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派人來是在午時之後,尋蕪閣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前來的隻有一個駕車的小廝。這小廝不過是個穿著常服的年輕太監。


    小公公直接進了尋蕪閣,要求見江檀檀公子。


    江檀正給人看著病,看見來人找他,便知是高洋所派,不過還是明知故問的裝作不知的詢問了一句,“小哥找江某所為何事?”


    小公公對他還是禮貌的,福手一禮,“是我們家楊二爺派小人來請檀公子出診。”


    還真是高洋派來的。


    江檀客氣的點頭,“好,我知道了,小哥館外等候,江某馬上就來。”


    正在醫館內的桑來和婁寒猛地朝江檀看去,婁寒更加是激動的握緊著拳。


    江檀很抱歉的給那些正等著讓他看診的患者致歉,將他們交給胡大夫負責,江檀對胡大夫福手一禮,“胡大夫,今日尋蕪閣就有勞胡大夫了。”


    胡大夫點頭,“無事,倒是你,一切小心才是。”


    那個被江檀看病看到一半的年輕女子聽到江檀要拋棄她出診給別人看病立馬有些抱怨,“檀公子,您不是不給人出診的嘛,怎麽今天竟破例了。”


    江檀抱歉一笑,“對不住了,隻是今天這位病人的診我必須得出啊。”


    那女子又嘀咕了,“這人到底是什麽人啊,竟能勞得檀公子必須出診。”


    婁寒立馬放下手裏正在做的活,走到江檀麵前,“公子,我們趕快走吧,莫讓那位楊二爺久等了。”


    江檀瞧著她眼裏按耐不住的殺氣,微微歎了口氣。


    桑來從後麵抓住了婁寒的胳膊,力道稍稍用了些,婁寒覺出痛意,轉臉瞧著桑來。


    桑來一臉的警告之色,小聲道,“婁寒,今日隻有你一人陪伴在公子身側,所以你一定要竭盡全力保護公子安危,莫要意氣用事,將公子處於危險之地。”


    婁寒垂了下眼,“我知道,無論何時,我都不會讓公子有危險的。”


    “好,你最好記住你現在的承諾。”桑來慢慢鬆開了手。


    二人換了身衣服穿著醫者的圍褂由桑來親自送上了去往宮內的馬車上。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入了皇宮。


    在宮內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小公公下了車說道,“已經到了,請二位下車。”


    婁寒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間記憶中還是很熟悉的紅牆黃磚,心中百感交集,卻也隻能將一顆狂躁跳動的心給按捺了下來。


    攙扶著江檀下了馬車坐了輪椅。


    江檀環眼瞧了周遭這陌生的環境,雖然是第一次入皇宮,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所處在的是何地。


    那小公公有些好笑,“二位既已來到這裏了,應該知道了楊二爺的身份了吧。”


    江檀微微一笑,“沒想到江某好福氣啊,竟有機會能為陛下看診。”


    “可不是嘛,檀公子當真是運氣好,能得陛下賞識,有幸能入宮中為陛下看診,若是公子運氣再好點,被陛下留在太醫院任職,那可比在宮外開一間醫館強多了啊。”


    江檀搖頭,“江某可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可是我看啊,公子就是好運之人,說不準我的話就應驗了呢,要是公子能留在宮中任職以後可得多多關照啊。”小公公語氣多有恭敬,“公子可得記得我啊,我叫福順。”


    江檀可不願在這等根本不可能的無聊之事上浪費時間,隻能無奈的敷衍般的笑著說道,“那是自然,福順公公,請帶我們去見陛下吧,讓陛下久等可是大不敬。”


    “是是。”福順急忙領著他們去往陛下寢殿昭陽殿。


    如今的鄴城皇宮早已不再是元家在位時的鄴城皇宮,四處金碧輝煌,雕梁畫棟,一片奢靡之氣,宮女太監也是無數,如今的皇宮的確是較之以前更顯奢華了,但是婁寒卻不承認這是新帝高洋執政之後建立的北齊政權強盛,國之繁華,而是他貪圖享樂,窮盡奢華,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庸皇帝。


    到了昭陽殿殿門口,福順前去通稟了。


    江檀瞧著昭陽殿的門匾,“一會見到他,你一定要穩住情緒,高洋是個謹慎之人,斷不能讓他瞧出你心思不安來。”


    在他身後提著藥箱的婁寒點了點頭,“我會控製住自己的。”


    沒過多久,內侍總管徐常走出殿外宣見,“宣醫師江檀入殿覲見。”


    “走吧。”江檀側頭對婁寒說道。


    婁寒點了一下頭推著江檀的輪椅一步步走入昭陽殿內。


    高洋今日一身帝皇刺龍寬袖長袍,戴著雕龍玉冠,容貌雖不出眾但是王者之氣日積月累早已養出來了。


    他正坐在龍榻上喝茶。


    江檀和婁寒進了殿內,見到陛下自然要行跪拜之禮的,婁寒就算再痛恨他,但是此時也得隱忍下來,她隨即跪拜參拜高洋,江檀則是坐於輪椅之內福手欠身行禮,“陛下萬福,草民腿腳不便不能給陛下行大禮,望陛下寬恕。”


    高洋擺手一笑,“無妨。”他隨即目光落在江檀身上,“檀公子還真是信守承諾,說是會騰出時間出診當真是如約來了。”


    江檀微微垂首,“既是陛下之命,草民怎敢推辭呢。”


    “哦?”高洋有些好奇的放下茶盞,“看來你是早已知曉了朕的身份啊。”


    “陛下貴氣不凡,下榻尋蕪閣之時,草民就已瞧出來人不是普通人,而陛下所穿戴之物皆不是俗品,腰間懸掛青龍玉璜佩,這可不是凡人能佩戴的,所以草民就猜測眼前之人當是當今陛下了。”


    高洋隨即大笑了幾聲,“隻知道你江檀醫術不凡,沒想到洞察力也如此厲害啊,單憑朕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出朕的身份,你也是不簡單了。”


    江檀謙卑福手一禮,“陛下謬讚了,草民不過是一凡俗之人,當不起陛下如此誇讚。”


    “年輕人謙卑倒也不是什麽壞事。”高洋隨即起身,在殿內踱著步,像是敘家常一樣的詢問,“你如此年輕能有這等本事也是罕有,不知你是何方人士,家中父母可健在了?”


    江檀被問到身世倒也沒什麽緊張,就平靜的迴答,“草民是鄴城京郊之人,自幼被父母遺棄,不知父母是否健在。”


    “原來是個孤兒啊,看來你的身世還挺可憐的。”


    江檀還以為高洋會繼續問他一些與治病無關的問題,可是高洋下一秒就迴到龍榻上坐了下來,“朕這肩膀又有些疼了,你還是趕快給朕瞧瞧吧。”


    “是。”江檀遵命的上前讓徐常伺候陛下寬衣為他治傷。


    婁寒抱著藥箱站在一旁,就緊緊的盯著高洋,她的眼中無法抑製的會冒出殺氣,隻是自己一直在盡力壓抑著,理智告訴她現在不可以,不可以動他,江檀還在,若是她這一劍刺下去,死得也有江檀,她不可以讓他處於危險之中,她絕不可以。


    江檀按照昨天醫治的法子給高洋重新換了藥,還留下了一張藥方,“相信最好的藥材都在宮中,這以後配藥之事大可交給宮中太醫院便可。”


    徐常將藥方收了起來,說道,“按方抓藥倒不是什麽難事,最重要的還是醫術,昨日檀公子施針之後,陛下覺得肩胛處有些好轉,既然檀公子有這個本事,就不必禦醫們插手了吧。”


    高洋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開始穿衣,也說道,“也確實,你的法子比那些禦醫管用,以後我這傷就由你來負責了。”


    江檀垂著眼,“陛下,草民隻是民間一郎中,陛下聖體為上,怎能依賴草民之術呢。”


    “不管你是民間郎中還是太醫院的禦醫,隻要你有這個本事就行,若是你覺得不便,朕會允你留在宮中太醫院任職當差。”


    “萬萬不可。”江檀頓時推拒,“草民醫術淺薄,沒有資格進入太醫院,況且草民並不是隻身一人,家中有奶娘需要孝順,醫館也是剛開張,求陛下收迴成命。”


    高洋斜眼一笑,“拒絕的還挺幹脆啊,不過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留在太醫院當職的事就暫且不提了。”


    “草民多謝陛下聖恩。”


    高洋轉而看著他,“你不想留在宮中也罷,不過,朕若是需要你的時候,一經宣召,你務必及時進宮。”


    “草民聽命。”


    婁寒在一旁慢慢鬆開握緊的手,看來以後出入皇宮的機會有的是,那麽殺他的機會也不止這一次,今天錯過了還有下次下下次,她總會有合適的時機殺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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