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後,拉斯維加斯。  烈日下的空氣仿佛被火焰炙烤過一般,氣溫直接飆上了四十度,賭城迎來了一年之中最為火熱的季節。時至夜晚,整座城市猝然蘇醒,炫目的聚光燈劃過夜幕,恍如漫天金粉降臨世間。  引擎聲轟鳴,各大知名賭場地上地下車庫爆滿。  此時,威尼斯人酒店。  入夜前的一刹那,霞光鋪滿一層偽裝成虛擬天空的穹頂,這間酒店永遠沒有夜晚,運河穿過整棟建築,貢多拉穿穿梭其間,將遊客送往各個娛樂場所。  忽然,靜止的室內莫名卷起一陣氣流,隱藏在各種裝飾物後的排風管道隆隆作響,閑逛的遊客們察覺到異樣,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刹那間,穹頂碧藍的晴空漆黑如夜幕,星辰點亮,人們還以為是酒店的餘興節目,紛紛發出歡唿,下一刻,有什麽從天而降,猶如被墨汁染透的飛雪,數十萬張黑色卡片紛紛揚揚。  午夜未至,屬於威尼斯人酒店的狂歡已然達到高潮。  頂層私人套房,康奈爾·舒曼陷在扶手椅內,修長的手指輕輕托住水晶杯的高腳,在他對麵,凱文·加西亞神色如常,而擱在腿麵上的手卻不自然地微微扣緊。  “舒曼先生……”  兩人之間的桌麵上,靜靜躺著一張黑色卡片。  “你現在不應該來找我,”舒曼嗓音溫雅,抿了口紅酒,說:“這間酒店你比我更了解,難道不知道應該最做什麽?”  凱文不解,“舒曼先生的意思是?”  舒曼慷慨地笑了笑,“卡片被預置在通風管道裏,凱文,你該清理清理手下的人了。”  凱文登時恍然,“原來是這樣?!”  “嗯,去吧。”舒曼朝門口一揚下巴。  凱文眉心微蹙,本能排斥對方的態度,他沒再說話,站起來朝舒曼略一頷首,然後一聲不響地離開房間。  待房門重新合攏,舒曼放下水晶杯,手指撚起卡片,在黑色卡紙光潔的表麵,是他多年未見過的手寫體英文,上麵寫著——  【親愛的舒曼老師,  幾天後的夜晚,我將取走屬於凱文·加西亞的全部財富,希望能以此向您發出挑戰,  若您能保護好加西亞先生的一切,我將不再逃亡。  ——署名,愛您的小七(shaw)。】  同一時間,站在落地窗前的蕭瑜放下望遠鏡,金黃的射燈從建築底層投射上來,在他臉側渡上一條精細的亮線。  蕭瑜按下麥克,在通訊頻道說:“成了,ivan、zero準備返迴。”  駱逸凡沉聲道:“他們會立刻發覺有內部人員被買通了。”  “放心,”蕭瑜說:“我給了那位主管一筆錢,已經讓他走了。”  “老、老師,”夏佐控製不住興奮,顫聲道:“我能把拍到的照片發臉書麽?”  蕭瑜單手插進西褲口袋,轉身朝臥房走去,笑道:“寶貝,你的拍攝角度和普通住客不同,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發現這點,接下來就是追蹤定位到你的手機或是電腦,最後就是來敲咱家門了。”  “哦,”夏佐悶悶不樂地說:“那一會兒見。”  通訊結束,蕭瑜摘掉耳機,又接了杯溫水,這才推開臥室的門。  房間內,敲完最後一行指令,陸岑靠迴椅背輕輕緩了口氣,好整以暇地笑道:“怎麽樣,技術沒退步太多吧?”    第84章    蕭瑜迴手關緊房門,順手把恆溫裝置的溫度調高了一些,然後走過去靠坐在電腦桌邊緣,把水杯遞給他,一雙眼睛笑得彎起來,“何止是沒有退步,簡直比以前還牛逼,在我心裏,這世界上就不存在比你厲害的黑客~”  他扭開藥瓶倒出兩顆膠囊,直接送到陸岑唇邊,用哄孩子的口吻,笑眯眯地說:“來,先把藥吃了,不然一會兒鳳凰打電話過來又要罵我了,鹿鹿張嘴,啊——”  陸岑被他逗笑了,接過藥自己送水吞下,說:“鳳凰罵過你?”  “那倒沒有,他是個溫和的好醫生~”蕭瑜手掌一撐徹底坐上桌麵,雙腿懸空散漫地蕩來蕩去,下一個動作就是很自然地去摸褲袋裏的煙。  陸岑注意到這處細節,眼睛微微眯起來,“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  蕭瑜渾身一僵,手上轉了個圈改去拿另外一邊的手機,訕笑著討好道:“前段時間壓力有點大,沒癮,說戒就能戒,不許生氣,對身體不好~”  陸岑說:“我在醫院修養了將近半年,傷早就好利落了,你別太緊張。”  蕭瑜摸摸鼻尖,道:“咱們前天才到拉斯維加斯,這兩天你一直在研究威尼斯人酒店的安全網絡,我怕你休息不好。”  “這不算什麽,做了十幾年黑客,熬夜是一種習慣,”說到這裏,陸岑略微一頓,抬眼看向蕭瑜,問:“你下達委托的時候,boss沒透露出親自過來的意思?”  蕭瑜沒著急迴答,而是仔細迴憶了一遍當時的情景,這才輕輕嗯了一聲,“boss說過,他和舒曼互不幹預對方是為了遵守當年對他們老師的承諾,我想隻要拉斯維加斯這邊不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恐怕會一直留在華盛頓總部。”  陸岑沉默不語,蕭瑜悄悄打量他的表情,看上去是在思考,他等了一會兒,終於按捺不住,聲音透著幾分心虛,道:“鹿鹿,我這次的安排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問題?”  聞聲,陸岑迴過神,漆黑的眸底重新漫上笑意,“還不錯,考慮挺周到,手段也夠狠,原本我打算再過兩年退休以後把佛羅裏達州負責人的位置交給你,隻可惜boss似乎有其他安排。”  “什麽安排?”蕭瑜臉上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沒做思考地瞬間脫口。  陸岑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而是說:“不過有一點你沒考慮到。”  蕭瑜疑惑,“是什麽?”  “如果幾天以後,凱文·加西亞破產,你認為舒曼會怎麽做?”  作為整個委托的策劃人,這個問題很容易被聯想到,蕭瑜知道陸岑肯定還有後話,所以如實迴答:“我推測,舒曼老師與凱文的合作其實在‘歐若拉號’沉默之後就已經單方麵終止了,隻是凱文自己還沒有察覺。舒曼老師看上了凱文在明麵上的人脈和與逸凡同父異母的兄弟關係,一旦結束,不管成敗與否,凱文都是他的棄子。”  陸岑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也沒表示讚不讚同,隻示意蕭瑜繼續。  蕭瑜說:“所以,即使我們的委托完成,威尼斯人酒店破產,這些對舒曼老師都不會造成直接影響,他完全可以不理會凱文這顆棄子,抽身離開——”  原來是這裏!說完,蕭瑜頓時恍然大悟。  陸岑莞爾一笑,“現在知道了麽?”  蕭瑜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猜舒曼早就預料到你會發出挑戰,所以他留在威尼斯人酒店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你一個明確的目標,看來他本身也非常期待你的表現。”陸岑意味深長地笑笑,“總之我們得提前做準備,既然掌握了舒曼的行蹤就不能讓他輕易消失。”  蕭瑜心跳加速,簡直佩服陸岑清晰的頭腦,急切道:“你有什麽想法?”  “兩點。”  陸岑放下水杯,手肘支在轉椅扶手上,十指相交,聲音則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他說:“首先那晚希城被舒曼帶走,我認為他此時很有可能也在酒店內部,是我們這邊非常接近舒曼的人,我會盡快拿下監控控製權,篩查出希城所在的位置;其次就是boss——”  “boss?”蕭瑜跟隨陸岑的思路心念電轉,原本有些混亂的大腦一瞬間變得清晰無比,“你認為boss一直都知道舒曼老師在哪裏?!”  陸岑猶疑著點了點頭,“並不是特別確定,但是我相信他比我們掌握的信息要多得多,比如你有沒有聽他提起過,當他和舒曼還處在學生時代的時候生活在哪裏?又或者,他們老師的故居在哪裏?”  “舒曼是個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但他卻願意遵循對一個死人的承諾,我想他對那位無名大盜的感情一定超乎我們的想象,當年發生在他們師徒之間的故事恐怕遠沒有爭奪傳承那麽簡單——”  “能讓冷血的人特殊對待,嗬嗬,看來擅長捕捉人性弱點的康奈爾·舒曼,本身似乎也存在了一處弱點。”  蕭瑜深深緩了口氣,心裏的驚訝無以複加,“boss告訴過我,他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門口遇見了他的老師。還有,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東部交流會的時候,雪莉那組也是因為偷了那裏館藏的《星空》,才能取得受邀資格……”  “紐約?”陸岑低聲重複了一遍,“我明白了,總之我這邊會抓緊時間確定希城的位置,你可以開始著手安排到紐約的撤離計劃,不管推測是否正確,我們都有必要去一趟。”  “放心,我會盡快做出一份計劃給你。”說完,蕭瑜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從電腦桌上跳下來,道:“已經很晚了,你得休息,少昕後天的飛機過來和我們會和,不出意外這周六淩晨一過,拉斯維加斯的事就能徹底結束了。”  陸岑也站起來,抬起手,像從前一樣摸了摸蕭瑜的頭,臥室頂燈散發出一種溫暖舒適的暖色光線,勾畫男人線條柔韌的英俊眉眼,蕭瑜感受著對方掌心傳來的熱度,心裏倏然泛起一絲失而複得的複雜情緒,眼圈跟著一酸,他趕緊別過頭,不再去看陸岑的眼睛。  “還是個孩子,”陸岑眸底帶笑,忍不住調侃他,聲音卻是異常的柔軟與認真,“可惜我不得不承認人你長大了,也不再需要我了。”  “鹿鹿……”  陸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讓我把話說完。”蕭瑜安靜下來。  “這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委托,在這次委托裏,你是策劃人,而我則是受雇與你的執行者,所以你不需要把計劃交給我來裁定,隻需要告訴我該做什麽,或者你需要什麽就足夠了。”  “搭檔兩年,我知道這些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從沒有幹預過你的選擇,但是今天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接受盜賊的身份,shaw,很多時候你所渴望的並不是真正適合你的,你的善絲毫不影響你成為當世的頂級大盜。”  陸岑把蕭瑜摟進懷裏,略微垂頭,兩人臉頰輕觸,他在他耳畔輕聲說:“或許還應該感謝舒曼,因為他,我終於可以親眼看著你一步一步走向那個世界至高無上的位置——我向你承諾,黑客deer此生隻為大盜shaw服務,我永遠都會以搭檔的身份站在你身邊,萬事有我,你隻管放手一搏。”  此時此刻,從酒店落地窗眺望出去,星光璀璨,整座賭城鎏金萬頃,猶如仲夏夜最輝煌而頹廢的華麗夢境。  當夜,威尼斯人酒店數十萬黑色卡片的盛景被遊客以照片和短視頻的形式,通過各個社交網絡平台擴散出去,一時之間世界震驚,拉斯維加斯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來自shaw的神秘戰書,被稱為‘舒曼老師’的人的身份,酒店的年輕繼承人又為何會被卷入這場大盜間的紛爭?  鑒於shaw此前兩次下手的對象分別是《蒙娜麗莎》和‘歐若拉號’遊輪,所以人們的全部關注點鎖定在此次目標的市值,經濟學家對加西亞名下產業總價進行估算,最後得出shaw此番一旦得手,保守估計涉案金額將高達上千億美金。  與此同時,分散在歐洲追捕shaw的fbi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全線調迴,華盛頓總部連夜展開作戰會議,派上百人的專案組前往拉斯維加斯準備對那個製造多起重大盜竊,身上還背負數條人命的惡性大盜進行抓捕。  翌日清晨,某隻被客廳傳來的電視聲吵醒,迷迷糊糊地用被子把腦袋蒙住,摸索著摟住逸凡的腰,單手下移握住嘰嘰,然後整個人貼上去,一邊擼一邊用充血的部位蹭了蹭對方大腿。  “唔……”某隻舒服的哼唧了一聲。  正劃著ipad看新聞的前探員先生:“……”  這家夥睡覺的小毛病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逸凡在心裏歎口氣,把ipad擱在床頭櫃上,趕在自已失控以前,掀開被子把某隻拎出來,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笑道:“想要了?”  房間空調開得很低,兩人都隻穿了一條底褲,肌膚相貼的感覺溫暖舒服,蕭瑜清醒過來一些,下麵繼續摩擦,維持著快感不斷又不至於射出來的程度,說:“昨晚剛做過,我沒那麽饑渴,蹭蹭就好。”  然後他探過頭跟逸凡接吻,唇分時兩人都有點唿吸急促,險些把持不住,蕭瑜朝窗口看了一眼,這家酒店窗簾的遮光性很好,即使是邊緣也不會有光透出來,旋即問道:“幾點了。”  駱逸凡:“還不到八點,如果困還能再睡會兒。”  “外麵是誰?”蕭瑜撩開被子翻身下床,光腳走進盥洗室洗漱。  駱逸凡起來更換衣服,道:“夏佐和阿基米德在看新聞。”  蕭瑜含糊地嗯了一聲,喝水漱掉泡沫,問:“昨晚的事?”  駱逸凡:“你那個學生太激動了,守著電視看了一晚上,阿基米德擔心警方找到證據,所以陪著他看。”  “結果怎麽樣?如果現在威尼斯人酒店裏不是塞滿便衣我會不開心的~”蕭瑜擦幹臉上的水,出來開始穿襯衣和西褲,那個地方還有點勃,他擺了擺位置才把拉鏈拉上。  駱逸凡盯著某隻的動作微微擰眉,忽然覺得就這麽起床實在太浪費了!  “fbi現任局長早晨做出聲明,稱已經與凱文達成合作,也公布了部分行動計劃,不過肯定是假的,沒什麽參考價值,”他驀地一頓,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片刻後繼續道:“我覺得你向世界公布行動,這個做法有些冒險。”  蕭瑜扣上最後一粒紐扣,走過來給逸凡打領帶,笑道:“你別忘了,眼下的局麵對我們危險,對舒曼老師來說會更加危險,他在這行混了將近三十年,背景可比你想象髒得多,而且我確定他不會直接暴露在警方麵前,這麽一來或多或少都會限製他的行動。”  “那間酒店裏,我不怕凱文,也不怕fbi,隻有康奈爾·舒曼——”蕭瑜抬頭看向逸凡,那雙幽暗的眸底蕩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懼意,他卻佯裝若無其事地說:“隻要能限製住他,那麽不管什麽局麵對我們來說都是有利的——”  “況且那些fbi並不知道誘捕大盜的方法,他們迄今為止都沒有跟我們有過正麵交手,這一點就是最好的證明~”  隨後兩人不再說話,迅速換完衣服離開臥室。  套房客廳,阿基米德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頂著兩對黑眼圈,眼皮都快睜不開了還在努力盯著屏幕,夏佐早就撐不住了,窩在他懷裏輕輕打鼾。  蕭瑜直接關了電視,走過去戳戳阿基米德,示意他帶夏佐迴房睡覺。  “你們要出去?”阿基米德說。  “嗯,還有些準備工作要做,迴來時間不一定,現在拉斯維加斯局勢很亂,你們倆最好別到處亂跑,”蕭瑜指了指睡死了的夏佐,意思是讓阿基米德看好他,叮囑道:“有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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