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睡著了,少年看上去依然有著消散不去的委屈,拽著他衣襟,癟著嘴。顧黎拍拍他的背,聽見少年嘴裏頭又蹦出來三個念念不忘的字,“晚安吻……”  顧黎一瞬間啞然,半晌之後,禁不住低低地笑了聲。  這孩子醒著的時候,他不能如他的意。  可如今睡著了,顧黎沉默片刻,終於緩緩俯下身,他抱著懷裏人,就好像在抱著什麽珍寶,將距離一再慢慢拉近。  最後終於碰觸到,隻是簡單一蹭便離開,輕的像是隻蜻蜓印在荷葉上的匆匆一吻。  隻是心潮蕩漾的遠比湖水厲害,他耳邊都湧起了一陣薄紅。  兩人距離仍舊是近的,顧黎慢慢後退,想將距離重新拉開。少年迷迷糊糊地哼唧著,像是心滿意足了,跟隻幼獸一樣從喉嚨裏溢出了低低小小的唿嚕,忽然又湊上來,不容拒絕地伸手把他脖子攬住了。  顧黎微微一驚,拉住他的手。  “別嘉言。”  “……”  “別嘉言?”  少年猛地按住他,像餓極了一樣張嘴就來啃。臉頰蹭著臉頰一頓猛蹭,蹭完之後又開始咬,小狗一樣叼著他鼻頭不鬆口。  顧黎鼻頭被咬出了一個紅紅的印子,不得不伸手按著他。  “別動。”  “唿……”  “我不是抱枕,別咬!”  他聲音沉沉的,很有些威懾力。無奈杜雲停完全不怕,夢裏也囂張的很,又氣勢洶洶把他瞎親了一通。顧黎臉上全被亂七八糟親了個遍,欲要直接將人喊醒,卻又有些心虛。  畢竟是他先下的嘴。  他隻好受著,等懷裏的人重新安靜下來。杜雲停足足鬧了十幾分鍾,終於把頭一歪,又睡著了,睡得相當香甜,一點也沒有做了壞事的自覺。  顧黎卻睡不著了,他去浴室洗把臉,一眼就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頂著個醒目的紅鼻頭,像馬戲團裏頭的小醜。那上頭的牙印子還有些明顯,一顆顆的留下了凹痕,顧黎伸手摸了摸,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7777以為杜雲停是睡著了,不由得感歎宿主連睡了也不忘占顧先生便宜,可以說是浪的相當敬業了。正想著,卻忽然聽見宿主嘻嘻一聲。  7777:【……?】  床上的杜雲停慢慢伸出手,按在了自己嘴唇上,哪還有半點睡著的模樣?他翻了個身,感歎:【顧先生床真好睡。】  7777:【!!!】  失算了,這宿主壓根兒就沒睡著!  它目瞪口呆,【你……】  【誰讓顧先生喊我上來做題的?】杜慫慫慢悠悠道,【這是他自己提供給我的機會。】  喊他過來輕易,想讓他走,那可就不容易了。  他,杜雲停,不被顧先生親過,絕對不走!  7777張口結舌,當真是被宿主的演技驚著了,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由衷感歎:【你怎麽不去演戲呢?】  這材料,不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杜雲停心裏有自己的小算盤,在顧黎從洗手間出來後,便又閉了眼,一個勁兒往他那邊蹭,逼得顧黎不得不分出條手臂來給他枕著。第二天早上,顧黎有史以來第一次沒聽到鬧鍾的響聲,最終還是意識到不對的保姆上了樓,喊他們下去吃的飯。  “少爺?”保姆敲敲門,“少爺?”  顧黎把門拉開了,保姆吃驚地看著他這會兒明顯還沒洗漱的模樣,好一會兒才說:“該下去吃飯了。您鼻子怎麽紅著?”  又道:“我剛剛去叫那位小同學,怎麽叫也沒人答應。小同學是已經走了嗎?”  顧黎捋了把睡得蓬鬆的頭發,淡淡道:“沒走。”  保姆茫然。  “啊?”  “在屋裏,”顧黎說,“我喊他起來。”  緊接著,在保姆瞠目結舌的注視裏,他轉了個身,走迴自己房間,拍了拍床上一團裹著被子的東西。  “起床,背書。”  保姆:“!!!”  從顧家離開的時候,保姆對杜雲停的態度更熱情了,瞧那模樣恨不能來個十裏香頌。顧黎吃飯快,已經站在玄關處檢查書包了,杜雲停還在桌邊慢悠悠喝他的熱牛奶。  “加快速度。”顧黎沉聲道。  慫慫三兩口喝掉了底,從椅子上蹦下來,朝著他走過去。保姆已經將切成了小塊的水果放在了保鮮盒裏,交給他一並帶著,“記得和少爺一起吃。”  杜雲停應了聲,低頭裝進包裏。  保姆又說:“我家少爺平常不和人親近,這麽長時間,你是唯一一個被他帶到家裏來玩的,以後也要多多過來。你來了,少爺臉上的笑都變多了。  杜雲停把包的拉鏈拉上,聽了這句話,認真道:“那我住這兒好了。”  “哈哈哈,”保姆把這當玩笑話聽,“那感情好,都不用走了。”  她哪兒知道杜雲停和她說的是大實話。  上午下課,老師將書本往講桌上一放,宣布:“今天考試。”  底下沒人抗議,現在已經是高二的下學期了,他們和高三也就隔了一個暑假。班裏的尖子生已經有了相當強的危機意識,每個人每天都要按高考時間刷題,早已經形成了習慣。老師考或不考,他們這個時間段都是留出來做卷子的。  隻有杜雲停不一樣,他基本上都是用來補覺的。  杜雲停坐在第一排,考試的時候受到了老師們的重點關照。他們都不去看顧黎,知道他那兒的答案肯定是對的,都隻盯著杜雲停的卷子。  補了幾天課,杜雲停所掌握的知識點其實不能算多,好在顧黎給他講的都是常考的,大題裏還真涉及到了幾道。他把公式步驟列出來,後麵的選擇填空勉強靠運氣蒙了蒙,倒也寫滿了一張卷子。  除此之外,他唯一有把握的隻有語文默寫。畢竟是記憶裏相當優越的人,看一眼便記了個七七八八,更何況這幾天早讀,他在顧黎的監控之下不敢做別的,老老實實把語文英語都背了好幾遍。  能胡謅的全謅上,能寫的公式就往上寫。把筆放下時,杜雲停有史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也有希望成為學霸。  他舉起手,正想交卷,身邊的顧黎卻一把把試卷抽了過去。  杜雲停一愣。  他抬頭看監考老師,幾個監考,老師分明都看見了,卻都沒什麽反應。畢竟顧黎自己就是年級第一,想抄也沒處抄去,他們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都不當迴事。  顧黎把身邊少年的卷子抓過來,前前後後看了一圈,隨即麵無表情地放迴去。  “再檢查。”  “……?”  “檢查兩遍才能交卷。”  “……”  杜雲停隻好耐下性子,從頭再看。這一看,倒真看出了兩個計算錯誤,他把結果改了,這一迴不敢再隨便交卷,老老實實地在座位上一直待到了結束鈴打響。  高中老老師卷速度快,改卷速度也快,這邊還在考著,那邊已經拿交上來的卷子開始批改。不少人都不由得抬起頭,小心翼翼觀察老師的神色,想從裏頭看出點蛛絲馬跡。  杜雲停倒是完全不操心,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反正不會比原主之前的成績更差了。  他確定自己會進步,小平頭卻急的幾乎要抓耳撓腮,瞧見他這歲月靜好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交卷後一個勁兒和杜雲停嘟囔說是背叛了他們的隊伍,直到上課還不肯放棄這個話題,往前頭扔紙條。  他懶得傳,直接把紙搓了搓,大致搓成個圓的,從後往前一投遞,架勢更打棒球一樣。杜雲停正要伸手去撿,卻被身邊的顧黎拍了拍手臂。  “監控。”  頂上的監控攝像頭轉了個角度,旋轉著對準了紙條。  “……”  杜雲停不撿了,悄悄衝著最後一排擺手。無奈他倆之間的距離實在是隔的太遠,小平頭完全沒看懂他的肢體語言,反而急的抓耳撓腮。  咋還不撿起來啊?  他又搓了一個新的紙球扔過去,這迴精準狠地砸在了杜雲停後桌的胳膊上。最後一排的小平頭站起來,衝著他手舞足蹈。  快看!  快——  教室門被推開了,小平頭瞬間安靜下來,乖乖坐迴去。班主任衝著他冷笑,把地麵上的紙條撿起來,“過來讀。”  小平頭頭皮發麻,咽了口唾沫。  “老師,這不好吧……”  “讀!”老師不容置喙。  小平頭隻好站起來,把紙條攤平整了些,先看了一眼杜雲停。隨即清清喉嚨,終於開始念。  “見色忘友,脫離群眾,背叛學渣隊伍……”  底下學生哄的笑開,小平頭那麽厚的臉皮這會兒紅完了,解釋:“老師,我就是開個玩笑。”  無奈老師絲毫不吃他這套,“上課開玩笑?”  “……”  “出去罰站!”  小平頭於是悻悻出去了。老師又轉眼看了眼杜雲停,想起他一直沒撿起來,也不斥責他。倒是杜雲停自己把手高高舉起來了,說:“老師,我出去開導開導他吧?”  老師這會兒眼不見心不煩,幹脆揮手,“去去去。”  杜雲停立馬出了教室門。他在外頭,跟兄弟一起站牆角。  小平頭腳在地上磨蹭著,忽的歎了一口氣,滿懷惆悵。他對杜雲停說:“哎,哥們兒,你是真準備去做好學生了?”  杜雲停站在他身旁,說:“是啊。”  “就為了顧黎?”小平頭聲音悶悶的,“咱倆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公會,你這兩天團戰都不打了……”  “不是隻因為黎哥。”  杜雲停頓了頓,說:“還有點別的。——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好好學。”  小平頭納悶,“怎麽忽然想證明這個?”  “因為之前沒有機會。”  杜雲停迴答。他低了頭,盯著自己的手,手上幹幹淨淨,校服上也幹幹淨淨,沒有刻意被畫的痕跡,也沒有人故意向他的衣服上潑墨水。他盯了一會兒,忽然唿出一口氣,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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