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飛連忙放了手中的東西,跟著曹玉文就出了門,結果曹玉文倒是痛快,衝著他說,“去屋裏把長板凳拿過來。”曹飛又轉迴去一趟,將長板凳拿到院子裏,聽著曹玉文的吩咐,放在了正中央。然後曹玉文又說,“去煤棚自己掰根棍子來,粗細你自己看著辦。”曹飛二話沒敢說,直接進了煤棚。他家煤棚裏除了蜂窩煤,還有不少曹玉文運迴來的木頭枝子,都是秋天的時候綠化秋剪,他帶著曹飛和許樂撿迴來的,用來引火。如今還剩下不少。曹飛站在小小的煤棚口,瞧了瞧裏麵的東西,一狠心,就拿了根最粗的,大概有手腕粗細,一米來長,就出來了。等在門口黑妹和老太太一瞧就急了,黑妹三兩步攔住他,低聲罵他,“你咋麽這麽傻,看不出來你叔叔這是要打你啊,還拿這麽粗的,趕快換一根。”說著,就去拿那根棍子。曹飛張頭看了看他叔,曹玉文明顯是聽到了,可愣是沒吭聲,顯然是讓他自己選擇,他攥緊了手中的棍子,沒放手,低聲說,“就這根吧,嬸子,我錯了就得挨打。”黑妹搶不過來,氣的使勁點他的腦袋,“你個傻孩子啊。”曹飛沒停下,低頭過去將棍子遞給了曹玉文。曹玉文伸手拿過來,掂量了一下,大概還算滿意,衝著他說,“趴下吧。”曹飛就趴到凳子上了,曹玉文又說了句,“撅起來!”他又將屁股撅了起來,怕是還是怕疼,將袖子塞進了嘴裏。曹玉文瞧見冷笑道,“怕疼早幹什麽去了,這時候咬什麽袖子,是個男人嗎?”這話挺激將,曹飛立刻將袖子從口中拿了出來,低聲說,“叔,你打吧。”這話還沒落,就見曹玉文的棍子已經落了下來,這時候函城天氣已經暖和了,曹飛不過就穿了個牛仔褲,薄薄的一層,木棍子打到肉上,頓時就發出砰地一聲,老太太一把就捂住了曹遠的眼睛,將他摟進了懷裏,“小遠,跟奶奶迴屋去。”曹玉文卻喊住,“媽,讓他看著。讓他們都瞧著,這個家不是沒有規矩的,不是掙點錢就能為所欲為。讓他們也記住老曹家的規矩。曹飛,這一棍子是替你媽媽打的。你媽媽別的不說,從來對你的學習都十分上心,我記得那時候我和樂樂剛迴函城,你媽媽每天多忙啊,還天天盯著你寫作業,你卻逃學去賺錢,你說你對不對得起她?”曹飛咬著牙喊了聲,“對不起。”聽他承認了,曹玉文的第二棍才又打了下去,曹飛悶哼了一聲,但終究沒叫出來,曹玉文又說,“這一棍是替奶奶打的。”老太太一臉不忍,可終究沒再出聲阻攔,反而將曹遠也放開了,讓他懵懂的看著哥哥挨打。曹玉文接著說,“為了讓你和曹遠過好日子,奶奶專門留在了樓房那兒,見天的對著羅小梅,伺候你們一家人吃喝。你們搬到這兒來,她老人家都六十大幾的人了,一天兩趟往這邊跑,做飯洗衣哪個都幹?她為什麽?為了讓你倒騰東西掙錢嗎?為了讓他當個目不識丁的暴發戶嗎?曹飛,你對得起奶奶嗎?”曹飛被說得眼眶發熱,曹玉文的聲音落下後,大喊了一聲,“對不起!”緊接著第三下就打了下來,曹玉文指著許樂說,“你瞧瞧你樂樂弟弟,你們是同學,別的孩子天天放了學幹什麽,滑冰看電視唱歌玩遊戲,他天天放了學跟著你幹什麽?冬天能到零下十幾度,夏天熱的地麵上能煎雞蛋,他每次都跟著你跑。這三年你吃了多少苦,樂樂也跟著吃了多少,他幫你賣東西,管賬,催著你寫作業,看著你上進。你就答應了他,轉頭偷了錢跑了,你對得起他嗎?”曹飛的眼光不由自主看向了許樂,許樂小臉繃得死緊,眼睛裏沒半點情緒,顯然是氣大發了,現在還沒緩下來。曹飛立刻跟著喊了句,“對不起!樂樂,我錯了。”許樂沒理他。曹玉文接著打他,這迴他指著曹遠,“你看看你弟弟,他出生就沒了媽,他爸沒多看他一眼,這個家裏,你是跟他血緣最近的人,他也最親你,就算有一塊糖也要留著和你一塊吃,他天天在全家人麵前嘮叨你是最好最好的哥哥,他要做個和你一樣的人,他多信任你啊,就算大家都說你拿了錢跑去廣州了,他都替你解釋,說你是給他買東西去了,求大家不生你的氣,你對得起他嗎?”曹玉文指著黑妹,“你瞧瞧你嬸子,家裏這麽多活,這麽忙,還天天惦記著你們的吃穿喝,每天算著擺攤結束的時間,去半道上接你們。你嬸子是為了你這點錢嗎?她是為了你這個孩子!她心疼你,她舍不得你,她把你當親兒子養。”曹玉文指著曹飛說,“你不是看不起你爸爸嗎?你不是討厭他嗎?你不是說要報複他嗎?你就用你小學畢業證都沒有的學曆報複嗎?你就用十三歲就不上學了去擺攤來報複嗎?那不是報複,那是毀了你自己!錢,錢,錢,錢有個屁用!你對得起你自己掙紮的這些年嗎?”曹玉文打到最後,自己也氣的不輕,眼睛裏含著的淚水,忍都忍不住,直接扔了棍子進屋了。曹飛一個人趴在木凳子上嗚嗚嗚的哭,大聲喊著,“對不起,媽,對不起,樂樂,我錯了,對不起……”曹遠想上去陪陪他哥,老太太攔住了,攬著他說,“讓你哥想想吧,咱們進去吧。”許樂瞧了一眼,低頭跟著進了屋。第61章曹飛並不是沒有節製的人,在外麵哭了一會兒後,就停了下來,而是一個人趴在那裏,不知道想些什麽。期間曹遠害怕他疼,偷偷跑過去想替他唿唿,也被溫柔的拒絕,讓他迴屋了。曹遠不舍得他哥,可卻最聽他哥的話,一步三迴頭的進了屋,撲在許樂身上委屈,“哥哥怎麽了,他是不是疼,他不理小遠了。”許樂抱著小胖孩,決定轉移他注意力,哄著他去玩積木,這是曹玉文給他在省城買的,聽說一眼就看上了。還戀戀不舍地非要兩份。許樂拿著積木問他,“小遠,另一個也給你拆開吧,咱們一塊玩。”曹遠的心思果然轉移了,蹬蹬蹬跑過去將積木抱在懷裏說,“不……不行,樂樂哥哥我有用的。”許樂問他,“幹什麽用啊。”曹遠的小臉就紅了,“我……我送給小朋友。”這一句落,許樂更感興趣了,將小遠拉過來抱著,溫柔地問他,“送給誰啊,是小遠的好朋友嗎?讓哥哥猜猜,是小姑娘對吧。”曹遠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許樂,“樂樂哥哥,你怎麽知道我買給歡歡的啊。”這個歡歡許樂倒是知道,就是曹遠他們班長得最漂亮,給曹遠起外號叫胖遠那個,許樂見過一次,比小遠足足高了半個頭,五官精致,脖頸修長,聽說她媽就是練舞蹈的,一瞧就是得了遺傳,走路像個小天鵝。最主要的是,許樂見歡歡的時候,曹遠也在,他抖抖索索的躲在許樂身後,結果被這小姑娘一眼看見了,上來就扯著曹遠的小耳朵說,“胖遠,你見了我躲什麽啊。”那時候,許樂一直覺得自己身後躲著的,是個胖姑娘。自此一役,許樂就將歡歡跟美女漢子聯係上了,他還以為曹遠跟人家關係不好呢,沒想到竟然猜錯了。曹遠抱著積木說,“歡歡可喜歡小城堡的積木呢,可她偷吃糖太多了,把牙齒吃壞了,她媽媽說為了讓她長記性,不給她買。我……我要留給她。”小家夥拉著許樂的手說,“樂樂哥哥,我的給你玩好不好?”那雙跟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你,蓄著一汪水,恨不得立刻決堤,許樂哪裏招架的住,立刻點頭,“哥哥不玩了,留給小遠玩。”曹遠這才高興了,還得寸進尺的讓許樂給他找個漂亮的包包,好將積木放進去,明天送人。曹飛在外麵呆了兩個小時,這才抱著木凳一瘸一拐的進了屋。曹玉文問他,“你想清楚了?”曹飛點點頭認錯,“叔,我錯了,我不該為了賺錢放棄學業,也不該不跟家裏商量偷偷離開。叔,我明白了,我跟你保證,以後不會了。”曹玉文這時候才卸下下午那份兇狠樣,衝著他說,“你想通了就好,去吃飯吧。”曹飛就應了下來,黑妹將中午給他留下的飯拿出來,端給他,偷偷跟他說,“你別怪你叔下狠手,我一跟你叔說你跑到廣州去了這事兒,你叔就著急的不得了,當天帶著奶奶和小遠就迴來了。要不是我找到了王偉家人,跟你們通了電話,你叔都準備買票追到廣州去了。他擔心你,才發火的。”曹飛點點頭,低聲說,“嬸子,我明白,對我好的人才這樣呢。”黑妹也是怕他青春期逆反,怕叔侄兩個因為這個鬧開了,日後心裏有嫌隙才說的,瞧著曹飛真沒多想,就放了心,讓他趕快吃飯。終究是一家人,等著曹飛吃完了飯,家裏又熱鬧起來。黑妹故意的對著曹飛說,“你去了趟廣州,買了點啥,給我們看看吧。”曹飛這才活泛過來,指揮著小遠團團轉,給他開包袱。別的不說,幾身衣服就已經夠讓人喜歡的了,那可是香港流行過來的,在這個內陸的小城,絕對是一等一的時髦。黑妹拿著件藍色的係帶連衣裙,往身上比了比,高興地問曹玉文,“玉文,你瞧我穿這個好看不?”曹玉文抬頭終於笑了,點頭說,“這顏色洋氣,趁你膚色,飛飛眼光不錯啊。”猛被提起,曹飛就愣那兒了,有點不知道怎麽接曹玉文的話,還是曹玉文問他,“就給你奶奶你嬸子買了,有我的嗎?”說話的時候,曹玉文臉上還帶著點笑,曹飛立刻就激動了,這表明他叔是真不生氣了,立刻使勁點著頭說,“有,有,我給您買了兩件襯衫,還有西褲,可帥呢。”說著,他就拿了出來,曹玉文也不含糊,還跟著比了比,讓黑妹瞧瞧褲子長不長。曹飛臉上的表情這才算是陰轉晴了,整個人看著輕鬆多了。他伸手從包底下摸出了一遝子牛仔褲和襯衫、t恤,慢慢走到許樂麵前,衝著他小心翼翼地說,“樂樂,這是給你買的,你看看喜歡吧。”許樂瞥他一眼,曹飛眼睛裏充滿了哀求,像是個要被拋棄的小狗,再加上他一過來,奶奶、黑妹和幹爸都往這邊看,黑妹還走過來誇張地說,“哎呀,飛飛就是親樂樂,你看給小遠都隻買了兩套衣服,給樂樂買了這麽多。樂樂,還不看看,哎,這件小襯衫挺好看,來,樂樂,穿上給我們看看。”家裏這麽多人,許樂就算再生氣也不能表現出來。隻能順著黑妹,站起來脫了衣服,把那件有點修身的白襯衫給穿上了,後來又按要求換了條牛仔褲,一家人就圍著他誇好看,帥氣。曹飛也一臉期盼的看著他,他隻能點頭說,“謝謝,很合適,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