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縱然有再大的不滿和恨,也都隻能打掉了牙,活血吞。


    陸皓陽懶得再聽陸母迷信誇張的絮叨,也不想聽蔣思夢在電話那頭做作的話語,直接掐斷了電話,沉默走迴停屍房裏。


    眼看著趙離笙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透明,陸皓陽隻能咬牙。她現在因著對家人的那一份愧疚和悲傷,已然將她自己當成了害死家人的罪魁禍首,連帶著,她也恨起當初自己一意孤行嫁錯的人,滿心都是悲傷怨惱。


    “你不用待在這裏!今天是過年,你可以迴到你的家裏和你的家人團圓。這是我的親人,我自己可以處理好一切事情,不需要你在這裏守著。”


    趙離笙從冰棺上抬起頭,漠然看著他。那向來漂亮有神的一雙眼裏,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灰暗顏色。


    陸皓陽揪著心:“我陪你一起,我知道你一個人可以,但這裏必須要有個男人。”


    “我自己可以做好一切事情,為什麽必須要有個男人?我總是什麽事情都指望著男人,從前我指望我爸爸,他能幫我做到任何事情,甚至可以強行把我嫁給你這個根本就不愛我的男人。”趙離笙憶起從前,精神狀態恍惚得讓人擔心。


    “後來我嫁給你,又把全部希望都傾注在你身上,我總以為隻要我忍、我等,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一直守在你身後,我是最愛你的人。”


    “後來我等得太累了,等得太苦了,我又想逃,為了逃離你,我又開始指望林深。如果沒有他,我又能在美國撐多久?”


    說著,她就自嘲地輕扯起嘴角,可惜她的唇已經蒼白幹裂得厲害,那個弧度已扯不完整。


    陸皓陽再也聽不下去,直接上前,用了力氣把她的小腦袋強行塞到自己的胸膛裏。


    “趙離笙,你完全可以指望我、依賴我!從前是我不好,可現在的我不會再讓你失望,我會把我從前對你的壞,都用千百倍的好來補償……”


    趙離笙用盡了自己的力氣,使勁將他推離。


    “陸皓陽!我求求你別在我媽的麵前羞辱我、惡心我好不好?她屍骨未寒,我怕她還會坐起來打我,嘲笑我!”趙離笙情緒激動起來,嚴詞厲聲裏被嗆了嗆,低著頭顫抖著咳起來。


    “趙離笙,你別和我吵,如果你想讓媽連死後這一點安寧都得不到,那你可以繼續!”陸皓陽站在被她推開的地方,也厲了一雙眼睛。


    這下,趙離笙不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前來,問了一些還有沒有親人來看望追悼,是否在入殮前開個靈堂追悼,如果不要,家屬又想在什麽時候讓死者入殮的問題。


    陸皓陽看著挺著個肚子,強自撐著和工作人員商議的趙離笙,手指緊握成拳,心像被火炙烤。


    之後,便是二人安靜坐在房間裏守靈的時刻。過程裏,之前負責照顧趙母的二姨來了一通電話,說了一些他們一家人都要去二姨的丈夫家裏過年,也不方便過來之類的話。


    趙離笙隨便應幾聲,事已至此,她也無從追究他們一家究竟是如何照顧媽媽,又放任了她一個人自殺的事情,至於他們來不來,也都不再有所謂。人走茶涼這個道理,她此刻明白得深切。


    到了晚上,陸皓陽強行給趙離笙喂了些東西,先前聽照顧趙離笙的保姆說,她在午餐前聽說了趙母的死訊,之後就受了刺激,一點東西都沒吃就跑出了門。陸皓陽也是擔心她的身體扛不住,硬是灌了一些殯儀館外麵小餐館裏的所謂“營養粥”給她。


    晚間溫度驟降,趙離笙看著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和一些“新年搶紅包”之類的應用推送,內心寡然一片。


    這個新年,大概殯儀館是唯一沒有年味,從不曾熱鬧歡樂的地方。


    再抬眼時,她看到陸皓陽穿著另一身外套坐在一邊,這是他找了一個本市的助理送來的,盡管如此,他還是因為之前把外套給了趙離笙的緣故,著了涼,偶爾實在忍不住,就偏頭掩唇,咳得厲害。


    “你迴去吧,你在這裏也不會幫上什麽忙。”趙離笙沒再看他,盯著屋內的冰棺,聲音冷淡。


    “這地方陰氣這麽重,每間屋子裏都是死人和哭嚎的家屬,難道你就不怕?”陸皓陽又強行壓下幾聲咳,說道。


    “我怕什麽?躺在這裏的人,是我媽媽。”趙離笙用手撫過冰棺,聲音輕輕的,怕驚擾了裏麵的人,“從小雖然是我和爸爸最親,但她也很疼我的……因為她對我嚴格,所以我小時候每次做題做錯,都要被她打手心,錯一道,就打一下。”


    “所以我那時候經常賭氣和她說,等她老了,就把她送到養老院,管都不管她,隻給我爸爸一個人養老。”趙離笙說著,聲音裏帶了幾分顫,“但是我忘了,每次她打我手心之後,也都會自己一個人躲起來掉眼淚,她隻是太希望我變好,她不想我和那些平庸、出身豪門最後也隻能嫁給男人,將自己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不知可不可靠的男人身上,她希望我的命運會有所不同。”


    “可我後來還是成為了她最不希望我成為的那種人,她就對我失望,對我這種心中隻有小情小愛,離了愛情就活不了的性格失望。”


    “我爸爸走之後,她就更怨我了,我能理解她,正是因為有我這樣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她才連繼續活下去的念頭都沒有了吧?”


    聽著她喃喃自語的這些話,陸皓陽的心被壓得厲害,雖然致使趙家家破人亡的人並不是他,可他心頭那分負罪感卻一分不少,加上他對趙離笙的心疼,此刻他心中那份滋味,實在難以言表。


    就在這時,身穿著一襲華美白色貂皮大衣的陸母走進了屋,直奔著陸皓陽走過去,氣得身上顫抖,氣息不平。


    “皓陽,你必須現在立刻、馬上就跟我迴去!大過年的你待在這死人待的地方,你是不是想把我給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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