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河與他對視著,也謹慎起來:“……哪位?”  “你爸,”男人不耐煩地說,“跟你說件事,你大哥今天早上死了,你這兩天迴家奔喪,快點。”  大哥?  卷毛也露出同樣驚愕的神情:“他死了?”  “從樓下掉下去的,”男人說,“早點迴來。”  說完,徑直掛了電話。  卷毛與他兩人麵麵相覷。  “去嗎?”他問卷毛。  卷毛似乎有點迴避的意思,罵罵咧咧地咒了父親幾句:“我當他也死了呢,算了!去就去吧。不過不去也不會怎麽樣就是了,反正你和我從來沒見過大哥,估計大哥都不知道白星河這個人。你自己拿主意吧。”  卷毛的猶豫約等於白星河的本意,於是兩人都搖搖擺擺咕咕噥噥沒個主意。  “煩死了,不跟你說了。”卷毛大概是真的很煩,突然像煙霧一般消失在了床上,走之前還不忘關掉了燈。  ……還挺貼心。  時鍾轉向12點,一個讓人犯困的時刻。  今天也是心力交瘁的白星河蓋上被子就眼皮打架了。  昏昏欲睡之前他隱約聽見,門好像打開了,從客廳裏射入一道短暫的光。  不慌不忙的腳步聲向他靠近。  在人影靠近他時,他小聲說:“卷毛,不要半夜嚇人。”  “認錯人了。”謝深突然出聲。  白星河猛地驚醒:“怎麽是你啊?”  “不然是誰?”  謝深剛洗了澡,身上僅圍著一條浴巾,濕淋淋地站在他床邊。燈光太暗角度太色情,白星河沒好意思多看。  大半夜的這人想幹嘛?  謝深卻掀開被子擠上床了,身上的溫度貼上白星河的手臂,把後者弄懵了。  “你喜歡手銬嗎?”謝深按住他被拷住的左手,“之前你試戴了腳鐐,我覺得那個更適合你,就是做起來不方便。”  ……做什麽不方便?  “就是你想的那種。”  白星河:“……”  為什麽突然開車??難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卷毛又施了什麽咒語嗎?  “跟你開玩笑的……別緊張。”  他說話時有煙草的味道。  謝深吸了一口煙,俯下身給白星河也渡了過去。  白星河平白無故被親了一嘴煙,咳了幾聲,嚷嚷說:“你有毛病!”  煙霧繚繞,謝深眼中笑意也模糊飄渺了:“你也是。”  “如果卷毛在這裏,一定會尖叫尼古丁對孩子有損害,”白星河瞪著他,“然後當場剝奪你探視孩子的權力。”  謝深謹慎地掐了煙,目光停在他平坦的肚子上:“是我錯了。不過,你現在和卷毛和熟悉了?”  也許下次可以和卷毛聊聊白星河的深層想法?  “他和我是一樣的,所以經常為同一些事情煩惱,一來二去就熟了。你來得正好,”煩惱之中的白星河朝他勾勾手指,“我有個事兒問你。我爸突然叫我迴家奔喪,說我大哥失足摔死了,該去嗎?”  謝深聽他這個說法,不太情願的樣子。白星河當初生病,白家沒有一個人過來照顧,估計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平淡如水吧。  “那就別去了。”謝深說。  白星河還是猶豫不決:“我覺得卷毛好像想迴去看看?不然他不至於這麽煩。”  謝深幫他說了那個恆定定律:“他想去就是你想去,行吧,打算過去幾天?”  “不會很久,那種葬禮不會辦超過一個星期,”他唉聲歎氣,“這次迴來我得想辦法找工作了,不然卷毛家的幻覺小孩吃不飽要恨上我。”  關了手機之後,燈光徹底暗下去。在他說完這句之後,謝深好像是笑了:“你擔心這種事?沒必要,我養你們。”  他踧踖地問:“……養誰?”  “你和孩子。”  謝深的高尚聖潔讓白星河羞赧不已。為什麽自己的另一部分那麽低俗,卻還能找到這種男人搞曖昧呢?  他不得不勸謝深三思:“這不太值當,你知道我的情況啊。神經病你懂嗎?限製行為能力人。”  謝深緩緩說:“已知我不介意,你有一半精神也不介意,根據公式,你那一半也約等於潛意識你的想法。這就行了。結論是你的意見不作數,作數也隻占25%,隻能服從多數。”  白星河:“……”  什麽亂七八糟的!第83章 刑警x精神病人14  刑警x精神病人14  葬禮是在老家辦的。乘坐汽車去那兒大約需要三四個小時,路上因為堵車又耽擱了一會兒,等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了。不少老人在樹下乘涼,一起議論這次新鮮的意外身亡事件,白星河聽了幾耳朵,似乎覺得他不是本地人,老人們因此說得誇張。  “他是從那裏掉下去的,前天的晚上,腦袋都摔爛了,像個破了的西瓜。”  “咚!的一聲響,嚇死人了,掉下去的時候好像沒有立即死,在地上四肢抽搐,抽了好幾下。你殺過魚嗎?那些魚被剝了鱗,切了頭,還會在砧板上跳,就是那個樣子。”  老人們枯瘦的手指指向眼前那一塊空地,黑暗的路燈下看不見什麽東西,屍體已經被鏟幹淨了,隻剩下一攤深色的幹涸痕跡,大概是血吧。  不遠處是一幢自建樓房,大概蓋了六層,是農村裏比較富裕模樣的小洋樓。  白竟是從這棟樓裏掉下去的。  “葬禮明天就開始了,你是外地的白家親戚嗎?”老人熱忱地問,“好像沒有見過你?”  白星河沒有迴答,說話的人是卷毛,他三言兩語應付了這些老人,巧妙地沒有說出來自己的信息,反倒繼續問起了這次事件:“他們家裏人怎麽樣?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挺難過的吧?這麽大一個兒子就這麽沒了。”  有人笑得很神秘,像是卷毛終於問到了問題的核心、他就等這句話吧,眼睛都亮了起來。老人壓低了聲音悄悄說:“跟你說實話吧,死了的是個傻子,你見過傻子嗎?鼻歪嘴斜,生活都不能自理,整天脫著褲子在外麵跑!去年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差點打死了村裏一個小姑娘,白家人賠了不少錢,煩得不行,現在兒子死了,反倒好過一些。”  卷毛臉上浮起很淡的微笑:“……是這樣呀。”  就這麽閑聊了幾句話,老人們陸續散了,各自被各家的孫子們喊迴去吃夜宵。白星河和卷毛一起各懷心事,也同時在那片腳下的血跡上停下了腳步。  卷毛臉上的笑容很詭異。  白星河心裏發毛:“你又在琢磨什麽呢?”  “大兒子死了,你迴家了,這戶人家命途多舛。”卷毛意味不明地說。  白星河從那攤血跡上抬起腳:“我又不傻。”  兩個人亦步亦趨地迴家,門是開著的,客廳裏一個老太太坐著看電視,對麵木頭椅子上擺著一隻白貓,她在喝茶。  她抬眼瞧他:“你是誰?”  白星河不知道這老太太何許人也,就等著卷毛迴話,結果卷毛一句話不說,倒顯得他很沒禮貌了。  老太太不太高興:“走錯門了?出去。”  他還真想溜了,聽了家裏大哥死狀之後,他就不太想在這地方呆著了。恰好這時候從裏邊房間裏走出了一個中年人,很陌生麵善的長相。  男人對他說:“你這麽晚才過來嗎?”  卷毛像個剛通電的機器人,忽然行動起來,走到男人身邊,喊了一聲“爸”。  ?!  原來如此!  那這麽一來,這位老太太不就是……  “你好多年沒迴來,沒怎麽見過你奶奶吧?你看看你們倆,都不認識了。”中年人笑著說。  “原來是你呀,”老太太懊惱道,“我這幾年記性不好,差點把你給忘了。”  “沒關係。”卷毛說。  白星河在一旁悄悄圍觀,總覺得這戶人家生分得過頭了。不過也是,這老太太也得了跟白星河一樣的毛病,兒子是個正常人,孫子卻一個傻一個瘋,可能彼此之間難以親近吧。  父親安排好了房間讓白星河搬進去住。他說:“明天就是葬禮了,屍體停放在老宅子裏,味道不好,你也別過去看了。”  “好。”白星河答應了。  父親沒再說什麽,又迴去自己房間。  客廳的電視機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麽,透過門也能聽見。白星河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發現牆上有髒兮兮的痕跡。桌子椅子都很舊了,抽屜裏有一本二年級的語文書,字歪歪扭扭,不是他的字。  “我……愛……爸爸……媽媽……”  卷毛念出上麵的字,又說:“這是大哥的書。”  “可惜媽媽沒來看他。”白星河對這個角色有一點同情,轉念一想,白家不應該隻剩下三個人了——爺爺怎麽不在呢?  卷毛趴在門縫上,鬼鬼祟祟往外望:“不知道,我也不記得了。我沒有參加過他的葬禮,你也沒有?那他應該還活著吧。”  “你在家裏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呢?”  卷毛:“沒什麽,就是看一看奶奶在做什麽。”  “……你這樣好像變態。”  坐了三個小時的車,白星河累極了,卷毛倒是精神抖擻,像隻偵察機在屋子裏亂轉。  手機響了,不出意料,是謝深打過來的。  “你到家了嗎?”  “到了呀,正在休息。”白星河往床上一躺,立刻接收到了來自卷毛的鄙夷的眼神——你又在撩騷。  謝深:“見到家裏人了,他們怎麽樣?”  “對我挺冷漠的。”他如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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