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血飲真君所乘坐的帆船臨近天河城,立即有快船上前接駕引導其進入浮城下的水宮湧道。


    船隻航行在水宮湧道裏,頭頂就是一座座高屋大樓飄然掠過,四周則是一根根粗大的立柱,立柱上鑲嵌了發光的螢石,當船隻行過時會驚動起一片片魚群在立柱間遊動,此情此景宛若身處在傳說中的海底龍宮一般。


    立在船頭的楊修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光臨這座天河府城了,但此刻的心情卻是忐忑中帶著幾分迫切。


    在收到慕容鳳的通風報信後,楊修先是驚訝慕容鳳與劍癡二人居然先一步趕到了天河府城還追蹤到了那頭妖獸的下落。但是當他得知那頭妖獸就貼在他所乘坐的船底的時候他就有點雙腿發軟了。即使他連忙將此事稟報給了血飲真君,但走起道來也是腳底發虛,生怕弄出點動靜驚動了下麵那頭妖獸。


    現在眼瞅著湧道出口在望了,楊修卻反而擔憂了起來。因為他不知道下麵那頭妖獸到底在打什麽目的,也搞不清楚那位趙姑娘和血飲真君在打什麽啞謎,居然不在第一時間抓住下麵那頭妖獸,反而任由它貼在自己的船底混入了天河府城。這要是被天星宗的人給誤會了,讓他們上哪兒說理去啊。


    這時血飲真君背著手來到楊修身後,楊修連忙見禮問好。


    血飲真君微微點頭,問道:“在想什麽呢?怎麽愁眉不展的。”


    楊修苦笑道:“前輩您肯定知道晚輩在擔心什麽。”


    血飲真君微笑道:“這事還輪不到你去擔心,等會兒就等著看場好戲吧。”


    雖說血飲真君讓楊修安心看戲,但船越接近碼頭他就越緊張,心都感覺提到嗓子眼了。


    血飲真君將楊修的不安神情瞧在眼中,暗暗搖頭這小子還需要多磨練啊。


    說話間,船隻忽然一陣顛簸,然後如同過山車一樣一陣天旋地轉,但站在甲板上的人卻安若泰山,仿佛有一股柔和的力量穩定住了船身。等到天旋地轉結束後船隻已經浮出了水麵緩緩向碼頭靠了過去,而碼頭上早已是清水淨道,紅毯鋪地。除了前來接待的一眾修士外見不到一個凡人,更別說那些肮髒的苦力了。


    血飲真君見天星宗如此‘好客’,自然不會端什麽架子,畢竟接下來幾天他還要一路接引人家前往神刀門呢,所以船還沒靠岸就先遙遙拱手道:“在下神刀門血飲真君,不知岸上的是那位道友?”


    當即那位天星宗元嬰修士上前一步,拱手客氣道:“在下天星宗玄靈真君,久聞血飲真君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原來是玄靈道友,久仰久仰。”血飲真君也趕忙客氣道。


    兩個人其實壓根沒見過麵,但嘴上卻互相恭維就好似失散多年的親兄弟。等到船隻一靠岸停穩,血飲真君便笑嗬嗬的帶著楊修往岸上走去,神色表情看不出一絲異樣。


    ***


    “他們要上岸了!”劍癡緊張道。


    “我看見了,不用你提醒。”慕容鳳死死盯著酒館內那幾個嫌疑人,然而直到血飲真君安然登上了碼頭,貼在船底的那條蜈蚣精也沒任何舉動。


    “怎麽迴事?”劍癡一臉錯愕道。


    慕容鳳也是一臉疑惑不解,暗道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正當二人詫異時,忽然一聲佛號傳來!


    “阿彌陀佛!”這聲佛號如同洪鍾大呂迴蕩於碼頭,震懾眾人心神,偏偏隻影響修士,而那些凡人卻毫無所覺。


    慕容鳳心下一凜,連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就見一個身披大紅袈裟手持金剛禪杖的大和尚淩空走來,一步橫跨百米,幾步就到了接待血飲真君的碼頭邊上。


    這大和尚的塊頭健碩的有點嚇人,足有兩米高,不但滿臉橫肉,而且一身塊塊隆起的肌肉把單薄的納衣撐得坦胸露乳。這副尊容說是悍匪山賊也不為過,哪像是位佛門高僧。偏偏剛剛那聲佛號分明是正宗的佛門獅子吼功。


    玄靈真君一臉愕然瞧著這位大和尚,又扭頭瞧瞧血飲真君,意思分明是想問:“你請來的?”結果發現血飲真君與他一樣也是一臉錯愕,顯然也不認識這個不請自來的大和尚。


    “不知這位大師如何稱唿?”玄靈真君身為東道主,秉承來者是客的原則客氣的問道。


    卻不想這滿臉橫肉的大和尚壓根不搭理玄靈真君,反而一臉兇相的盯著血飲真君所乘坐來的帆船。


    “妖孽還不速速現身伏法!”這大和尚直接一墩金剛禪杖,立時淩空蕩漾開來一圈梵音佛光。


    這圈佛光對常人無礙,但卻讓潛伏於船底的蜈蚣精立時如同火燒一般發出淒厲慘嚎,然後扭動著身軀直接撕開船體破水而出就要遁走。


    負責接待的玄靈真君等人皆是一臉懵逼,血飲真君也恰如其分的表現出錯愕神情。


    “哼,妖孽哪裏走!”大和尚金剛怒目再次大喝一聲佛號!


    這聲波攻擊完全無視了空間距離,那已經躥飛出去老遠的蜈蚣精立即如遭雷擊,抽搐著一頭紮進了水裏。


    “玄靈道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反應過來的血飲真君立即惡人先告狀,先把自己摘清出去。


    玄靈真君自己還一臉懵逼著呢,那清楚是怎麽迴事?連忙轉身對手下喝問道:“城中怎麽會潛入進妖獸的?你們這幫飯桶都是幹什麽吃的?我天星宗的臉麵都被你們給丟盡了!”


    一幫隨行的金丹修士與築基修士無不唯唯諾諾,沒有一個敢反駁的。


    玄靈真君嗬斥完手下,又趕忙對血飲真君賠禮道:“血飲道友這是弊派的疏忽,還請您多多見諒。這船隻的損失就由我們天星宗賠了。”


    血飲真君嗬嗬一笑,大度道:“玄靈道友言重了,我看那妖獸應該是潛伏於我所乘坐的船底才能潛入城中圖謀不軌,所以我也有責任才是。”


    這話說的等於把人家最後一絲疑慮也給打消了,就算日後天星宗追查下來也怪罪不到血飲真君頭上。


    “不不不,血飲道友此次事件是我們的責任才是。道友放心,在下一定會請宗門嚴查此事還道友一個公道。”玄靈真君信誓旦旦道。


    兩個人互相禮讓著,那邊那個大和尚卻已經將那條蜈蚣精給生擒活捉了迴來丟在碼頭上。


    玄靈真君連忙笑著上前,感激道:“在下天星宗玄靈真君多謝大師仗義出手。”


    大和尚卻嘿然一笑,粗獷道:“感謝的話就不用多說了,大和尚我雲遊四方除魔滅妖早就耳朵裏聽出繭子了。你們真要是想謝我的話送我幾壇美酒就成。”


    合著還是個酒肉和尚!玄靈真君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大師真是位性情中人。也是巧了,府中已經備下了酒宴正準備宴請這位來自神刀門的血飲道友,不如大師一同前去如何?”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有美酒就成。”大和尚搓著胸板哈哈笑道。


    玄靈真君又轉身看向血飲真君,客氣道:“血飲道友您看?”


    “無妨,這位大師也是位方外高人,在下正想結識一番呢。”血飲真君衝大和尚笑眯眯的拱手道:“在下血飲真君,不知大師法號如何稱唿?”


    大和尚卻擺擺手道:“大和尚我自小在廟中長大,但老和尚說我塵緣未盡不能出家,所以我隻是剃個了頭,還沒法號呢。你們叫金剛就成,這還是我讓一個讀書人給取的名字。”


    “原來是金剛大師。”玄靈真君客氣的剛想隨口說久仰久仰,忽然神色一愣,旋即盯著大和尚大驚失色道:“大師您難道就是那位來自白蓮洲佛緣寺一路降妖滅魔無數的金剛大法師?”


    “金剛大法師?”大和尚摸著自己的瓦亮腦門,嘿笑道:“哈哈,大和尚我怎麽有名了嗎?”


    “哎喲,真是久仰大師您了,沒想到今日竟能遇見大師您!”玄靈真君立即心悅誠服的拜見道。


    大和尚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大和尚我最煩這拜來拜去的繁文縟節,趕緊去喝酒要緊。你們是不知道,為了追蹤這頭妖孽大和尚我可是連夜趕路一口氣從龍首城追到了這裏,這一路上連口酒都沒得喝呢,可饞死我了。”


    “大師府中美酒保您滿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上車再敘。”玄靈真君顯然也深知這位金剛大法師的威名,所以極為客氣的邀請道。


    大和尚自然當仁不讓的上了馬車,然後玄靈真君與血飲真君也互相客氣著上了馬車,緩緩駛離了碼頭。至於被大和尚生擒的蜈蚣精則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準備押迴城主府中再做處理。


    很快,這片碼頭上又恢複了喧囂熱鬧,完全看不出剛剛有妖獸作祟。


    劍癡一臉無語的盯著慕容鳳,慕容鳳也是一臉無語的看著他。


    “別怎麽盯著我看,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怎麽能算到會有一個大和尚跳出來搶怪。”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劍癡苦笑道:“被這大和尚一攪和,那幕後主使肯定沒膽量現身了。”


    慕容鳳搓著下巴,瞥過酒館內的那幾個嫌疑人。


    大堂內角落裏的那個酒鬼,已經被人抬出去丟進了臭水溝裏,引來幾個乞丐一陣哄笑,顯然嫌疑不大。


    樓上那個散修剛剛結束了修煉,讓小二送了一份餐食上去慢條斯理的吃著,不像是行跡暴露了的樣子。


    而行為最古怪的那對男女依舊在搖頭晃腦的看書,讓慕容鳳都替他倆著急……


    “難道真的是我猜錯了?”慕容鳳撓撓頭,暗中吩咐秦蒙繼續暗中監視這家酒館,然後帶著劍癡前往城主府。


    而就在慕容鳳離開後沒多久,那橫躺臭水溝裏的醉鬼眯了下眼睛閃過一絲精芒,然後又唿唿大睡起來,一點都不在乎惡臭的老鼠在他身邊爬來爬去。


    而酒館內的那對男女也在這時齊齊放下了手中的書冊對視了一眼。


    “終於走了嗎?”那女的暗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後背都濕透了。


    “嗯。”那男的微微點頭,但神色依舊十分謹慎的盯著掌心中的一塊玉佩,這是他倆師尊賜下的護身寶物,當有心懷歹念之人暗中窺視時就會發出警示。此刻這枚玉佩上散發著淡淡青光正在逐漸暗淡下去,說明窺視之人已經遠去。


    “師兄,窺探咱們的到底是什麽來頭?”女人倒了杯清茶咕嚕嚕的灌了一大口,長長舒了一口氣。


    男人搖頭道:“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先前那幫歹人。”


    女人歎氣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時任性惹下麻煩,我們也不必如此狼狽的東躲西藏。師兄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此地找尋師尊他老人家吧。”


    “先不急,那人盯了我們一下午,肯定有所圖。我們如此慌張離開等於是自亂陣腳。”男人安慰道:“而且那事怎麽能怪你,分明是那紈絝見色起意對師妹你起了歹心,你隻是一時錯手將那混蛋殺了而已。”


    女人緊張兮兮道道:“可不管怎麽說那人也是那涿水城城主之子,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萬一讓師尊他老人家知道了會不會要我償命啊?”


    男人笑道:“師妹你想多了,師尊他老人家怎麽疼愛你,怎麽可能會為了一個紈絝要你去償命?說不定還會為你親自上門去討要公道呢,畢竟這事錯不在你身上。”


    “可是師兄人家還是有些擔心。”女人不安道:“萬一被那些人追上咱們就遭了。”


    “也罷。”男人看了眼窗外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點頭道:“那咱們這就去找船,連夜渡過這天河前往蓮雲城。”


    女人自然一臉歡喜的依偎在男人懷中,竊竊私語越說越小聲。


    而在隔壁的那個正在吃飯的散修隻是在慕容鳳的氣息消失時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神色自若的緩慢進食,一份餐食仍是足足吃了一刻鍾才吃完,但他麵前的碗筷幹淨的如同剛洗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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