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林宇的示好特別的突然,那次曹飛跟張瓊打架,在十六號樓後那麽偏僻的地方,要不是有心,誰能注意到。更何況,他報完信並沒有走,而是守在一旁,似乎等著幫腔。在後麵在蘋果園裏幫曹飛打架,還有這次曹飛遇到困難,居然立刻就幫曹飛找了貨源。若是昨天沒看錯,林舅舅那些貨壓根不愁賣,人家將貨物分給他們,還一副肉疼的樣子,也不肯多賣。也就是說,人家自己能賣出去,並且價錢比他們給的要高,這完全不是幫忙,而是人情。除非林宇跟他一樣是重生的,否則他憑什麽好脾氣的討好曹飛啊?可重生這麽容易嗎?許樂瞧著不會,起碼在昨天賣東西的時候看,林宇還是很符合十二歲孩子的特征的,即便他試圖表現的很成熟。許樂將腦袋搭在樹叉上,不得不承認,讓一個跟鳳凰似的男孩子,不停的去幫助他看不上的人,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覺得虧欠——十二歲的孩子還不是成人,他不能夠渺視別人的生死,也不夠膽量來承擔別人的生死,隻能通過這種方法補償。他能相信,那個香蕉皮和所有其他在垃圾桶裏的果皮一樣,都是意外。沒有人會去意圖殺害一個人。可……問題又歸到了原點,如果確定了,要不要告訴曹飛?曹飛好容易從低穀走出來啊,媽媽去世的傷痛漸漸成了舊疤痕,爸爸的作為讓他冷了心,如今一心隻想掙錢養大小遠。如果現在說了,曹飛會不會陷入到仇恨當中,會不會自此走入岔道?可要是不說,就讓林宇在曹飛需要任何幫助的時候伸出手,替曹飛解決一切問題,這麽赤裸裸的以恩人的身份出現在曹飛麵前,讓曹飛對他心懷感激,那麽讓去世的李桂香情何以堪?如果有一日,事情暴露,又讓曹飛該如何接受?許樂覺得自己的頭發簡直要不夠用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拽啊拽的,可天平依舊在左右搖擺。直到遠處傳來曹飛的聲音,“樂樂,樂樂,你在這裏嗎?樂樂,樂樂,你在哪兒?”許樂愣了愣,他這時候一點都不想見曹飛,他轉身就下了樹,向著蘋果林身處跑去。秋天落下的樹葉依舊鋪在地上,許樂的腳丫子踩在上麵,不可抑製的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曹飛在後麵很快聽見,向著這邊跑過來,喊聲也近了,“樂樂,樂樂,是你嗎?你跑什麽?”說著,他就撲了過來,一下子拽住了許樂的棉衣帽子,許樂被勒的差點斷了氣,立刻停了下來,彎腰使勁喘氣,曹飛在後麵也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他,“樂樂,你幹什麽逃課?還見著我就跑?”瞧著許樂不說話,他就開始猜,“你做錯事了,弄丟東西了,還是幹了什麽壞事了,不敢見老師,你說啊,我幫你。”許樂這時候已經喘的差不多了,直著個身體一個勁兒的看著他,也不說話,曹飛被瞧的沒辦法,上手去搓他的腦袋,“到底什麽事?莫非不是你尿褲子了?”他做出狐疑的樣子往下看,許樂這才惱羞成怒的向後退了一步,“你才尿褲子呢,小遠才尿褲子呢。”曹飛一瞧許樂還會犯嘴心裏立刻放下了。他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了,如今,爸爸有了新老婆,即將有個新孩子,奶奶天天照顧小遠就忙不過來,叔叔去東北了,嬸子也有工作,當然,他們原先就跟他不太熟,唯一能陪著他的就是許樂了,他可真怕許樂有點啥事,這才一瞧見他不見就跑出來找他。曹飛不由分說地去拉了許樂的手,把他往迴拽,“那你怎麽了,連課也不上了,我等著上了課,瞧著你還不迴來,就跑出來找你了,結果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人,我著急死了,生怕你掉廁所裏了。還是後來有個老師說,看著有個小孩翻牆去了蘋果林,我才趕過來。樂樂,你學習這麽好,可不興學會逃課啊,那是壞孩子才幹的呢。”他慢慢的扯著許樂往迴走,小手因著剛才的跑動,顯得特別熱,許樂被握著的手溫溫暖暖的,跟原先曹飛冰冷的小手完全的不同。這時候的曹飛多好啊,會關心人,會告訴他這不好那不好,手和心都這麽溫暖。許樂的天平就有些傾斜了。他跟在後麵,想了想突然問曹飛,“飛飛,我問你件事。”曹飛就停了下來,迴過頭等他說。許樂慢慢說,“我想我親爸了,可我親爸是救幹爸去世的,我想著就有些難過,就不想迴家了。飛飛,我是不是不對?”曹飛的臉上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他捏著許樂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你別多想,叔很疼你的,我聽著有次他跟奶奶說,他一輩子感謝你爸爸,說一定會對你好的,他跟嬸子結婚這麽久都沒要孩子,其實不是懷不上,是不想要了讓你傷心,這是他跟嬸子商量好的,說等你長大點,能接受了再要。樂樂,叔叔會對你很好的,別傷心了好嗎?”許樂一下子愣了,他想從這事兒引出香蕉皮的事兒,隨便問問曹飛的反應,沒想到卻聽到了羅小梅都懷孕了,黑妹還沒懷孕的原因。怪不得老太太一直都沒催過,怪不得幹爸枕頭下有那麽多氣球,原來他們都是默默為了他。許是瞧著許樂愣了,曹飛接著拉著他往前走,“樂樂,我知道我原先對你不好,我那時候不知道沒爸爸什麽感覺,可我現在也知道了。我那麽對你,你還對我這麽好,以後,不但叔叔和嬸子,我和小遠都會對你好的。奶奶也是。”經曆過那麽多事的曹飛,似乎格外的敏感,許是知道許樂現在可能說不出什麽話來,他一直在那兒嘮嘮叨叨,說奶奶常說,三個孫子許樂成績最好,長得最好,還老偷偷跟小遠說,跟你樂樂哥哥學學。還說奶奶還讓他在學校裏看著許樂點,別被欺負了。許樂隻覺得的心裏被填的滿滿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就連曹飛腦後翹起的小雜毛,也看著格外順眼起來。他其實是想在剛才那句話後麵接著問:“飛飛,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仍香蕉皮的人,可他不是故意的,你會原諒他嗎?”可如今,這個想法一下子被否決而來,為何要用那些負麵情緒去試探一個好不容易快樂起來的孩子呢?也罷,讓他來處理吧。所以,當曹飛迴過頭來,關心的問他,“樂樂,你好些了嗎?咱們迴班級吧,還能趕上第四節課。”許樂點點頭。曹飛還不放心的說,“你別說你是故意逃課的,你……你就推我身上吧,反正我不怕。乖啊!”許樂笑著:“好。”第49章許樂乖乖跟著曹飛迴去上了課,也沒推到曹飛身上,隻是說想爸爸了。班主任顧曉琳對他倆家的情況一清二楚,曹玉文臨走前又專門到學校來了一趟,跟顧曉琳解釋了自己的工作,請顧曉琳多看顧兩個孩子。因此,顧曉琳也沒說什麽,隻是對著許樂和藹的說,“這次就算了,許樂,下迴可不準再逃課啊。”曹飛跟著許樂一塊點頭,顧曉琳就放他們迴去了。中午吃飯,下午上課許樂都正正常常,除了上課記筆記的時間長點,總愛低著個頭,中午說有事沒跟他一起上學。曹飛隻當許樂心情不好,也沒在意,等著下午下了學,就照舊拉著許樂去林舅舅家拿貨。他尋思著,人多熱鬧,倒時候忙起來,許樂八成能高興點。林宇照舊在校門口等著他們,兩夥人在迴家的路口分道,許樂跟著曹飛迴老曹家空出書包另外騎上自行車,等著他們到林舅舅家的時候,林宇已經在那兒了。他麵前放了一堆蛤、蟆鏡和電子表,衝著曹飛笑眯眯地說,“飛飛,你看,我都挑好了,這些顏色都是好賣的。”林舅舅在旁邊一副肉疼的表情,衝著曹飛說,“要不是小宇,這些東西可不能給你們。”許樂聽了心裏難受,拳頭在口袋裏緊了又緊。曹飛如今對人情世故明白的很,幹幹脆脆的衝著兩個人說了聲“謝謝”。林舅舅一副就該如此的表情,林宇臉上有一絲尷尬,但立刻就閃去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三個人立刻數了東西,付了錢下樓。等到了樓底下的時候,許樂突然迴頭,衝著林宇說,“林宇,我們兄弟去就行了,你不用跟著了。”林宇壓根沒理會他,開著車子衝著曹飛說,“我從家裏拿了塊塑料桌布,比昨天的麻袋好多了,等會咱們就擺在那上邊吧。”說完,他抬胳膊看了看自己的表,“都五點半了,快走吧,要不趕不上了。”曹飛狐疑的看了看兩個人,可是縱然再聰明的孩子,也不會想到這裏麵的內情,他隻能理解為許樂跟林宇看著不對付,這麽選擇的話,他自然是偏向許樂的。衝著林宇說,“你能介紹你舅舅給我已經很好了,不用跟著我們的,我和樂樂都賣了半個多月了,能搞定,要不你趕快迴去吧。”林宇的身體有一絲僵硬,但他隨後就固執的說,“我就想跟你們去玩玩,做朋友的,連這個都不行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曹飛能說啥,隻能讓他跟著去。隻是有一段路他騎得快起來,偷偷安慰許樂,“樂樂你別生氣,他就是跟著,我保證不跟他比跟你好。”這句話一下子就把許樂逗樂了,反正林宇也就逍遙兩天,他也就沒在針對林宇,兩個人誰也不跟誰說話的,過了一夜。這一晚上生意顯然沒有賣海報那麽火熱,畢竟三塊錢和十二塊錢、三十塊錢來比,隻能算是個零錢。這年頭,誰沒事兒天天帶著大半個月的工資出門啊。所以,蛤、蟆鏡倒是賣出了七副,電子表一塊就賣出去兩塊,倒是不少人一個勁兒的問,“你們明天還來嗎?”“我得帶人來看看,要不是不喜歡的話,買迴去可就白花錢了。”林宇對此有些鬱悶,他總覺得這些東西拿出來也得跟海報一樣,立刻搶光才行,可如今比起昨天來說,實在是差遠了。他有些懊惱地去問曹飛,“要不我再跟舅舅說說,再進些海報?那個賣得快。”許樂已經跟曹飛算出了今天的利潤,蛤蟆鏡掙了63塊,電子表足足50塊,外加昨天剩下的海報錢,跟昨天能持平。有這個結果,曹飛自然拒絕了林宇的提議,“不了,已經很麻煩你舅舅了。再說掙得差不多,但海報太忙了,我和樂樂兩個人根本看不過來,不如這些,東西小,利潤高,我倆還能歇會兒。”林宇聽了笑了笑,說了句,“我可以幫你們忙啊。”曹飛恩啊哈的,到底也沒應下。周三上午第二個課間的時候,學校的大喇叭裏突然響起了聲音,“四一班林宇,四一班林宇,有你的退信,在傳達室。”聲音響起的時候,許樂正和曹飛去廁所的路上,曹飛聽了會兒說,“林宇還會寫信啊,可洋氣,我作文都寫不了二十個字。”許樂一副輕鬆的樣子,“他已經四年級了,認字肯定比咱們多。”曹飛深以為然。而林宇在教室裏則有些懵了,旁邊的同學推著他說,“快去啊,你的信被退迴來了。”“林宇,你寫給誰的啊,你是不是有筆友了。”林宇搖搖頭,“沒啊,我媽不讓,說是對學習不好,不讓我交筆友。”不過縱然這麽說著,他也站起身來,去了傳達室,在傳達室老大爺手中接了個白色的信封過來,最主要的是,這信封居然是他們單位的,下麵印著河北省函城國棉二廠幾個大字。老大爺還說,“成了,拿走吧,重新換個信封吧,下迴可記得貼郵票啊。”林宇茫然的說,“哦,好,謝謝大爺。”他沒別的辯解的,上麵就寫著寄信人河北省函城國棉二廠子弟小學四二班林宇,收信人那裏,是一個壓根他沒見過的單位,和一看就是假的名字,二傻。林宇狐疑的低頭把信封撕了開,裏麵就隻有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