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話直說。」


    「我想求個避子的方法。」


    「……」師忘情手一頓,緩緩皺起眉頭,一雙秋水美目定定地望向裴敏,「你說什麽?避子?避誰的子?」


    「還能有誰?」裴敏一點羞愧也無,依舊笑吟吟道,「好師姐,你也不想這麽早做大姨不是?就給我個方子應急罷,再晚就來不及啦。」


    「賀蘭慎?」師忘情慍怒道,「他人呢?為何這種事讓你一個人前來?」


    裴敏忙替他開解道:「他臉皮薄,根本不懂這些,是我讓他迴去的。」


    這倒是實話,賀蘭慎情竇初開,對於情、事的了解唯有半本避火圖,哪裏懂得這些細枝末節?


    還是要慢慢教才行。


    裴敏道:「下次,下次我一定將他帶來,好好聽訓。」


    師忘情怒不可遏:「你還要有『下次』?」


    裴敏乖乖閉了嘴,揉揉鼻尖嘿嘿直笑。


    處理好私事,裴敏入宮了一趟。


    武後剛從朝會上迴來,麵色不太好,接過裴敏遞來的密箋一瞧,怒意越發威嚴:「好一個『一片火,兩片火,緋衣小兒當殿坐』!裴炎這是想自立為王?」


    這句童謠合起來便是『裴炎』二字,裴炎當殿坐,可不就是要反麽?


    再看他寫給揚州徐敬業的『青鵝』二字,『青』字拆開為『十二月』,『鵝』拆開則是『我自與』,意思便是裴炎會在十二月於長安起義,與徐敬業裏應外合攻占都城。


    武後心思狠辣縝密,裴敏能猜到的,她自然也能猜到。


    武後將密箋狠狠一擲,怒聲道:「傳我旨意,裴炎私通亂黨,意欲謀反,罪不可赦!即刻打入死牢,夷滅三族,不得有誤!」


    一旁,上官氏領命,匆匆鋪紙研墨,寫下詔書。


    「裴敏!」


    「臣在。」


    武後道:「李孝逸領三十萬大軍南下平叛,至今未有建樹,著你領淨蓮司前往揚州督戰,若有消極應戰或有意投靠亂黨者,殺無赦!」


    既是派出了淨蓮司,則此戰隻許勝不許敗,其中危險及壓力可想而知。


    裴敏目光一沉,應道:「臣,領天後旨意。」


    迴到淨蓮司,朱雀已得了消息,猶豫半晌,還是低聲問道:「裴司使,可要通知賀蘭大人?畢竟有他的助力,我們的勝算會更多些。」


    裴敏想也不想道:「不必,誰也不許驚動他。」


    朱雀囁嚅道:「可是,若他此戰建功,天後興許就準了二位大人的婚事……」


    裴敏立於階前,打斷他:「朱雀,我們此行要麵對的不是突厥人,而是揚州叛黨。他們中間有我們的親人、朋友,流著和我們一樣的血,賀蘭慎的刀不應該對著自己人……他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我有什麽理由再將他拉入這場內亂的地獄深淵中?」


    她能猜到賀蘭慎得知她南下平亂會是何表情,震驚,或許還有憤怒……不管如何,待她迴來再向他請罪。


    他那麽好哄,定不會氣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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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大理寺的牢獄還是這般幽暗陰冷, 如同黑色的沼澤, 吞噬了無數有罪的、無辜的官吏性命。


    裴敏對於此處並不陌生,此時踏著一片夜色站在地牢入口處,心境已是與以往大不相同。


    少卿陳若鴻提著一盞紙燈籠,一手負在身後,搖晃的燈影略在他眼中,忽明忽暗, 漠然道:「如今朝中人人自危, 大理寺已如淨蓮司一般成了虎狼之地, 眾人避之不及,裴司使來此閑逛, 當心沾了晦氣。」


    這麽多年了, 陳若鴻這張嘴還是這般不討喜。


    裴敏笑得漫不經心, 毫不謙虛地說:「裴某命硬得很,且若論晦氣,誰能比得過我這萬惡之首?還要煩請陳少卿給個麵子,開一開牢門,容裴某下去見個『老朋友』。」


    陳若鴻眉一沉,到底沒說什麽, 淡然吩咐獄丞道:「開門。」


    沿著曲折的石階往下,火把的光芒越發晦暗縹緲起來,陰森森一片鬼氣。斑駁的牆上噴濺著暗色的血漬,間或能看到幾條拖曳犯人時指甲摳下的新鮮抓痕,她步履悠閑, 若閑庭漫步,在某間牢獄前駐足,隔著柵欄打量裏頭一身囚衣的裴炎。


    到底是一朝宰相,即便身陷囹圄,也不曾受刑或是受到苛待,隻是囚衣單薄了些,顯得的身軀愈發嶙峋清瘦。


    這樣一個看似滿身正氣之人,誰能想到他就是誣告裴氏一族、陷害裴行儉的真兇呢?


    大概是不適應火把的光線,裴炎眯了眯眼,見到裴敏,他又冷嗤一聲閉目,竭力挺著瘦削的身子傲氣道:「妖婦走狗,你來做甚!」


    裴敏冷嗤一聲,當真是連表麵功夫也不願做,大大方方道:「自然是落井下石,來欣賞裴先生垂死落魄的模樣。」


    裴炎果然又羞又怒,瞪著眼不說話,胸腔起伏間,身上的鐵鏈窸窣作響。


    「你我之間乃有滅門之仇,就不假惺惺地同一個將死之人寒暄了,困頓牢獄是何滋味,我想我比你更清楚。今夜我忍著將裴先生刮骨剔肉的恨意來此,隻為了來尋求一個耽擱多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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