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我難過你是不是也難過?” “嗯。” “你後宮那些妃子怎麽辦想好了嗎?” “你來想。” “我怎麽知道怎麽辦?那又不是我的人!” 方天灼原本想賣個好,沒成想他又懟,道:“那便哪裏來迴哪裏去,可好?” 何箏背過去,半晌道:“你就算樂意繼續養著也跟我沒關係。” 方天灼伸手環住他的腰:“不養了,不要生氣了。” 何箏其實已經不再生氣了,他明白自己跟方天灼之間有很多的鴻溝需要跨越,很多事情,他不說的話方天灼永遠不會明白,在他心裏,有權利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在任何事情上都是這樣。 這件事就跟他要殺人一樣,何箏說害怕,所以他開始不再在他麵前殺人,何箏覺得自己每天在披澤殿等他很不安,所以他力排眾議讓自己搬到了養心殿。何箏讓他意識到生孩子很危險,所以他開始覺得,要一個其實也是可以的。 “晚安。” 何箏閉上了眼睛,他願意去期待未來是美好的,願意相信兩個人可以披荊斬棘。 哪怕……他現在還沒想好要怎麽迴答哥哥。 當他得知方天灼收下那個人的時候,他其實想把方天灼往最壞的方向去想,這樣的話,他迴現代的心理包袱便少了一個。可到底還是不甘心,他太希望跟方天灼好好的了,最重要的是,寶寶…… 這件事要怎麽跟方天灼說,他也還沒想好。 這日下午,何箏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喧嘩聲。 “外麵什麽人在鬧?”方天灼不讓他出內室,他隻能問南菁,後者支支吾吾:“是,浮雲宮的小太監……說,劉妃,自盡了。” 何箏吃了一驚:“自盡?” “陛下下令讓各宮嬪妃哪裏來迴哪裏去,若是不肯迴去的,就鴆酒白綾匕首三選一,再不肯選的……殺無赦。” 何箏下意識抱緊了懷裏的小皇子,方天灼的確雷厲風行,可或許是他平日對自己太好,何箏一時無法把下這個狠命令的人跟他聯係到一起。 他把孩子遞給了南菁,後者小心翼翼的接著,順意立刻跟上他的腳步:“皇後,您要做什麽?” “我想……” “旨意已下,陛下斷斷沒有收迴成命的道理,皇後,您如今已經是國母,多少也要顧忌一下陛下的顏麵,這種事,就不要插手了。” 何箏嘴唇動了動,道:“那太監……” “他敢鬧到陛下跟前來,就說明是不要命了,您身子尚虛,好好養著,就當不知道此事。” 南菁也點了點頭,道:“其實陛下也算仁慈了,他給出黃金百兩,還說會為命人為這些妃子重新婚配,有幾個都接受了,隻是這位劉妃……在家原本就不受寵,若是迴去,也是死路一條,您也不必自責。” 何箏在榻上坐了下來,脊背陣陣發寒,不是為方天灼請人離開的手段,而是為這個時代裏麵身不由己的女人。 有些人可能僅僅隻是家族籠絡龍心的工具,一旦失去了價值,那麽便連生存的權利也要被剝奪。 他茫然坐了一會兒,道:“我想出去走走。” “可……” “這是命令。” 何箏披上大氅走出內室,方天灼不在前殿,他走出門,看到外麵這會兒正下著大雪,南門良正揮手命人清理門前的血跡,轉臉看到他,立刻擔憂道:“皇後怎麽出來了?今日這雪正大,可別著了涼。” 何箏看著雪地上被拖出的淡淡的血痕,道:“你做主殺的?” “這種小太監,哪裏配見陛下。” 何箏臉色有些蒼白,南門良溫和道:“太後今日身體抱恙,陛下去瞧她老人家了,您若是無事,還是迴屋裏好。” 何箏搖頭,道:“我出去走走。” 南門良隻好撐著傘跟上,他觀察著何箏的臉色,道:“皇後良善,奴才知道您見不慣這些血腥,可陛下是一國之主,他有他的威嚴,也不能凡事都依著皇後的性子,這殺人見血的事兒,他從來是盡量不讓您看到的。” “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您再怎麽善良,也該知道自己是一國之後,您要站在陛下身邊,就要接受一些事情,也不能總讓陛下讓著您,是不是?” 何箏笑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因為今天的事兒跟他鬧的。” 南門良略略鬆了口氣,他還真擔心皇後要為誰抱不平,何箏因為他這副樣子而失笑,他清楚,就算方天灼已經說了在他麵前沒有尊卑之分,可他畢竟還是天下人的皇帝,他做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哪怕今日死了上百人,他也不會去責怪方天灼。 說到底,方天灼是為了他才這麽做的,隻是他真的沒有想到,遣散後宮竟然也會搭上人命。 “丘太師送的那個……” 南門良忙道:“早晨便走了,他倒是爽快的很。” 何箏倒是有些遺憾,竟然沒能見到對方一麵,他問:“他人怎麽樣?” 南門良道:“自然是不如皇後的。” 何箏樂了:“你居然也有拍我馬屁的一天。” 南門良:“哈哈哈。” 他笑的尷尬,何箏卻陡然記起舊仇,“要是陛下迴來看我出來吹風,你是不是要挨打?” 南門良心想皇後果真良善,道:“自然是要的。” “那我要是在雪地裏摔倒了,他豈不是是不是要砍你腦袋?” 南門良開始意識到不對勁兒,謹慎道:“應該,不至……” 他一句話沒說完,何箏突然故意朝一邊兒倒去:“呀,我摔著了。”第76章 “皇後,皇後,您是奴才的祖宗!”南門亮驚得朝他倒得地方跑,堪堪用身體接住了他,心驚膽顫:“您就別鬧奴才了!” 他滿臉苦哈哈,何箏忍俊不禁的彎起嘴角。 他沒有再繼續折磨南門良:“我要去禦花園看雪。” 南門良道:“這雪天路滑,皇後還是……” “哎呀我又要摔倒了!” “……”南門良不敢再勸,他擦了擦腦門兒的汗,心裏覺得苦。 皇帝陛下究竟倒了幾輩子的黴才招惹上這麽一個妖精啊!何妖精完全不知道南門良已經把他當成了妖精,他被人簇擁著,腦袋上被貼心的撐著傘,雪花兒時不時被風吹到臉上,沁著淡淡的寒氣。 宮內這兩日沒了宮妃,何箏又在屋裏調理,禦花園開始變得人跡罕至,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有宮人盡職盡責的將路麵掃了出來。 許多鮮花都在雪中凋零,隻有幾束寒梅傲然綻放,何箏站定看了一會兒,自己跨進去折了一個梅枝,南門良跟著上前雙手虛虛托在他身側,防止他會發生什麽意外。 何箏折了梅枝退迴來跺了跺腳,道:“晚點兒給小皇子看看,這開的多好看呀。” 小皇子哪裏懂得賞梅。 南門良微微歎氣,何箏繼續朝前走,行經假山的時候,另一側傳來掃雪的聲音,還有一對宮女的交談。 “……咱們這皇後雖然看上去良善,可也太過善妒了。” “別說皇後了,你忘了上迴有人被陛下逮住非議皇後也是在這兒了?“ “怕什麽,咱們這個皇後心機深著呢,他以男子之身上位,巴不得弄個賢名好讓天下人接受他,就算陛下要殺,他也肯定會磕頭阻止的,坐著月子還關心著奴才們的安危,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呀,肯定又是一輪歌頌。” 兩個宮女齊齊笑了起來,前一宮女左右看了看,也跟著道:“這皇後也真是,明明是何相府養出來的二公子,平日卻隨隨便便跟陛下發脾氣,還不如各宮的娘娘有氣度,也就仗著陛下寵愛才能坐上那個位子,哪裏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了?” “可不是,連後宮一群不受寵的妃子都容不下……女子也沒瞧見這般善妒的。” “要我說,皇後的作風與陛下完全相反,說不得是覺得陛下那行徑早晚被反,也算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畢竟他可是清清白白沒沾過一滴血……” “你這都能看出來,果然讀過書就是不一樣。” …… 南門良去看何箏的臉色。 陛下平時把他保護的太好,凡事能做的都替他做了,如今他倒是很好奇,這個何後會怎麽做。 後者捏著那根梅枝,臉上的笑容已經慢慢褪去。他怎麽都沒想到,經過了上次方天灼問罪的事情,竟然還有人膽敢非議帝後。 “帶過來。” 幾個太監立刻繞過了假山,那兩個宮女倉皇的神情在看到何箏精致的臉孔之後,都略略鬆了口氣。聽到這話的是皇後,不是皇上,否則兩人不死隻怕也要脫層皮。 “參見皇後!”兩人被丟在地上,急忙磕頭。 她們心裏都有些納悶兒,怎麽這位整天關在內室裏頭的竟然出來了,不過幸好,皇後還得繼續維持賢後的名聲,應當不會把她們怎麽樣。 何箏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們:“你們說,我會不會殺了你二人呢?” “皇後仁慈,斷斷不會與奴婢們一般計較。”那宮女小心翼翼,何箏忽然笑了,“本宮之前救人的確是不願與你們一般計較,但本宮既然施了恩,你們就該夾緊尾巴感恩戴德,而不是一麵得了好處,一麵又來詆毀,不過也對,這是做人的道理,你們自然不會明白?” 皇後親自下場罵人,兩個宮女還是第一次見,她們伏低身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這皇後雖然不敢殺人,可倒是有張不饒人的嘴。 “奴婢知錯!請皇後恕罪!” 或許是覺得何箏不可能真的殺了她們,這求饒也沒那麽情真意切,何箏繼續捏著哪隻梅花,看了她們片刻:“知罪就好。” 果然,隻要認了錯,皇後就會心軟。 “來人,亂棍打死。” 宮女一下子抬頭看他,眼中帶著一絲愕然。 “拖下去!”南門良陡然精神起來,他一發話,兩個宮女齊齊色變:“皇後,皇後,您可是仁後啊!!” 何箏認認真真的看著她們瞬間慌亂的臉:“你們死了也該記住本宮的恩典,因為本宮隻殺你二人,不牽連旁人,的確仁慈。通知下去,尚刑宮前,餘宮都要派至少一半人數前來觀刑,從今以後,若再有人敢非議帝後,一概打死。“ 身後響起喊叫,何箏頭也不迴,南門良跟上他的腳步:“皇後,您這是……” “我要親自觀刑。”何箏道:“去備轎。” 他坐著轎子一路到了尚刑宮,裹著厚厚的貂皮大氅坐在上位,雪下得越來越大,周圍被迫圍觀的宮人戰戰兢兢的看著被按在行刑凳上還在不斷掙紮的兩位宮女,兩個行刑者很快過來跪在何箏跟前:“敢問皇後,何時行刑?” “等人到齊了,你們就好好數數,觀刑的人有多少,就打多少板子,若是她們在挨完板子前死了,或挨完最後一板子還沒死……”何箏傾身,認真道:“本宮就把你們也殺了。” 兩個人齊齊叩頭,膽戰心驚:“奴才領命!” 板子打下去,她們慘唿:“你不是仁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