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流民的事?” “嗯。” 蕭玉和心中忐忑,他知道流民的事情不能耽擱,“我不怪你,你今天已經陪我好好逛過了,我很開心。” “如果我能幫忙的話,我也可以——” 蕭玉和指的是自己的醫術。 段樞白怕他擔心,不欲在蕭玉和麵前多提及這些事,他笑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孫府的酒味道不錯啊,上次我來這待過幾天,對這的美酒甚是想念,今天終於如願以償,據說這酒是孫夫人親自釀造的,” 蕭玉和點頭,“的確是孫夫人親自釀造的。” 蕭玉和迴頭,嫌棄地看了一眼這個酒鬼,撇嘴道:“知道你愛酒,今天我在席間腆著臉問了孫夫人,特意抄了釀酒方子,等迴新陽城,我也親自給你釀幾壇。” “真的啊?”段樞白驚喜地一挑眉。 “當然是真的,我釀的酒,到時候你不喝也得給我灌下去。” 段樞白欣喜地將下巴埋在對方鎖骨邊,和他肌膚相貼,幸福地感慨道:“我家夫郎釀的酒,一定是世間最醇最香的美酒,隻怕到時候,我要擔心夫郎釀的少,不夠我喝。” 蕭玉和笑倒在他懷裏。 窗外玉盤一樣的清月圓圓,他們倆抱在一起好好地欣賞了一晚上美麗的月色。 第二天,城外的難民堆裏,有人來向他們告知說:“陽州的段大人願意收容流民,隻要乘船渡江去了陽州,就能吃飽穿暖住上踏實的房子。” 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流民們麵麵相覷,眼中流露出精光,“聽見沒有,我們有地方可去了。” “隻要渡了江,我們就不用餓肚子。” “陽州的段大人真是個大好官!” “我們不用再忍饑挨餓了。” 人群中有個獐頭鼠目的人垂著頭,一頭亂發如同雜草一般,他在心中咀嚼“渡江”兩個字,冷笑一聲,站起來大聲嚷嚷:“你們真以為朝廷還有什麽好官??隻要渡了江就能吃飽穿暖?你信他們口中這些鬼話???我告訴你們,他們肯是想把我們哄上船,到時候在江中船一沉,目的就是讓我們葬身魚腹。”第34章 流民 因為是臨時決定提前迴陽州, 段樞白起早去了一趟客棧處理事情。 他帶著客棧的人馬前往建興一間新租的院子, 十幾個人在大廳裏開會。 段樞白坐在主位,十個人立在下方, 他喝了一口茶, 方才開口道:“每個人我給一千兩銀子, 一年後,我希望你們手裏的錢能擴大幾十倍,上百倍。” 這十幾個人是他在陽州甄選出來的經商奇才,他給帶到宣州, 讓他們在宣州紮根貿易, 其一是為了積累錢財,他們手底下賺的錢,他抽六成;其二是為了在宣州積累人脈,陽州遲早要和宣州人做生意,他們種的番薯玉米製品也將賣到宣州, 到時候, 和自己人做生意總比和別人做生意要好。 廣撒網, 多斂魚, 擇優而從之。 段樞白不盼著他們個個都能在宣州立足成為曠世富豪,他們之中隻要有一個人能在宣州建立起貿易網絡,他就知足了。 那十人齊聲道:“我們絕不辜負將軍的期望。” 段樞白大笑一聲, 定定的掃了他們一眼後, 讓人拿上來一壺酒, 親自給他們倒上, 所有人舉杯飲盡。 處理完事情,段樞白騎馬前往孫府,他趕到孫府時,正巧孫智心夫婦結伴送蕭玉和出門。 “玉和啊,段將軍一早出門說要處理些事情,他說如果他趕不迴來就讓我們直接送你去碼頭。” “玉和,我可真想留你再多住幾天。” “那釀酒的法子,你可記清楚了,如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派人來問我……” “是,謝謝孫夫人。”蕭玉和心不在焉地應付孫智心夫婦,一早上起來,身邊驟然一空,不見段樞白的影子,他心緒不寧,這會子無精打采,麵對著熱情的孫家夫妻,他也多說不出什麽話。 他正要跨過門檻,抬眼間撞上了方要下馬的段樞白,他心中一喜,腳下步子飛快,鳥兒一樣地小跑著去到段樞白身邊,不知所情的秋然在後麵慌叫道:“公子,公子——” 秋然見到自家姑爺,口中的叫喚戛然而止。 段樞白麵帶笑容,一臉寵溺地將跑過來的夫郎抱進懷裏,在對方耳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打趣道:“怎麽?半個時辰不見,就想為夫了?” 放下心來的蕭玉和驀地想起身後的一群人,慌忙將人推開,身上的佩環鋃鐺,紅著臉來嗔怪道:“誰讓你一大早地不告而別。” 段樞白摸摸他的頭:“我那不是見夫郎睡得正香,怕驚擾了你。” 後麵出來的孫家夫妻見這對夫夫的黏糊勁兒,孫夫人用帕子掩嘴笑著,拉著孫智心的手使眼色:“瞧瞧這對夫夫,多恩愛啊,簡直一刻也離不了。” “玉和見了段大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段大人多寵夫郎,你也不跟著學學。” 孫智心拱手向夫人討饒道:“夫人,為夫還不夠寵你嗎?” 孫夫人笑罵道:“你哪裏比得上人段將軍。” 走在最後麵被兩個官兵看押著的符千席斜著眼睛一臉鄙夷,被逮到孫府關了一夜,他臉上的青渣更甚,整個人看起來落魄不已,頭頂上還有幾撮頭發雜草一般地翹起來。 符千席氣鼓鼓磨著牙看著前麵抱著美人的段樞白,低聲咒罵道:“狗將軍。” “美人鄉,英雄塚……不,是癩蛤-蟆吃天鵝肉。” 段樞白摟著蕭玉和走過去跟孫智心會麵。 孫智心笑道:“人和船我已經叫人預備好了。” 段樞白點頭笑道:“如此,多謝孫大人。” 孫智心擺手:“哪裏哪裏,我還要感謝段大人,多虧了你給我解決眼前這一難題。” 符千席癟著嘴聽著兩人官場虛與委蛇聽得牙齒都要酸了,忍不住抬頭看天,他在心中下定決心,就算被迫押往陽州,他也會不畏強權,堅定與邪惡勢力作鬥爭,抵死不會聽從狗將軍的命令。 他遲早有一天逃迴宣州! 幾人說說笑笑正要上馬車—— “孫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建興官兵騎著快馬趕到。 那人踉踉蹌蹌跌下馬來,神色慌張,口中隻顧著驚叫道:“孫大人不好了——” 孫智心皺著眉頭打斷道:“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好好說話,什麽不好了?” 周圍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這名騎馬來報消息的士兵。 士兵喘著粗氣,驚魂未定道:“孫大人,城外流民堆裏發生了暴-動。” “什麽?發生暴動??”孫智心震驚地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自語道:“不可能啊,已經都派人去說,會將他們安置去陽州,船都準備好了,他們還有什麽好動亂的?” 段樞白他們也同樣不解。 士兵慌慌張張道:“是、是派人去了,但是難民裏有人造謠,說孫大人是打算將他們哄騙上船,繼而鑿船偽造事故將他們葬身江海,他們一聽這個,激動的人群就不管不顧了,帶頭者集結了一夥人,打殺了去傳話的官兵,還搶了他們手中的武器,說是要攻進城來,和我們魚死網破。” “他們現在正在城門口嚷嚷呢!” 孫智心大罵一聲:“荒唐!” 段樞白不可置信地翻了一下眼球,抓住那士兵的手問道:“我不是說了要讓城裏的精銳去傳話嗎?怎麽還被一群餓著肚子的難民給截殺了?” 那士兵顫抖的瑟縮:“那群流民們狠起來不是人,據說他們餓狠了連人肉都吃,而且他們是西邊兼州來的,比我們要高壯不少,我們哪裏抵抗得住……” “那群人眼睛和狼一樣,我們看著就害怕,不敢上去。” 聽了這一席話,宣州的官兵居然是這幅德行,段樞白低聲咒罵一句,我服! 孫智心歎了一口氣,苦笑著跟段樞白說道:“現在你應該能知道為何我不敢輕易將流民放進城。” 朝廷重文輕武已久,多地吃空餉嚴重,宣州地處繁華富饒之地,靡靡之音不斷,安逸懈怠,久不打仗,宣州官兵疏於訓練,一些刀槍都不會使的也充作官兵,可想而知,他們的防禦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 能隨意舞刀弄槍玩點假把式,已經是這裏的精銳。 若是將那群流民放進城來,一個鬧不好,在城裏掀起暴-亂,城裏的官兵哪裏控製的住。 段樞白閉了閉眼睛,他深吸一口氣後,睜開銳利的眼睛,吩咐道:“去叫我的人馬過來,等會我親自帶人去會會這群暴民。” 蕭玉和拽著他的袖子,“夫君,我——” 段樞白將他送上馬車,撫摸著他的頭,溫柔笑道:“玉和,你和秋然先坐馬車去碼頭,夫君一會兒就過來,我們一起坐船迴小木樓。” 蕭玉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紅著眼睛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現在留在對方身邊也沒用,反而還是拖累。 先前在陽城,聽說他獨自帶著二十幾人去抵抗暴匪,蕭玉和那會還不覺的什麽,這時聽段樞白等下去要去對抗吃人肉的暴民,就算平日裏聽人誇他有多英勇多厲害,哪怕是能以一敵百,他也擔心害怕的不行。 “你小心一點。” 段樞白聞言寵溺地一笑,傾過身體在他白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放心,你在馬車上睡一覺,睡醒了夫君就迴來陪你。” 蕭玉和緊抿著嘴唇,他哪裏睡得著覺。 段樞白最後摸了一下他的頭,轉身下了馬車,孫智心也在調動人馬,他看向段樞白說道:“我和你一同前去。” 出了這種亂子,作為宣州父母官,孫智心怎麽能退縮。 孫夫人在後麵同樣歎息憂心不已。 “好。”段樞白視線掃過孫智心,最後停在不遠處的符千席身上。 他手一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也跟著一起去,去見見那群你想偷放進來的流民。” 符千席神色凝重,這一迴,他倒沒有跳腳起來憤憤道:去就去!。 段樞白和他帶來的二十多名老兵迴合,夥同建興的兩百名士兵,外加孫智心和符千席,一起去往建興西北邊的城門查看情況。 城外已經簇擁起一大堆螞蟻一樣的流民,穿著衣不蔽體的破爛衣服,頭發亂糟糟的如同水草,叫囂最嚴重的那夥人手裏拿著刀槍還有木棍樹枝,有一些人,手上甚至還拿著石頭。 “城裏的狗官快點把門打開!!” “狗官使奸計打算將我們沉船,想要活下去,就得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我們打進城去,就能有東西吃了!” “兼州的兄弟姐妹團結起來!!我們一起把城門撞開!!” 隔著一道城門,段樞白他們都能聽到城外喊聲震天的叫嚷聲。 門外的領頭人,名叫鄭立,正是他撞破了孫大人計劃沉船害死流民的“奸計”,他原本是兼州某個村裏好逸惡勞的二流子,被家裏人寵壞了,還好賭博,平生慣常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此時他滿嘴的口號話語煽動人心,帶的流民群情激奮。 他滿眼精光,他被人簇擁著,他是他們的領頭人,鄭立心情激動不凡,這是他一生最榮耀的時候。 “我們一起把城門撞開!!!” “砰——” 在熱火朝天的喊叫聲中,城門哢嚓吱呀幾聲響動後,被裏麵的人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