了……那才是坦坦蕩蕩,沒半點遐想。  避開,反倒證明有點什麽。  杜雲停心情舒暢,把衣帶牢牢係上,撩起下擺,用熱的手帕在身上先粗粗擦了擦。他很注重這些,不像旁的暗衛,因為沒什麽時間,兩三日才洗一迴澡,擦一迴身——杜雲停每天都得擦,擦完後身體乳細致地抹到腳丫子。  他這人有點富貴命。本來不是什麽富人家的孩子,但興許是這幾個世界當真被顧先生寵著哄著,慣壞了,原先多帶著鋒芒的性子現在都軟乎下來,就隻是嬌氣。這溫熱的水,他都不想沾,嫌棄這天冷。  跺跺腳準備迴屋,管家又來了,讓下人給他準備了一木桶熱水。跟將軍用的那種一樣,是個大桶,能把整個身子泡裏頭。  “將軍體恤下頭人,說是天涼了,讓你們用這個洗。”李管家說,又瞥眼杜雲停,“說你們中間有人身子單薄……”  他打量了眼,這麽看下來,也隻有宮七年紀小,單薄點,其他人都和這個詞沾不上邊。  李管家背著手,隱約覺著,將軍對宮七似乎有些另眼相待。他又瞥宮七一眼,說不出為什麽,但暗衛總該是不顯眼、靜悄悄的,這宮七身上卻好像有點別的東西,和大多數人都不太一樣,吸引著人往他身上瞟。  這不是好事,但宮七身手不錯,能護住將軍,就算稍微出格點也沒什麽。  李管家這麽想,又難得誇獎:“小小年紀,膽子倒是大。”  說的是杜雲停護住將軍一事。  青年臉上有點笑模樣,沒說暗殺時,反倒是將軍把他護住了。管家繞過一圈,溜溜達達地走了。  他是典型的忠仆,一門心思就隻有這麽一個主子,踏踏實實為主子辦事。這麽多年,也算是顧黎的心腹。他迴去複命,將軍坐在燈下,攤開紙,正在上麵寫些什麽,問:“水送去了?”  管家忙道:“送去了。”  他揣摩著主子心意,又道:“將軍,我看宮七畢竟小些,被管得嚴了,倒不好。您看——”  將軍筆峰微微一抖,這個字寫毀了。他沒抬起眼,隻淡淡道:“嗯。——不要太管著他。”  這府裏頭大多數下人都是悄無聲息的,小暗衛還有點活氣。  管家忙應下了。  他轉頭就和宮一說,莫要把宮七管得太死,不太出格的事便隨他去。宮一本是要求極嚴的人,如今主子都這樣說了,他隻好撒開手,任由杜雲停自己先去撒歡兒,不再三令五申地管製著。  杜雲停得了這道命令,每日裏便自由的多。將軍有幾次打從府外進來,一抬眼,便看見小暗衛垂著兩條腿坐在房頂上吃糖葫蘆。  他的小腿生的很直,頭發被風吹亂了些,自顧自咬著一顆鮮紅的糖葫蘆往嘴裏送。顧黎定定看了會兒,忽的問他:“甜?”  小暗衛明顯怔了怔,身形一晃。  “將軍?啊,這個很甜——”  他從房簷上躍下來,試探著問:“將軍要不要嚐一嚐?”  顧黎從不吃這些,他更慣於吃行軍糧。但瞧見這人清淩淩黑白分明的眼,好像這東西也變得異常甜起來,手微微一掐掌心,才穩定了心神,“不用。”  小暗衛便又把吃的拿迴去,上頭裹著一層透亮的糖衣,許是嫌酸,他把舌頭探出來,用舌尖一點點舔。好好的一根糖葫蘆,到了他手裏可以說是飽受屈辱,整個兒被含來含去,鍍上了一層晶亮的水光。  將軍聲音忽然冷了些,道:“你好好吃。”  小暗衛抬眼看了看他,神色茫然。顧黎沒解釋,抬起腳便向屋中走,步幅比起平日更大。  他心神難得有些不穩。  宮七這個人,他最近見得有些太多,聽的也太多了。  府裏頭不少下人都喜歡宮七這個暗衛。其他暗衛都沉默寡言的,獨有這一個新來的年紀小,脾氣也好,每日裏幫這個掃掃地,幫那個提提水,眼裏頭總是存著活,和人說話也帶著股子蓬勃的生氣。連李管家說起他時,也跟說起自家孩子一樣,說:“宮七他又在將軍不在的時候去爬樹了。”  “宮七總拉著宮一比試,迴迴都贏,迴迴還拉著人打。”  “宮七買了點綠豆糕迴來,老奴嚐著挺好的,將軍也嚐嚐。”  “宮七……”  他們中許多人都不曾有孩子,一生就耗在高宅大院裏,見識的是活的規規矩矩的人。杜雲停沒那麽規矩,又剛剛習慣了自己這一身武功,躥高爬低都是常事,沒事兒總想練一練,愈發顯得活潑。顧黎瞧向窗外,剛好看見小暗衛腳尖一點,飛躍至屋頂上,伸開腿坐下了,懷裏頭還抱著一包糕點。  他搖了搖頭,冷硬的輪廓柔和了些。  “到底是小。”  行事還像個孩子。  李管家小心翼翼說:“將軍,您也沒大宮七幾歲。”  可顧黎像是沒有這段時期的,他簡直生來就是沉穩踏實的人,從十七八歲接過兵符,揮鞭指揮大軍,到如今在朝堂之中唿風喚雨,於百姓心中赫赫揚名——差不多的年紀黎,顧黎從沒做過類似的事。  他更像尊石像,行的穩,坐得住,從不踏錯一步。  這固然是好,隻是在李管家看來,到底是太淡漠了點。他其實更希望主子再沾點人氣,不說像其他高官那樣妻妾成群,起碼身邊有個人伺候。  噓寒問暖,軟玉溫香,有何不好?  他覷著將軍臉色,說:“那邊西院兒裏……”  顧黎淡淡道:“怎麽,她們活做的不好?”  李管家難得躊躇。那群嬌滴滴的姑娘哪兒是做活的料,都是皇帝皇子送來給顧黎當妾室的,隻有他家將軍,把好好的美人當苦力用。  將軍顯然是沒半點憐香惜玉之心的,道:“不好,便打一頓,攆出去。”  李管家愁眉苦臉,更擔心了。  將軍對那些人,還比不得對宮七上心。  說起來,如今宮七當真是了不得,居然真在將軍麵前排上了名號。他白天吃個糖葫蘆,說是喜歡,將軍晚間便著人再去買糖葫蘆;他說愛東頭那家綠豆糕,過兩日,做綠豆糕的師傅都來府裏頭報道了。  上頭新賜下了一批布,顏色挺鮮亮。將軍從不穿這樣的顏色,因此都在庫房中堆著,那一日忽然找出來,說是給府裏頭下人裁剪幾件衣裳,白放著黴壞了。  管家瞧那顏色,不是年輕的也壓根兒穿不得,便做主多給宮七做了兩件。那紅色挺豔麗,宮七生的白,倒也襯得住,愈發顯得皮肉跟雪一樣。走哪兒都打眼。  府裏人都誇好看,他去與將軍倒茶,瞧見主子定定望著窗外,順著那目光一看,看的也是宮七。  李管家笑道:“將軍瞧,非得他這樣白的,才能穿這種豔色。”  這句話出來,主子卻沒什麽迴應。管家再一看,心裏頭猛地打了個突突——他從主子凝視的目光中看出了些別的意味來,那樣的光,倒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在注視著自己的心上人。  宮七生的太好了。性子也招人,在這將軍府裏頭,他是唯一鮮活的不行的那個。  又是日夜守在將軍窗外的,若是將軍見多了,生出了點別的心思……  管家咽了口唾沫,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了驚。他輕聲喚了兩句,將人喚迴了魂,“將軍,將軍?”  他有心扯開話題,“您看,那莊子上的事——”  將軍應了一聲,卻沒對他的話迴應半點。他隻仍舊望著屋頂那人,忽的道:“這顏色極襯他。”  管家心頭一震。  男人淡淡道:“多與他做兩件。”  管家勉強笑道:“將軍,宮七是暗衛,不適宜多穿這樣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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