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家裏自有清客抄寫,也不介意這些,便收下卷子,誇了幾句“雛鳳清於老鳳聲”,向宋大人告辭:“我早些將卷子抄出來,宋三元的原稿自然還要奉還,不敢私藏的。”沒事,也不都是時官兒的,還有些桓王妃兄長的你拿就拿了吧。宋老爺雙唇微微動了動,終究沒說出這麽有傷他三元之父形象的話,帶著兒孫們客客氣氣地把李大人送出家門。關上門後,一家父子才放肆地高興起來:“快,快去給你們娘和媳婦說一聲,時官兒終於要迴家了!”他大兒子嗔道:“霄哥兒都能下場應試了,爹你還開口就叫時官兒,叫孩子聽著多不像樣呢。”宋老爺哼了一聲:“便是我這三個大孫子都成親了,你弟弟他還不是我兒子?我想叫他小名兒也就叫了。”說歸說,他也不再叫“時官兒”,轉頭去問二兒子:“你在中樞可聽著什麽消息沒有?”宋昀在內閣做中書,消息比通政司的父親和工部大使的哥哥靈通,但也隻隱約聽說聖上想念周王了,卻沒有李禦史這麽確實的消息。他磨著牙道:“三位閣老都不曾有動作,我們在廊下也沒見過旨意,許是聖上有意,但周王那邊為支持邊外戰事,一時還脫不開身?什麽時候邊關的事定了,什麽時候周王就能迴來了吧?”他在中樞做事,知道的比外頭人詳細的多。如今朝廷大軍已從綏遠出去,蕩平了察哈爾部,招撫使團亦從河套轉向土默特部……這兩年大小戰事不斷,與韃靼王公、萬戶接戰的時候亦不少,他們大鄭俱是勝多敗少。隻是那些韃靼人慣居水草而居,連王廷都是易拆易收的帳篷,他們大軍的馬又比草原的略差些,更兼地方不如草原人熟悉,經常叫這些人逃跑。畢竟大鄭軍衣甲鮮明,又是紅旗紅襖,架著光閃閃的銅炮、粗身大口的飛雷炮,平常潛行時倒遮得嚴實,正式要打,總要換衣甲、亮兵器,那些虜寇要逃,他們騎馬去追,便要吃不少虧。宋昀恨恨道:“這些天殺的達賊,打不過咱們也不肯降,生生將大軍拖在關外,咱們時官兒就得滿陝西地跑著給他們弄軍糧、器械,看這樣子邊軍也離不開他。”宋大爺按了按他:“做中書的人,還這麽毛毛躁躁像什麽樣子。我看這仗也打不長了,到時候時官兒就跟著周王殿下迴來了。”就算一時不迴,周王隻要迴來了,還能不替妻舅和……啊?不替他們弟弟說話嗎?一家上下都隻盼著這仗能早些打完,不一時老夫人和紀氏、兩個兒媳都從後院裏出來,聽他們說了這個好消息,也喜不自勝。時官兒可算要迴來了!這孩子打小兒就跟著老師去京裏讀書;略長些父親在外奔波,好容易考到京裏;一家才剛團聚上,他又跟著契兄出門,就沒在家待過幾天。這迴迴到京裏,到六部或者再迴館局做個官,讀讀書、寫寫文章,一家子安安樂樂的過日子才好。說到迴京,兩位嫂子不禁問道:“他在陝西幹的也都是供應軍需的活,這打仗打贏了可計不計他的功牢?改明兒迴了京,會不會升到三品?”三品大員,那可就是侍郎了!他們宋家往後也是侍郎府,跟桓家老太爺當年的官職一樣了!宋老太爺想到這點也不禁有點高興,又要端一端四品大員之父的架子,叫兒媳們不要幹涉朝廷的事。不過說到兒子的官職,他忽然意識到:“我這官兒也忒低了,做了這麽多任也才剛做個六品,時官兒若進京,我做父親的比兒子位卑可怎麽像話。”他倒不怕到時候就得個光祿大夫的虛銜致仕,隻怕朝中有小人嫉恨他兒子,借他這做父親的官位小,在朝子弟不合官位比父親高的借口壓著不讓他進京。然則他三個兒子都出息了,他還在乎個官位麽!反正他那幾年做官的時候都是幼子替他打理民政,在通政司做的也不過是些抄寫、分撿奏章的差使,便丟了也沒什麽可惜。等他辭了官,閑下來,便盯著子弟讀書……不,不光子弟,他要教孫女讀書!他兒子在漢中辦個女學校,一群沒見識的小人便以己度人,以為時官兒是個帶著女弟子左擁右抱的風流子弟,傳流言壞他的清名。他就要在京裏辦一個女學校給人看看,讓那些眼酸他三元兒子的人都知道,他們宋家人辦女學校就隻為教女子讀書明理,沒有半點齷齪!等他辭官迴來的!家裏這兩個孫女也不小了,能開蒙讀書了,就不再往家請先生,直接讓她們去學院念書。霄哥兒他們念的什麽書,就叫這些女孩子們也跟著念什麽書!正好家裏這幾個孩子的講義都收拾齊整了,改日李家還迴來,他也看看這東西怎麽講。第273章 宋老爺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初說要棄考做官就去選了官;如今說要辭官辦學校, 也立刻就向上司請辭, 並寫了辭官文書投到吏部。如今朝廷官吏到七十才該致仕, 他這還差著不少年,身體也還好, 任內考績考得不錯,從通政使以下到同僚都有些可惜。不過想到他有了出息的兒孫,那點可惜都化成了羨慕——他的小兒子是宋三元不用說, 大兒子也算得上魏王的親信, 隻怕升官就在眼前。這做老子的位卑官小, 兒子也不好升遷,倒不如早早致仕, 免得耽擱少年人。通政使姚大人輕輕鬆鬆地批了他的致仕文書, 隻勸了他一句:“我知道宋賢弟盼著歸家榮養, 不過咱們通政司事務繁忙, 你再等幾天,吏部批文下來再迴去。”宋老爺也不是那種丟下個致仕書就迴家退隱的狂士。吏部一般的官職變遷都是逢雙月選人, 他算算離著致仕差不多也隻一個來月, 便一麵支使著兒子、家人給他看房子, 準備辦女學校, 一麵就還用心地在通政司做好最後這幾天。分撿奏章時, 竟見著了自家兒媳……啊不,見著了桓招撫使的奏章。他在邊外招撫虜酋,進的奏章必定比別人的請安折子、告狀的狀書要緊, 宋老爺連忙把那份折子撿出來,奉給姚大人:“這是使節遞來的奏章,大人看看可要提前送到內閣去,以免誤事?”姚大人看著桓淩的名子,也覺著裏麵寫的定是要緊的東西,便道:“邊關的事哪有小事,是該立刻送往內閣。”若是要人、要錢的事,一書家書到周王那裏就要了,這都到了驚動天聽的地步,必定是大事,不可耽擱了。他立刻叫人把這篇奏章連同之前揀好的一並送入內閣,桓淩這篇一定要擱在最上頭。然而桓淩奏的還真不是什麽軍國大事,他的招撫做得也挺順當。有涼城這個內附示範城在,許多韃靼王公考察之後,都表示願意歸附。隻要歸附之後也給他們建個“小區”,供些米麵、奶酪、羊肉就行,也不求鄭朝一定要劃給他們千裏草場,補給多少金帛鐵器。桓淩身為使者,有臨機決斷之權,在朝廷許可範圍內的便都答應下來,將各部分散開安置在邊外軍鎮處。但也有那等血脈高貴,還記著當年太祖將蒙古王族驅出中原之恨的部族,不願歸降朝廷,他也隻能無奈地動手。但他們畢竟是招撫使團,手中兵力器械不足,動手時就不能像大軍堂堂正正地征伐,須要靠兵法計策,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於是他便使精銳軍士換上陝西分守道參議宋時做的迷彩服——這種衣裳顏色特異,能與草原融為一體。精銳前軍藏於草原中潛行至敵帳附近,敵寇也極難發現,他們便可尋機會潛行刺殺敵酋,而後再舉大軍從容收拾潰部……他們靠這法子順順當當地招安了某部,然後覺著西征大軍或許也有用到這迷彩服的時候。但他知道軍中服色都有定例,軍服也不是能在外頭私自定做的,都要由兵部主理。所以他便上書寄迴兩種迷彩服上的布料,請聖上定奪,此物可用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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