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學校,除去那條新修的紅磚路,依舊破敗。


    老舊樓層,牆外瓷磚大片脫落,遠遠看去,那樓,黑漆漆一片。


    有學生在操場上體育課,機耕路並不厚實,一陣風刮來,會蕩起厚厚的灰塵。


    陳連尉走在路上。


    偶爾有學生看他,會投去好奇地眼神,這位新老師,好有範……


    推上二八大杠,從車座底下掏出布子,擦一擦座,車把,大梁,最後抖一抖布子,再塞進車座底下,推起車子,往校門口走。


    對於孫二小這事,其實,陳連尉不想多事。


    那天張上大晚上給他打電話,讓去看劉德順,他知道,張上很關心這人。


    並且,他之前也去看過劉德順。


    見慣了護礦隊的狠人,見多了黑煤窯下的肮髒,再見那種嘴硬心軟地老實人,多了一些心醉。


    至於自己挨了孫二小兩巴掌,陳連尉無感,臉麵這個東西,他不喜歡,也不想有。


    踢廢孫二小,隻想給他個教訓。


    可現在,既然你不服,又想找茬。


    為了不讓張上為難。


    那,就讓你一輩子當孫子。


    出了校門,或許被張上影響的,陳連尉片腿上車的姿勢,很是囂張……


    路上,總能碰到一些小混混在閑逛。


    之所以這麽判斷,是因為他們的裝束。


    大夏天穿牛仔褲,褲腰到口袋那裏,斜掛一條鐵鏈子,渾身粗魯氣,那走路姿勢,表情,一眼就是二流子。


    要麽白背心,花花大褲衩,趿拉板兒,還是木屐的那種,一塊腳型木板,拇指那裏串兩根繩,能勾住腳趾,走路上“啪嗒啪嗒”地,好像很有範,卻流氓氣十足。


    他們在省視路人。


    “哎,狗蛋,藏青色的襯衫,扣子全扣,小平頭,快看!”


    “臥槽,和孫二小要找的人一模一樣,快快快,跟上。”


    “跟個幾把,咱倆走路,人家騎車,你他媽當坐大炮呢,把你塞炮管裏,一拉繩,就跟上人家了?”照狗蛋腦袋上扇個瓜嘣,罵說:“先給根子哥打電話,說在胡村看見人了,正往城裏走呢。”


    “你他媽愣啊,咱倆哪有手機,腦袋上插根天線就有信號了?”狗蛋不服。


    “那墨跡毛啊,趕緊找電話亭。”二親罵說。


    “……”


    小混混們異樣的眼神,陳連尉感覺到了,車子越發騎得飛快。


    風馳電掣般來到火車站,把車子存了,買去臨汾的票。


    也多虧這個年代,買票不用身份證。


    過了安檢,候車廳,通過玻璃壁可以看到整個火車站廣場的狀況。


    抬頭看大廳裏掛著的鍾,還有半個小時才開車。


    陳連尉摸了摸兜裏的線軸,上邊纏著厚厚的尼龍線,線裏包著幾根針,很平常地,縫衣服的細針……


    20分鍾後。


    幾輛麵包車停在廣場上,下來一堆不倫不類地人,幾乎全是年輕人,各個八字步,眼光桀驁不馴,不是光頭就是板寸。


    “狗蛋,他騎的什麽車子?”根子從口袋裏掏出一盒中華煙,撕開口,自己先點一根,深吸一口,再給大夥輪流散煙。


    “二八大杠,黑顏色的,有些年頭了應該。”


    狗蛋接煙時,手有點哆嗦,腦袋很低,不敢看根子。


    他隻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或者連混混都算不上。


    去年剛墜學,家裏管不住他,也懶得找工作,就每天和二親相跟著,哪有吃喝,混到哪。


    相比道上有名的根子哥,有錢有勢,他接人家的煙,有點虛。


    就好像公司老總給你這個小員工遞煙。


    盡管還沒學會抽煙,可這迴,他還是抽得很香。


    抽了就噴,不過肺,太穀土話,叫“害煙”。


    “走。”招招手,根子率先往存車處走。


    二八大杠很顯眼,這年頭,騎這種車子的人,很少了。


    “大娘,存這車子的人,是不是小平頭,藏青色襯衫?”根子客氣地問。


    大娘滿臉滄桑,洗得發了黑的白短袖,衣衫下擺都塌拉了,也舍不得扔,怯怯諾諾地說:“是了,火車站裏麵去了。”


    “候車廳去了?”


    “是。”


    “謝謝大娘了。”


    根子擺擺手表示感謝。


    來到廣場上,深吸一口煙,吐個煙圈,注視候車廳的玻璃壁。


    突然,目光一凝。


    “狗蛋,是不是他?”根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頭,指向候車廳裏邊,玻璃壁前站著的人。


    “對,就是他。”狗蛋有點亢奮,自覺立了大功。


    根子拍拍狗蛋的肩膀,示意你做得很好,又招唿其他人。


    這個後生,正是那晚跟孫二小去搬太穀餅的三人之一。


    “柱子,那晚上和你們動手的,是不是他?”


    “是。”柱子迴答地的聲音有點小。


    那晚,真的嚇住他了,那半個酒瓶,上邊的玻璃倒刺,嚇得他連續好幾天做噩夢。


    腦子裏總出幻象,如果渣子酒瓶紮身上,會不會死?


    “看你這慫樣。”根子不屑地瞄了一眼,四打一,被人家嚇成這樣,知道柱子算廢了。


    “一會他出來以後,先別動手,合力架到沒人的拐角裏,再往死裏弄,出了事我擔著。”


    根子迴頭掃視一圈跟來的人,又笑眯眯對狗蛋說:“狗蛋,到你表現的時候了,去候車廳把他叫出來,就說兄弟們找他有點事。”


    “嗯?”狗蛋一愣,本能地一縮脖子,連孫二小都敢廢,自己算哪根蔥,諂笑說:“根子哥,你換個人吧……”


    “換誰?”根子語氣重了些,依舊笑著,眼裏卻有狠,說:“你去不去?”


    狗蛋迴頭掃視,不知什麽時候,大家眼裏都不那麽有善意了。


    並且,已有人在揉捏拳頭。


    哭喪著臉,知道沒的選,如果不去,今天躺倒就是自己。“根子哥,別嚇我,我去……”


    “趕緊的。”根子抬腳就踹,把狗蛋踢得一個踉蹌,險些趴地上,完全一副看不起人的姿態。


    畏縮著,彎腰著,恐懼著。


    這時的候車廳,不用檢票就能進,很多流浪漢常住於此。


    站門口,看著陳連尉的背影,再迴頭,遠遠注視根子那堆人。


    隻見根子手裏,正用一把蝴蝶甩刀在玩,方向,正是他的視線。


    咬咬牙,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往陳連尉身邊靠近。


    “哥們,外邊有人讓我傳話,說叫你出去,想談點事。”狗蛋身體緊繃著,精神緊張著,但有不對,他就撒腿跑。


    陳連尉隻靜靜注視外邊,手放在兜裏,麵無表情,不迴話,也不動。


    良久,見陳連尉沒反應,狗蛋小心翼翼地,心提到嗓子眼裏,慢慢地往前挪一小步,輕聲喊:“嘿,哥們?”


    這時。


    “尊敬的旅客您好,太穀到臨汾的,k961次列車正在檢票,請旅客朋友抓緊時間上車。”


    “尊敬的旅客您好,太穀到臨汾的,k961次列車正在檢票,請旅客朋友抓緊時間上車。”


    兩次廣播過後,陳連尉轉身,無視狗蛋,檢票,進了月台。


    直到陳連尉的聲影消失,狗蛋才傻傻地反應過來,撒丫子往外跑。


    “根子哥,他跑了……”張牙舞爪地呐喊。


    “跑了?”根子大怒,一把攥住狗蛋的衣領,吼說:“你他媽吃屎的,怎麽不攔住他?”


    “……”


    我還沒活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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