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了,孩子仍是我心裏的一道傷疤,一旦挑開了,仍是會疼的,畢竟在我的肚子呆了七個月,我身上的一塊肉,就那樣沒有了。


    這也是為什麽我一直躲著陳昊天的緣由,見著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孩子,又再次體會到了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陳昊天又是劇烈地咳嗽了下,脖子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他別過臉不看我,又是劇烈得咳嗽了兩下,好似要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給吐出來。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若是孩子還在,它現在是什麽樣子?現在三歲了,它已經會走,會跑,也會喊我媽媽,或許也像華哥的兒子,已經會玩手機遊戲了吧!


    我緩緩閉上眼,現在再去追問這些有什麽意思了?又有什麽意義呢?孩子都不在了。隻不過是庸人自擾。給自個添堵而已。


    我站在一邊看著陳昊天劇烈的咳嗽,無奈地嘆息了聲問道「我還是把你送去醫院吧,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我也過意不去。雖然我們分開了,但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冷血,還是希望你能過得好的。」


    陳昊天扭過頭看著我,又是搖晃著頭。背對著我又躺了下去,看這個架勢,他絕對不肯去醫院了。我走迴了大廳,把服務員送來的藥又看了遍,就想找有沒有專治咳嗽的,果然有沖劑,沖開了再走進臥室。


    陳昊天把自個嚴嚴實實地包起來。身體扔在劇烈的顫抖,牙齒都上下打架了。我用手心貼了下他的額頭,滾燙一片,又把沖劑和發燒藥遞給他說道「你要把再吃一次藥,藥效充足點,可能會好點。」


    我挨得他進了,越發能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他整張臉都蒼白得可怕,沒有一點兒血色,也沒有一點兒生機「你冷是嗎?」


    高燒到了一定的程度,渾身都會發冷的,我遲鈍地想起了生理現象,連忙把空調的溫度調高,調到最高的溫度也就是30度。不能再調高上去了。


    我才餵他吃藥,這個時候倒是不再鬧騰了,安靜地吃下藥,我壞心思地猜測他是病得沒有力氣和我鬧下去了吧!


    「還冷嗎?」他披著一個厚厚的被子,卻像是在漫雪的大冬天,冷得嘴唇都紫色了。我真怕他發高燒人給傻了。我時不時用手去摸他的額頭,測量他的體溫,可仍是很燙,根本就沒有退下去的趨勢。


    「算了,你不能再熬下去了,老人家都說了,高燒會把人給燒壞的,我去打電話給服務員問一問,有沒有醫生,請個私人人生來幫你看病好嗎?」


    我從來沒見過發病的陳昊天,瞧著他那個樣子就像是有人打著刀子捅我似的,要多難受就要多難受。我探手想要拿起床頭的電話機,陳昊天卻攔住了我的,倔強地冷聲說「不要!」


    「陳昊天,你能不能別那麽任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都32歲了,怕什麽醫生?我不能再由著你了,乖,聽話好不好?」我抬手摸著他的臉頰,放柔了音調,終究對他是狠不下心來的。


    「不要,我就是冷。你過來,我抱一抱你就好了。」陳昊天渾身都是軟軟的,也不知從那裏來得力氣,居然把我拖入了被窩裏去了,他明明在渾身都在發熱,卻覺得很冷,冷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想過推開他的。兩隻手握成了拳頭,他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刻,我稍微用點力氣,就能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卻抬起來又給放下來,我做不到了。


    在理智上,我應該推開他的。兩個人的身份有了千溝萬壑,再也迴不去了。在情感上,我做不到,在他需要我的時候,除了在床上,他從來沒有表現過那麽渴望我。我抬起手抱住了他的頭,把他整個人都摟在懷裏,隔著浴袍,兩個人的溫度在交換。


    原本喧鬧的澳門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仿佛時間也忘記走了,這個世界就隻有我和他,若是真的隻有我和他,那就好了,再也沒有了那麽條條框框。去他媽的門當戶對條例。


    陳昊天的唿吸很熱,撲在了我的耳根,我也低著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們爭吵太多了,每次有了矛盾都是用更激烈的手段來解決問題,他總是要把我撲在床上,然後兩個人就和好了,卻根本就沒有處理好問題。


    我們好似從來沒有心平氣和地擁抱過。不含一點兒情慾,擁抱就是擁抱,兩顆心緊緊地貼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


    「我們好似沒有這樣抱過對方呢?」人在深夜時分都是情感性動物,我不由感嘆出聲。


    「沒有嗎?不是吧!你每次睡覺不是賴在我的懷裏?」陳昊天說話有了鼻音,聽起來特沙啞,沒有了以往引誘人的磁性了,就跟鴨子叫似的,很難聽。


    什麽我賴在他的懷裏,他根本就甩不開好嗎?總是把我當作夾心餅,好幾次我都在夢裏給憋醒過來了。


    我想反駁,卻不想和他吵架,打破這種來之不易的寧靜,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擁抱也有不同的涵義。」


    陳昊天並沒有迴應,而是手又用了點力氣,抱得我更近一點,大口地吸了吸說道「這麽多年了,你身上還是那股味道,渾身的奶味,就跟沒有戒掉奶的娃似的。我早就習慣了你的味道。你不在我的身邊都睡不著。」


    很早之前,我就說過了,他和我都有相似的地方,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他把話說道這個份上,真的很不容易了。


    我有些感觸,可能女人都是一樣的。她們既記仇,也很健忘的,隻有心裏的那個人說上幾句動聽的話,你就會沾沾自喜,忘乎所以了。若是之前,我會放棄所有的偏執,又選擇了他,不管風雨都要和他在一起。


    那種不顧一切的愛情,一生隻有一次就夠了,真的夠了,你就活得明白了。


    我幽幽地嘆息了聲「昊天,在我離開你時,整天都會想起你,一個月後。我還會在夢裏見著你,半年後,我幾乎想不起你,隻有偶爾見著與你相似的背影,我才會衝動上去拍人家肩膀,一年後,我看到你的新聞仍是會疼。但沒有難以忍受了。時間真的是個好東西,什麽都能抹平的,什麽傷都能治癒的不是嗎?」


    「別說行了嗎?別招惹我生氣行嗎?今兒是我的生日!」陳昊天捂住了我的嘴巴,不讓我說下去,他並不願聽見這些敗壞心情的話。


    「好,我不說了!」他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他是個多精明的人,也比我更早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們沉默了下,他又自打破了沉默,追問了句「你真的決定了?」


    聽著他那麽說,我覺得自己很卑鄙的,我和杜瑜恆都有婚約,現在我又和陳昊天摟在一起。要是傳到網上,估計要被口水給吞沒掉了。


    處境很難堪,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即使我和杜瑜恆不能走在一起,也不可能再跟著陳昊天了,做個沒名沒分的情婦。


    他又壓低聲又問了句「你不後悔?」


    我沒有迴應,接下來並沒有多說什麽,再說什麽都沒有了意義。


    兩個人就躺著抱在一起。就僅僅是擁抱。我的眼皮變得很重,很重,好幾次都想要合上眼皮,又擔心睡著了,陳昊天半夜升溫出事,就強行熬下去。


    到了後半夜,陳昊天的體溫降低了下來。還出了一身的汗水,浴袍都黏糊糊了。我爬起身拿來毛巾幫他擦拭下,又拿起體溫計又測量了下,下降到37.8度了,終於不再似高危期了。


    我才鬆了一口氣,再也熬不下去了,閉上了眼就直接給睡著。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男孩子,他穿了可愛的小熊衣服跑到我麵前,冷著臉厲聲下令,你抱我。


    我轉過身不理他,他扯著我的褲子,又冷聲霸道的說了一遍。我讓你抱我,你聽見了嗎?


    這個孩子太沒有禮貌了,我彎下腰想要訓斥他幾聲,卻發現他的臉蛋很像某人,我又多看了兩眼,不就是縮小版的陳昊天嗎?


    我馬上從夢中嚇醒過來,睜開了眼對上天花板上精緻的吊燈。再轉眼打量了下周圍,渙散的意識漸漸恢復過來,想起了昨晚的事。


    我連忙從床上起來,朝著浴室喊了幾聲都沒有人迴應,我打開門裏麵空空如也,又去大廳看了眼,他也不在,我走迴了床,看到床頭櫃放著一疊錢,那紅艷艷的鈔票刺疼了我的眼,也將我支離破碎的心傷得遍體淋漓。


    我不免自嘲笑出聲,自己真是個傻瓜,對,徹頭徹尾的傻瓜。我還信陳昊天,輕而易舉就信了他。


    在蘇小芸的陳述中,我不就懂得了陳昊天是個多麽殘忍的人,又再次相信了,活該被人家羞辱。


    我也不知從那裏來的勇氣,拿起了床頭櫃的鈔票,一張又一張地數起來。不多不少正好是兩萬塊,這個數與當初一個價格。


    我不由想起了那年,自己渾身狼狽地從床上爬起來,他冷漠地站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了兩捆錢扔在我的麵前,隻冷冷地說了一個字「滾!」


    他說當初是喜歡過我的,屏幕上存著我的照片,卻又在清醒時分,用那麽殘酷又冷漠的態度麵對我,就想他昨晚說一直都很想我,讓我迴到他的身邊,今天又在床頭櫃上留下兩萬塊錢,用最致命的傷害來打擊我。


    或許我從來都沒有看懂他,有些慶幸昨晚堅持了底線,沒有再動搖,不然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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