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逸遲疑道:「戰場之上,需見兵符而非令牌!」


    「末將受命先行前來熟悉軍情,輕裝上陣,並無兵符。」賀蘭慎不疾不徐道,「但太後已命左鷹揚大將軍黑齒常之前援戰,三日後便到,到時候自會將兵符遞與李將軍查驗。」


    裴敏亦道:「想我區區數百人,也不會是你三十萬大軍的對手,李將軍還在懷疑什麽?」


    一聽武後派了黑齒常之的大軍前來援戰,則說明其對江淮的戰事心生不滿……那個婦人,連自己親兒子都能殺,遑論一個不聽話的部將?


    李孝逸感到自己的腦袋已懸在褲腰上,當即不敢再消極造次,大手一揮命人扯了弓箭,開門迎賀蘭慎進城。


    核實身份後,李孝逸一改之前的倨傲,主動邀賀蘭慎一同商議退敵之計。無他,主要是賀蘭慎在邊關對抗突厥時的戰功實在太過耀眼,雖隻戍邊一年,但卻是朔州近十年來最安定的一年。


    簡陋的軍營內,賀蘭慎垂眼看著麵前的沙盤,而後指了指江河地帶:「叛軍要攻城,則必定渡河而來,我們可以在此處設伏。」


    「炸堤,還是鑿船?」李孝逸問。


    賀蘭慎搖首否決道:「冬季江水枯竭,炸堤無效。天寒水冷,再通水性的人也堅持不了一炷香,更遑論還要遊出幾十丈遠潛伏在水中,鑿船亦是不現實。」


    一旁,閉目假寐的裴敏笑了聲:「依我看,不如火攻。」


    李孝逸原本與她就有過節,此番見她插話,不由哂笑道:「一介婦人,妄論軍事!水克火,船在江上,如何火攻?」


    裴敏道:「火燒連營,不也是在江上?」


    賀蘭慎撩開營帳,看了眼外頭的日光,片刻道:「觀天象,七日內都不會降雨。秋冬本就天幹物燥,江麵風疾,火攻未嚐不可。」


    賀蘭慎作戰經驗豐富,他既是發了話,李孝逸便再不服也隻能忍著,登時一張黑臉憋得醬紫,大步走開不再言語。


    李孝逸雖然不喜裴敏,但對賀蘭慎這個小輩卻是極其尊敬的,特地給他在城中安排了上好的客房休息。


    迴房的路上,賀蘭慎依舊不主動與裴敏說話,隻是步履不自覺放慢了些,方便體弱的裴敏能順遂跟上。


    進了院,到了客房門口,賀蘭慎這才駐足迴身,清冷的眼睛落在裴敏身上,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道:「裴司使的營房,不在這邊。」


    「天色晚了,實在沒力氣折騰,我看你這兒就不錯……」


    「我讓朱雀來接你。」


    「哎,別!」裴敏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放軟語氣嘆了聲,似是無奈又似是討好,「阿慎,都兩天了,你還要氣到什麽時候?」


    她的指尖冷得像塊冰,即便是裹著鬥篷也沒有絲毫暖意。賀蘭慎心中酸澀,下意識想將她的手拉到自己懷中仔細焐著,然而手臂動了動,隻輕而堅決地拂開了她的手。


    對上裴敏欲言又止的眼神,賀蘭慎抿著唇,喉結幾番滾動,方邁入房中自嘲道:「裴司使一言不發離開長安,連陳若鴻都知曉你將南下,唯獨我一人蒙在鼓中……於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麽呢?既是走不進你心裏,我生不生氣又與你何幹?」


    裴敏跟著進屋,關上門道:「阿慎,你非得這樣說話麽?」


    賀蘭慎背對著她,背影從未有過的蕭索孤寂。


    裴敏隱約察覺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可她不後悔。想了想,她從背後擁住賀蘭慎道:「我錯了,不該瞞著你……可那絕對不是因為輕視你,而是不想讓你捲入朝局爭鬥的漩渦。若你知道我南下,定會請命一同前來,這場平叛之戰無論勝負與否都是史書上的罪人:勝,你會因替天後辦事得罪李唐王室;敗,你亦會因平叛無功而得罪天後。」


    賀蘭慎背脊僵硬,許久,才啞聲道:「你大概忘了,我是一個男人,不需要你的保護。當初我們表明心跡時不是說過嗎?你我之間需要的是相互扶持、相互成就,而非打著『保護』的旗號束縛彼此。」


    他掙脫裴敏的擁抱,顯然心中怨憤難平。


    裴敏並不死心,再一次擁住他。賀蘭慎再掙開,裴敏再擁住……


    如此數次,賀蘭慎抿著唇,狠下心將她的手扳開,裴敏後退一步,忽的捂住嘴嗆咳起來。


    她身子弱,經不起大怒大悲。


    賀蘭慎心中一緊,強撐的冷漠瞬間崩塌,忙蹲身扶住她道:「怎麽了?又吐血了嗎,給我看看!」


    他強硬地拉開裴敏的手,扳過她的臉頰看了看,在她帶著笑意的眼中發現了些許狡黠。


    她又騙他……


    未等他反應過來,裴敏已乘勢勾住他的脖頸,不管不顧地吻住了他的唇。


    偷襲來得太突然,唇上濕熱輾轉,賀蘭慎怔了會兒,而後扭頭欲躲開她的吻。


    裴敏卻不給他逃離的機會,在他下唇上不輕不重地一咬,眯著眼低笑道:「上次才開了葷,這麽久不見,你就不想我?」


    賀蘭慎僵住不動了,睜著深沉的眼,唿吸明顯變得淩亂起來。


    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既是如此,沒有什麽問題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


    「我也是一片好心辦壞事,看在我是初犯……」


    賀蘭慎目光一沉,裴敏想起當初順水推舟借告密風波送賀蘭慎去邊關時,也曾瞞過他一次,便訕訕改口道:「看在我是二犯的份上,再原諒我一次?今日要打要罰,我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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