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米德隻能歎氣,苦逼地下樓捉狗去了。 夜十點,陸岑下班迴來,剛進書房就看見某隻正抱著胖成球的鬆獅狗歪在沙發上睡得正香,阿基米德坐在旁邊一張扶手椅上打瞌睡。 陸岑放下電腦包,走過去把他推醒,低聲道:“你去休息吧。” 阿基米德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說:“他吃過藥了,你不用擔心。” 陸岑拍拍他肩膀表示感謝,待房門重新關緊,他挨著蕭瑜坐下來,沒著急說話,而是盯著他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摸了摸那顆被曾德毛茸茸的腦袋。 蕭瑜醒了一翻身,搭在肩上的毛毯頓時滑下來些,他看著陸岑定了定神,說:“迴來了,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我有個壞消息,”陸岑莞爾,幫他裹緊毛毯,“你先說吧。” “我用《蒙娜麗莎》委托的錢把對麵公寓買下來了,下周開始裝修,估計年底就能住進去~”蕭瑜托起loki晃了晃,笑得特別開心,“所以現在又沒錢了。” “沒事,我養著你,”陸岑說:“年底也別著急搬,剛裝修完空氣不好,等春天暖和了再說。” 蕭瑜嗯了一聲,把loki放到地上,然後拿著手機測試追蹤器的靈敏度,隨口問道:“你的壞消息是什麽?” “fbi正在調查越獄當晚洲際監獄的係統入侵痕跡。”陸岑道。 蕭瑜抬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這不是意料之內的事麽?” 陸岑無聲一哂,說:“就算是意料之內,我們作為被fbi追查的壞人,被發現蹤跡也要表現的緊張一點,不是麽?” “嗬嗬,故意留下線索的壞人沒資格談緊張,”蕭瑜縮在毛毯裏翻了個白眼,對著空氣,尖聲尖氣地精分道:“我是鹿鹿的臉,他不要我了~” 陸岑:“……” 陸岑被他逗笑了,懲罰性地捏了捏他的臉。 蕭瑜由著他捏,過了一會兒兩人都安靜下來,蕭瑜望著陸岑的眼睛沉默半響,忍不住問:“鹿鹿,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暴露自己?做咱們這行的人都知道,信息泄露造成的後果是不可逆轉的,我們會被人一點一點揭開偽裝,展現在世人麵前,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何必髒了神的名字?” “沒有人會真的把一名黑客當神,他們隻是畏懼黑客的破壞力罷了,”陸岑輕描淡寫道:“況且我很想告訴fbi的探員們一件事。”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停下來,看著蕭瑜笑而不語。 蕭瑜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湊過去問:“告訴他們什麽?” 陸岑:“我要告訴他們,我的shaw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那天深夜,七八名網絡安全專家組成的臨時團隊終於在洲際監獄的某台終端裏發現了一段隱藏程序,這無疑是對幾天沒日沒夜加班工作的最好獎賞。 可就在安全專家們小心翼翼地試圖拆解分析那段程序時,一經觸碰,事先埋設好的蠕蟲病毒瞬間爆發,沿局域網快速感染了同一網絡環境下的全部終端。 那時距2016年的聖誕節還有整整一個月時間,令人哭笑不得是,休斯頓警察局的電腦屏幕卻提前跑起了一隻拖雪橇的小馴鹿。 聽見這個消息,駱逸凡簡直被這群知名學府出來的專家蠢到無話可說。 但值得慶幸的是,在報廢了幾十台電腦後,安全專家成功分析出病毒的邏輯語言,並從中獲取了一個名字。 “他是誰?” “他說他是deer。” 在經曆過數次確認後,這個名字被官方宣布,經大大小小的媒體披露,終於和早一年震驚世界的shaw站在了同一高度。 那一刻,世人了解所謂真相,原來大盜shaw之所以會落網,隻是為了從洲際監獄協助某個囚犯越獄,而兩人之所以能毫無顧忌的洞穿那猶如銅牆鐵壁的防禦體係,正是因為有人為他們轟癱了半個美國的信息通訊網絡,在銅牆鐵壁中生生打開了一條路。 那位神出鬼沒的偷天大盜身後存在著這樣一位默默無聞,卻又在虛擬世界無所不能的神——大盜與黑客的強強聯手,最終顛覆了整個世界的秩序與規則。 ——inued 第103章 2017年12月,北極圈。 極夜之下,綿密的暴雪覆蓋住一望無垠的冰雪世界,雪白的歐若拉號在黑水中沉浮,遊輪頂層的水晶大廳燈火璀璨,衣著雍容的女士輕腕著男伴的手,在悠揚曲聲地襯托下,演繹著上流社會最端莊的華麗與優雅。 “新婚快樂,弗雷德先生。” “謝謝。” “您看起來可有點緊張哦,話說迴來,怎麽不見麥琪?” 丹尼爾笑得有些尷尬,取出手帕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應該還在化妝,你知道,她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聞言,前來祝賀的年輕女孩掩唇禮貌陪笑,纖長的眼睫輕輕一顫,她抬起頭,忽然注意到了丹尼爾身後托著酒杯款款而來的英俊男人,“哦,加西亞先生,”女孩看上去很驚喜,“沒想到您也在船上,怎麽一直沒機會見麵?” 凱文漫不經心地看了對方一眼,感覺沒什麽印象,隻當是丹尼爾眾多合作夥伴中某人隨行帶來的寶貝千金,自然不會把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裏。 “您好,”他十分紳士地跟女人碰杯,莞爾道:“我和我的老朋友想單獨聊幾句,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凱文沒再說下去,而是以一種略帶歉意卻又無比真誠地目光望著她微笑,女孩立馬會意,善解人意地說:“哦,當然,你們聊,我去其他地方逛逛。” “非常感謝!”凱文溫柔執起女孩的手,在她光滑白皙的手背上輕輕印上一吻,“祝您愉快,我美麗的女士。” 這句話說得有幾分輕浮,但對於鍾情凱文容貌和地位的小女孩來說卻是再受用不過了,她受寵若驚地怔了幾秒,反應過來後兩麵臉頰頓時浮上一層好看的緋紅,羞赧道:“迴去以後,有機會一起吃飯吧?” “榮幸之至。”凱文欠了欠身。 待女孩離開,丹尼爾臉上的笑容再也繃不住了,他把凱文拉到鮮花拱門後的角落裏,緊張兮兮地問:“你來做什麽?” 凱文抿了一口水晶杯內的酒,淡淡道:“告訴你準備離開。” “離開?”丹尼爾一愣,“什麽離開。” 凱文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冷傲,十分輕蔑地笑了笑,“時間差不多了,我的老朋友,害你損失了歐若拉號,總不能再讓你跟那些人去擠救生艇吧?” 丹尼爾身體猛地一顫,高腳杯裏盛著的小半杯紅酒晃個不停,他惶恐不安地看向凱文,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可眼下卻狠得讓他心涼,“你可要想好了,這是殺人的勾當,那些人不比平民,如果他們能死幹淨了還好,隻要能活下來,就一定不會放過你!” “親愛的丹尼爾,我的老朋友,你是不是忘記這是誰的船了?” 丹尼爾瞬間怔住,凱文勾著他的肩膀,抬手碰杯,垂頭在他耳畔耳語,“這裏是北極,先不說他們必死無疑,就算意外活下來了,也注定會先去找你。” “你——!” “別廢話了,舒曼先生的直升機馬上就到,跟我走。” 晚宴繼續,沒有人發現主人已經悄然離席。 長夜之下一片靜謐,忽然之間,從底艙傳來的一聲巨響撼動了破冰船堅不可摧的船身,賓客們失聲驚叫,鬆動的水晶吊燈脫落,在地板上砸的粉碎。 爆炸太近了,蕭瑜被震得渾身像散架似的疼,口鼻溢滿鮮血,但陰冷刺骨的溫度還是第一時間讓他恢複了清醒。 冰冷的海水從破口灌入,迅速沒過兩人腳踝,通道另一端,數控門被擂的砰砰作響,阿基米德急得快瘋了,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們怎麽樣了?!” “暫時沒事,阿基,你冷靜些把我的話聽清楚,”蕭瑜按著通訊器道:“底艙進水,我們隻有幾分鍾的時間,你看看附近有沒有消防斧,現在那扇門被鎖死了,必須想辦法撬開。” 阿基米德吸吸鼻子,“我知道,我聽見那娘們兒說的話了,是不是需要丹尼爾那小子的指紋?我去把他抓過來。” “別去!”蕭瑜急道:“他身邊有保鏢,你打不過的,想辦法撬門!” 阿基米德哦了一聲,通訊頻道安靜下來,不消片刻數控門另一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擊打聲,蕭瑜知道阿基米德是找到東西了,心裏稍稍緩了口氣。 此時,底艙地板已經形成了一個明顯的傾角,水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 蕭瑜不敢再耽擱,他架起半昏迷狀態的陸岑踉蹌轉移至數控門那端,就著被海水浸濕的裙擺擦幹淨了陸岑臉上的血汙,然後又撕下一大塊布料裹緊對方腹部的傷口。 陸岑疼得悶哼一聲,蕭瑜趕緊拍拍他的臉頰,幫助他意識恢複過來,顫聲道:“鹿鹿,你怎麽樣?” 阿基米德撬門的噪音非常大,陸岑根本聽不清蕭瑜在說什麽,隻是見他眼眶紅了,便露出一個安撫性地笑容,“我還活著,”他勉強抬起手臂,指腹輕輕撫摸過蕭瑜眼尾的水痕,“怎麽還跟孩子似的哭了,這讓我怎麽放心……留下你一個人?” 鹹澀的海水刺激著敏感的末梢神經,蕭瑜覺得自己的淚腺從沒像此刻這麽脆弱過,他抿唇搖了搖頭,非常固執地摟著陸岑,把臉頰貼在了他額頭上。 陸岑安靜地闔上眼睛,聽著蕭瑜的心跳,那種被珍視的感覺令人沉迷,也令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畏懼。 這世界上善於跟邏輯代碼打交道的人大多都非常理性,黑客更是如此,他們依靠無間隙攻擊和精準無比的運算鎖定勝局,從來不相信所謂的運氣。 所以即使身受重傷,他也比蕭瑜更冷靜,更清楚眼下的處境——但此時此刻,他卻無妄地希望著,希望自己能……再幸運一點。 海水漫至胸口,寒冰般的溫度仿佛封凍住人的血肉,數控門已經被阿基米德撬開了一道不足十寸的縫隙,足夠身材瘦小的人通過。 蕭瑜被凍得渾身發抖,摸索著找到先前遺落的尼泊爾軍刀,他將刀身插進縫隙,協助阿基米德加大裂口,隻可惜門板受爆炸影響嵌入艙壁的部分發生了變形,任憑兩人怎麽用力愣是不再移動分毫。 阿基米德心裏焦急萬分,他們眼下身處最底層,返迴甲板還需要不少時間,每多耽誤一分鍾帶來的影響都是無法估量的,更何況這裏是遠離陸地的北極圈,一旦趕不上救生艇後果可想而知。 可現在蕭瑜不說話,他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麽。 蕭瑜強忍住胸腔淤積著的那股幾欲爆發的衝動,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他不敢去看陸岑,更不敢停下手上的動作,似乎即使是這種徒勞的努力,也比麵對事實更讓人容易接受一些。 “shaw——” 陸岑從後麵擁抱住蕭瑜,手掌虛握上他冰冷的手臂,他實在太虛弱了,但還是強迫蕭瑜停了下來,“如果這輩子追不上你的駱警官,還有沒有別的打算?” “我沒想過,不過我知道他不喜歡同性,所以……大概是追不上了吧,”蕭瑜低頭看著那隻按在自己胸前的手,隱忍的顫聲說:“有什麽好的建議麽?” 陸岑低頭去吻他的脊背,喃喃道:“那就永遠留在我身邊,我養著你。” “好,”蕭瑜說:“等我們——” 聲音戛然而止,他還沒來得及說完,隻感到一股大力推搡著自己,將他生生推出了數控門被撬開的間隙! “鹿鹿——!陸岑!陸岑!!” 蕭瑜胸腔被金屬門邊緣擠壓得生疼,反應過來後像瘋了一樣反撲迴去,陸岑用身體擋住裂口,食指抵上唇瓣,作噤聲手勢。 “聽我說,別再耽誤時間了,你可以走,沒必要陪我留下來。” “不!不要!”蕭瑜瘋狂搖頭,哭得嗓子都破音了,祈求道:“鹿鹿……別讓我一個人!我不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陸岑忍不住落淚,朝蕭瑜伸出一隻手,“你來。” 蕭瑜扒著門板靠過去,此時的水位已經超過幾人身高,他浮在冰冷的海水中,任由陸岑單臂將自己摟進懷裏。 “記住你說過的話,shaw……”陸岑抬起蕭瑜的下巴,男人渙散的目光在那兩片被凍得泛青的唇上流連片刻,最終他還是吻上了他的額頭,“我隻當……你是真的喜歡過我。” 說完,陸岑一把推開蕭瑜,轉而對阿基米德道:“帶他走!” 蕭瑜被著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怔,直接被阿基米德勒進懷裏。 他茫然地看向陸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陸岑背對著他,頭也不迴地說:“蕭瑜!你快走!在我後悔以前,別讓我再看見你!” “鹿鹿!” 蕭瑜根本不聽,又哭又喊地奮力掙紮,阿基米德實在拿他沒辦法了,隻好一記手刀砍上他後頸。 那一晚,阿基米德用外套裹緊昏闕的蕭瑜,拚盡最後一絲力量帶著他返迴甲板,兩人被當成普通賓客獲救,隨救生艇來到俄羅斯邊境的摩爾曼斯克小鎮,而陸岑則永遠留在了底艙,跟歐若拉號一起沉入北冰洋黑暗冰冷的海底。 兩日後,美國,華盛頓。 聖誕剛過,新年臨近,紛揚的大雪如期而至。 假期街道上幾乎沒什麽行人,駱逸凡站在辦公室窗前,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窗外空曠的街景,就在這時,敲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