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真誠地看著男人。顧黎緊繃著一張臉,湊上去親他的頸窩。  “啾!”  外頭的叫聲又尖又亮,堪稱驚天動地。男人徹底忍不下去了,翻開被子起身。杜慫慫縮在被窩裏,讓7777去看,【顧先生真去土裏抓蟲了?】  7777:【……當然沒。】  他又不傻,【用條絲帶把鳥嘴綁起來了。】  【那怎麽行?】小白花不樂意了,【那是我懷胎多久才生下來的?他怎麽能這麽對待他兒子。】  係統:【你戲真多。】  杜雲停準備好好說道說道這個問題,等男人迴來一說,顧黎反而被他氣笑了。  “懷胎?”  杜慫慫摸著自己肚子,很是感慨。  “這個孩子來的很不容易……”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顧黎把浴袍腰帶重新鬆開了,看得慫慫心慌。  “……這幹嘛?”  男人的手按在他肚子上。  “揚揚不是想生孩子嗎?”  小白花一怔一怔。  男人說:“最近國家號召生二胎。”  7777被這冷幽默逗得哈哈哈笑出了聲,杜雲停卻完全笑不出來——戴小雨傘還好,要是不戴,那基本上是要死在這上頭的。  他能不響應這政策嗎?  杜雲停說:“獨生子女好啊。”  他試圖給男人洗腦,“少生優生,幸福一生!”  顧黎嘴角一勾,沒聽他的,把飲料拿過來給他喝。  杜雲停平日很愛喝椰汁,隻是這迴的椰汁有點兒不大一樣,不知是不是放的時間久了,質地也變得粘稠起來,很難喝到。老板很大方,給了根最大號的吸管,他得拚命張大了嘴才能把吸管塞進嘴裏,可吸了半天也沒見椰汁上來。  他摸著飽滿的椰子,試探性地敲敲椰子皮,隱約覺得這個是放壞了。  “用點力氣。”男人低聲指導他,杜雲停依言亮出虎牙,咬著吸管頭,反複多次嚐試。椰汁噴出來時,他還有些猝不及防,全然沒能躲開。  男人托著他的下巴,一點點把他嘴邊的痕跡舔掉了,又去給他親。  杜雲停這兒可沒什麽私藏的大可樂瓶子,頂多能算是瓶小瓶的娃哈哈或爽歪歪,瓶子白白的,精巧的很,可以輕易地握進手裏,喝起來也很方便。顧黎戒煙之後便格外偏愛甜味,喝完了和杜雲停親時,卻被青年蹙著眉頭嫌棄,“苦的。”  顧黎說:“是我的。”  小外甥分明是甜的。  “我嚐嚐,”杜雲停咂咂嘴,複又皺眉,“舅舅騙人,明明是我的……”  顧黎低低地笑出聲,把他攬過來,用濕巾擦的幹幹淨淨,這才一下下拍著他的脊背,姿勢像是在哄嬰兒。杜雲停累極了,靠著他,沒一會兒唿吸就均勻綿長起來。  小外甥的臉白白淨淨,上頭還殘留著一點沒完全消退的紅暈,眼角殷紅,樹袋鼠一樣抱著他的一條手臂,恍恍惚惚中咂嘴,眉開眼笑,倒像是在做一個美夢。  他翻了個身,顧黎聽見他喊:“顧先生……”  男人拍他背的手微微頓了頓。  這個稱唿,他曾經聽過。  原本以為是小外甥的男朋友,可後來印證了,並不是。陳遠青的身邊,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個姓顧的。  這個叫法……  他於黑暗之中蹙起眉,隱約像是在腦海之中抓到了什麽,卻又像什麽也沒抓到。反而的小外甥貼近的溫度讓他清醒了些,將被角塞好了,免得青年受涼。  遠處還能看見天上炸開的煙火,聲音卻並沒能傳到這兒來。顧黎閉著眼,恍然意識到,自己已有好久不曾失眠了。那些曾經讓他覺得嘈雜的無法入睡的聲音,好像都被身旁人清淺的唿吸聲蓋了過去,聽不到了。  如今,這片空間裏隻剩他和身旁人。這讓他無理由地感到安心。  顧黎聽著唿吸聲,手臂收緊了些,把杜雲停拉的更近,也慢慢閉上了眼。  一宿無夢。  過完了年後,杜雲停開始上課。  顧黎與他商量了,仍舊希望他能迴歸學校。這其中多少是出自一種保護欲,哪怕知道小外甥在外頭吃不了虧,仍然想將小外甥放置在更平和安逸的環境中。  沒幾天,杜雲停接到通知,可以背著書包去報道了。  他有些驚訝,“怎麽這麽快?”  對麵的男人沉穩道:“我捐了一棟樓。”  ……明白了,資本的力量。  原主剛剛畢業沒幾年,年齡和正在讀書的學生也差不了許多,再加上一張臉生的嫩,穿著白衛衣牛仔褲混進人群裏時毫無違和感,甚至比部分學生還要顯小。顧黎記下他的課表,每天開車來接他,看著他一路小跑著跑過來,頭發尾端都綴著細碎的光。  顧黎很喜歡青年這模樣。  他一抬眼,青年清爽的氣息和著外頭的陽光一起鑽進來,沒來得及取下書包,先給他展示自己手中的畫板。  畫板上是一個人的側麵,線條色彩都打的很好,眉上有一顆淺淺的痣。顧黎一眼就看出來,畫的是自己。  “怎麽樣?”杜雲停伸出手指,小心地把上麵一條線條擦了擦,“我打了好長時間的稿……”  他眼巴巴看著男人。  顧黎嗯了一聲,沒什麽反應。  杜雲停有點失望,等了半天,看他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便不再等誇,把話題繞開了。  下車時,顧黎把畫框不鬆不緊拿著。等杜慫慫蹬蹬蹬迴房間換了套衣服,再出來時,客廳的牆上已經多了個釘子,男人正在把畫往上麵掛,調整了下位置。  杜雲停:“……”  嘖。  他看出來了,顧先生還是個悶騷啊。  顧黎是嚴肅沉穩的性子,話並不多,也不擅於誇獎人,更有種悶頭幹實事的感覺。而被幹的實事本人杜雲停卻是雞飛狗跳慣了,裝小白花裝的久了,難免也會露點尾巴。  按照7777的說法,那叫劣性難改。  也就顧黎能牢牢捏住他尾巴,在杜雲停作死地浪過來浪過去時,一句語調下沉的“揚揚”就能讓對方瞬間乖順。  7777對此嘖嘖稱奇。  【能不乖嗎,】杜雲停說,【我可不想留下來做紅薯……】  7777:【……】  它問,【留下來做什麽?】  【做紅薯啊,】杜雲停奇怪道,【你又怎麽了?昨天早上說讓人留個門你就一副見鬼樣子。】  7777:【……】  這難道不是你的鍋!  誰讓你亂用門這種詞匯來著!!  不過話說迴來,這個屏蔽詞係統是怎麽迴事,“可不想留下來做嗶嗶”,這聽起來更奇怪啊。  讓人莫名地在意那嗶嗶兩字到底是什麽,甚至會展開點不太好的暢想……  杜雲停做一道菜做的尤為熟練,就是拔絲紅薯。  怎麽把紅薯挖出來,怎樣於鍋中加熱翻炒,怎樣澆出來又粘稠又甜的絲……他全都曉得。當初顧黎種下的紅薯已然長大了,生的粗壯飽滿,分量足夠讓他每天都能讓他吃上這道菜。  杜雲停如今一看到紅薯,嘴裏就隱隱有點兒泛苦。  他在美院裏算是個乖學生,這其中大多數是原主的功勞。陳遠青在畫畫這方麵有幾分靈氣。對色調有著自己獨到的感悟,調出來的顏色搭配總能讓教授拍手叫好,接連誇讚他有天賦。藝術創作,嫻熟的技法自然重要,但靈氣卻更勝一籌。沒了靈感,再多的匠工累積都沒用,不過是普通作品。  可靈氣卻能掩蓋他畫功的不成熟。畢竟後者可以再練,前者卻是培養也很難培養出來的。  院裏幾個老師都或真或假地偏愛他,杜雲停覺得這跟那棟被捐的大樓脫不了幹係。但真偏愛與假偏愛對他而言都無所謂,他不計較這個。  隻是這麽一來,院裏的學生難免有說三道四的。  杜雲停去個洗手間,都能聽見人在廁所裏說:“也不知道那個陳遠青到底有什麽能耐,才學了多長時間畫畫?怎麽去參加作品大賽的名額都有他一個?”  “能耐沒見,校門口那豪車倒是天天見。”  這句話伴著笑聲,緊接著有男生問,“看清車裏人沒?男的女的?該不會是那啥的吧?”  “我之前看過一迴,好像是個老男人。”  “沒看見車上頭有飲料啊。”  男生哎一聲,“說不定是那種高級的,約好了的……”  車上有飲料,這也是個老梗。不同的飲料品牌和數量代表著不同的價格,一瓶芬達3塊,就代表睡一晚上三百塊;紅牛貴一點,五百塊。同意做這生意的人上車,要是車主不滿意,還能拉開門再讓他下去。這些男生都是二十出頭,對這種梗了解的一清二楚,彼此交換著目光,哄笑著。還沒笑完,就看見隔間門拉開了。  剛才他們說的主角從裏頭走出來,慢悠悠走到他們旁邊,眉梢一挑。  “說什麽呢,這麽好笑?”  幾個男生居然有點被他的氣勢嚇到,反應過來又覺得丟臉。其中一個嘴硬道:“跟你有什麽關係,沒事兒往自己頭上套什麽,心虛?”  杜雲停才不慣著他們,冷笑一聲,  “比賽名額是係主任定的,你們心裏不服,找主任說去,隻敢在家裏頭說閑話算什麽?怎麽著,怕貓?”  男生剛開始還沒明白,後來轉念一想,才聽懂杜雲停這是在說他們是住在廁所裏的耗子。他臉皮都有些掛不住,本來年紀便不大,更加容易衝動,這會兒一言不合就臉紅脖子粗,捋起袖子,“你……”  【不能打的!】杜雲停還沒動手,7777就急吼吼說,【和諧社會,不允許這種暴力——】  杜二少嗯了聲,【不打。】  他壓根兒沒捋袖子,一把把旁邊水管拔了。  7777:【……?】  還沒等它發出疑問,杜雲停已經扭動了水龍頭。本來用來衝洗地板的水從水管之中噴湧而出,冰涼冰涼,刺激的幾個人都打了個寒顫,嗷嗷叫著被淋了個濕透。偏偏杜雲停堵著門,他們想出也出不去,這水流很大,他們隻顧著抹臉,眼睛都睜不開,更別說上來搶。  足足七八分鍾後,杜雲停才把水關了。  “——給你們洗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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