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道歉,”收迴目光,駱逸凡轉而看向陸岑,說:“不知道這個迴答能不能讓你滿意。” “坦白的說我並不滿意,你給的答案很模糊。”陸岑說完轉身走到書桌前,伸手取過兩份打印好的委托資料,然後分別交給兩人,又示意他們坐下。 “boss已經決定讓你加入,所以即使我有疑問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都不要讓我發現你有威脅性的行為,搭檔——”這話說的點到為止,陸岑坐進轉椅,又看了下時間,說:“十分鍾閱讀委托,然後把疑問告訴我。” 蕭瑜說:“我先去換套睡衣,免得把沙發蹭髒了。” “快去快迴,”陸岑笑道:“小心別再摔下去。” 已經走出書房的蕭瑜瞬間扭過頭,殺意沸騰地怒視陸岑兩秒,然後哼了一聲,拖著尾巴走了。 駱逸凡在沙發上坐下來,沒著急打開委托,而是說:“我想知道組織接委托的原則是什麽?” 敲打鍵盤的手指忽而一停,陸岑再次抬頭從電腦上麵看過來,眸底漫起的笑意顯得有些諷刺,“首先是錢,隻要委托人付得起酬勞,我們可以為他盜來一切;其次,我們需要委托人提供一個相對合理的原因,當然這個原因的合理性是由boss來判斷的,我們不會知道;還有最後一點,我希望你可以記住——” 駱逸凡緩慢點了點頭,“你說。” “組織是犯罪者,不管出於委托人的任何理由,隻要我們完成了盜竊就無法改變犯罪這個事實,搭檔,你做好由維序者轉變為罪犯的準備了麽?” 駱逸凡靜了幾秒,才說:“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我很好奇你的理由。”陸岑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我想保護一個人,”修長的手指翻開委托書,駱逸凡垂眼閱讀的樣子顯得很專注,他依然沒什麽表情,過分冷淡的嗓音因壓低而顯得柔軟,“他不屬於維序者的世界,所以我隻有來到他的世界才能保護他,而且我需要搞清楚一些事。” 陸岑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似乎是在思考這句話的真實程度。 “我來了,”蕭瑜進門,那套恐龍睡衣被換下,現在變成了一隻奶牛,他挨著駱逸凡坐下,取過自己那份委托書,依次看過另兩個人,“你們說的怎麽樣了?” 陸岑說:“在等你,還沒開始。” “我們的委托人姓貝魯吉亞?”駱逸凡看著委托若有所思道。 “為了方便可能的私下聯係,委托書中一般會提供委托人的簡單信息,當然也會包括姓氏,不過沒有名字。”陸岑解釋完,見對方還在思考,瞬間意識到疑問不在這裏,詢問道:“這個姓有問題?” 駱逸凡嗯了一聲,聲音透著幾分不確定,倒是一旁的蕭瑜反應過來,說:“曆史上《蒙娜麗莎》曾經兩次被盜,其中1911年偷走他的工人名叫文森特貝魯吉亞,會不會是他的曾曾曾孫子之類的?” “這個不重要,”陸岑說:“當年文森特怎麽盜走的《蒙娜麗莎》?” 蕭瑜迴憶了一會兒,說“那年盧浮宮內部整修,文森特是館長雇來的安裝工人,負責給名畫們裝備玻璃罩,他取下《蒙娜麗莎》以後把它卷起來藏進長柄雨傘,據說準備離開時盧浮宮已經閉館,第二天門衛開門以為他是被誤關了一晚的可憐蟲,直接放走了。” “唉~”手指卷著牛尾巴,蕭瑜憂鬱地歎了口氣,“這簡直是對大盜的侮辱,我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為了表達不滿,我們要不要順手拿點別的東西走?” 陸岑:“……” “不許胡鬧!”陸岑哭笑不得,“那裏麵的文物太敏感,敢收的人不多,還不如盜了巴黎銀行,操作起來難度還沒那麽大。” 駱逸凡:“……” 前探員先生覺得有點頭疼,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拇指緩慢揉著額角,在某兩人徹底跑題前將會議內容掰迴來,“文森特的方法不能再用,現在盧浮宮禁止遊客攜帶長柄雨傘入內,安保力度比起一百多年前大幅提升,也不會有糊塗的門衛開門把你放走。” 蕭瑜暫時放下順手牽羊的想法,思考片刻後,認真道:“我需要多看幾次現場才能開始構思,希望可以在白天動手,晚上的安全係統實在是——” 手掌按住後頸輕輕活動頸椎,蕭瑜整張臉皺成一隻小籠包,要死不活地說:“想想就覺得很惡心,我年齡大了,過度活動容易腰肌勞損。” 鋼筆嗖的一聲飛過來,感受到殺氣,蕭瑜靈活錯身朝旁邊一躲,鋼筆擦著側臉打在沙發背上,幸災樂禍的某人剛要起身,鞋底踩上那條牛尾巴,撲通一聲,撲倒在逸凡大腿上。 蕭瑜:“……” 駱逸凡:“……” “你剛才也是這麽摔倒的?”身為罪魁禍首的陸岑笑道。 “開會呢知道麽?”蕭瑜爬起來怒道:“能不能嚴肅點?!” “行,那我們先說點正事,”陸岑一本正經地說:“現在是巴黎旅遊淡季,時機還算不錯,不過即使這樣盧浮宮的日接待遊客數量也會達到八千人次,免費日這個數字將變成三萬,遊客是很好的天然屏障。” “可以製造混亂,容易脫身,而且對外開放時館內開啟的電子防盜設施會相應減少,如果是晚上——”陸岑朝蕭瑜笑了一下,蕭瑜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裏麵就是由程序構築的天羅地網,所以我們優先考慮白天動手。” 蕭瑜捂著心髒靠迴沙發,虛弱地說:“我謝謝你。” “不客氣。”陸岑說:“逸凡,你的看法呢?” 駱逸凡道:“盧浮宮建築成u型結構,《蒙娜麗莎》所在的展廳位於德農館地上二層,頂部有用於采光的不透明玻璃,所以我的掩護狙擊位隻能在上麵。” “不要狙擊掩護,隻拿東西,不殺人,”陸岑說:“這方麵我和組織其他人的看法不太一樣,我的意思是你全程跟隨蕭瑜,近身掩護,盡量避免衝突。” 逸凡短暫一怔,旋即道:“沒問題。” “時間上呢?”陸岑又問。 駱逸凡完全沒做思考,直接說:“晚上。” 蕭瑜扭頭看他,陸岑手肘抵在桌麵,十指交疊,銳利的目光死死鎖在駱逸凡身上,淡淡道:“理由?” 駱逸凡微偏過頭,抬眼與蕭瑜對視,注視著對方漂亮的黑眼睛,說:“直覺。” —— 上一世,從現在日期往後推算的整整半個月後,位於美國華盛頓的fbi總部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發件人稱有一夥大盜正在謀劃盜取盧浮宮鎮館三寶之一的《蒙娜麗莎》,這封郵件引起了調查局高層的高度重視。 三日後,總部抽調一組專員前往巴黎,協助法國第七局調查此事,這其中就有入職不滿一年的駱逸凡。 那是他接手的第一個惡性盜竊案,大盜shaw於深夜潛入盧浮宮,在兩方死守下將《蒙娜麗莎》偷天換日,隻留下畫框裏的贗品和一張帶署名的黑色卡片。 盧浮宮南側主樓走廊,第七扇窗被人打開,駱逸凡跑過拐角,正看見那隻狡猾的大盜躍上窗欞的身影,他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衣和休閑褲,半張臉隱藏在白色威尼斯麵具後,身上沒有任何可能藏畫的裝備。 他察覺到走廊盡頭的聲音,偏頭張望過來。 晚風卷著塞納河清新的水汽吹進走廊,月光下,少年冰白的肌膚近乎透明,淡色的唇角微微揚起,麵具鏤空的眼部有一雙狡黠而含笑的瞳仁。 “你還不錯~”那隻大盜說:“可惜捉不到我——” 說完,他朝駱逸凡招了招手,然後從窗口逃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一定要吐個槽!! 第一個委托的原版大綱本來就是一個純·盜竊名畫的故事,我好不容易想粗來一個藏在長柄雨傘裏的盜竊手法,結果一百度和一百多年前那哥們兒撞梗了(╯‵□′)╯︵┻━┻於是萌萌噠我為了防止某些聰明的小天使質疑神馬,直接將整個故事大綱推翻重寫。 基友們聽了都覺得我有做小偷的天分……→_→ 第6章 淩晨一點五十六分,陸岑將當晚會議的最後一段內容寫進文檔。 蕭瑜抱著靠墊坐在沙發上打瞌睡,毛茸茸的腦袋歪向一邊,一點一點靠近沙發旁的木質矮桌,放在睡衣口袋裏的手機發出一段低電量提示音,蕭瑜驚得一抖,眼睛都沒睜開,拿出手機摸索著去找充電線。 坐在旁邊的駱逸凡微微挑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直到對方的手三次從充電線旁摸過去,前任探員先生默默歎了口氣,探身取過手機,另一隻手從蕭瑜身後繞過拿起充電線,幫他插好。 用了六年的iphone 3,整個屏幕碎成幾塊,用膠帶纏著,右上角的金屬邊磕得凹下去,插上電的瞬間死機了。 駱逸凡:“……” 蕭瑜含糊著說了句‘謝謝’,腦袋往逸凡肩膀上一靠,又睡了。 打完最後一個字,陸岑保存文檔後看了眼時間,說:“不早了,今天先到這裏,一會兒我讓蕭瑜開車——”陸岑抬頭看見睡在駱逸凡懷裏的蕭瑜,‘送你迴去’幾個字生生卡在喉嚨裏。 “不用麻煩了,”駱逸凡把蕭瑜放平讓他枕在沙發扶手上,起身對陸岑說:“其實我就住在對麵。” 陸岑一怔,旋即笑了起來,抽出根煙扔給駱逸凡,“我早該想到。” 逸凡伸手接住在書桌前站定,與坐在轉椅內的陸岑麵對。 陸岑自己點燃,合上打火機後沿著桌麵推過去,駱逸凡截下打火機將它立起來放在不礙事的地方。 “我先不抽,”他說:“什麽時候啟程?” 陸岑吸了口煙,點開日程表查看進度,說:“新的假身份已經準備好了,簽證也沒有問題,差不多就是明後兩天。咱們三個人會乘坐不同班次在不同城市轉機,我會先過去租好房子,你們按照地址來找我。” 時間已經過了零點,陸岑是個非常講究效率的人,一分一秒都被他計算在內。 “很嚴謹。”駱逸凡給出評價。 “別的組我不管,我這裏絕對不能出現任何紕漏。”陸岑說:“明天我會讓蕭瑜把護照和機票給你送過去,按照護照上的照片偽裝,海關的同事會幫我們消除監控記錄,但是最重要的是不能給身邊的人留下印象。” 駱逸凡緩慢點頭,“我明白。” “你是個聰明人,”陸岑夾煙的手擱在桌麵上,煙霧散開,在兩人之間徐徐浮動,駱逸凡知道對方有話要問,兩人靜了幾秒後,陸岑果然說到:“之前蕭瑜出去,你們倆動手了?” “相互試探而已,”駱逸凡給了個中規中矩的答案,“我沒把握好輕重。” 陸岑莞爾一笑,道:“知道了,你先迴去休息。” “打擾了。”說完,駱逸凡轉身準備離開,眼尾餘光一掃注意到到睡在沙發上的蕭瑜,他腳步停了下來。 “一會兒我會關掉書房的空調,他凍醒自然就迴臥室了。”按滅煙蒂,陸岑站起來,“我送送你。” 頂燈熄滅,兩人相繼出門,虛掩的房門外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黑暗中,少年的眼睫輕輕顫動,原本早就睡熟的蕭瑜不聲不響地睜開了眼睛。 新搭檔有問題,這一點他非常確定,但是麵對陸岑的詢問,那家夥又模糊化了兩人交手的細節,這難道是在……幫他? 手背搭上眉骨,蕭瑜輕輕緩了口氣,感覺腦袋有些亂——駱逸凡還不是重點,讓他不安的是陸岑,兩人已經搭檔了整整一年,這個人太謹慎了,竟然到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自己。 蕭瑜疲憊地合上眼睛,讓情報混亂的大腦安靜下來。 他需要一個安身的地方,所以當初才會製造進入組織的機會,他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人庇護,依靠虛假的身份,悄悄活下去。 門外腳步聲響,蕭瑜手臂自然滑向一邊,唿吸調整為睡眠才有的緩慢頻率。 陸岑推開門,按亮一盞不晃眼的壁燈,走到沙發旁碰了碰蕭瑜的臉。 “醒醒。” 蕭瑜過了幾秒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臉茫然地看向陸岑。 “迴房間睡。”陸岑把他拖起來,蕭瑜軟綿綿的像是沒骨頭的軟體生物,立了一會兒又倒迴去。 陸岑:“……” 陸岑拿他沒辦法,抄起胳膊把人往肩上一抗。 男人堅硬的肩膀硌進胃部,蕭瑜疼得渾身一抽,險些把兩個全家桶吐出來,痛苦地繼續裝睡。 迴到蕭瑜臥室,陸岑把他往床上一扔,拉過被子蓋好,順手調高空調溫度。熱氣吹出來,蕭瑜覺得自己真的有點困了,翻過身囈語地說了句,“晚安,鹿鹿。” 陸岑站在門口,手上維持著關門的動作,外麵的燈光從門縫穿過,積聚成一道柔和的光帶,輕輕落在少年安逸側臥的背影上。 “嗯,”陸岑放低聲音,“晚安,shaw。” 意識還沒有沉睡,蕭瑜清楚知道建立信任的捷徑是讓對方感受到依賴。 早晨九點整,蕭瑜全身冒著起床氣頂著鳥窩在廚房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