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曆一九四一年夏,飛渡半島,雷家地界。


    中午時分,正是太陽威力最甚的時候,炙熱的陽光跟以往一樣,曬得人汗流浹背,頭昏腦脹。


    此刻,路上並沒有太多行人,大多數出外的商旅都聚在道路兩旁的樹蔭下,暫時躲避太陽的淫威。


    某處道路分岔口邊上,一處有著兩株枝葉茂盛大樹的空地,早就被機靈的鄉民在這搭了個露天茶館。


    這茶館別看隻是四根竹子撐起一塊破布遮擋,裏麵連張桌子凳子都沒有,吃食更是隻有飯團和白開水,但因地利的關係,生意還是很紅火的。


    這不,此刻邊上已經停滿了數十輛的馬車,更有近百人在這停歇。除了三兩一夥的路人外,還有七八夥商販模樣的人存在。


    雖然,因為天氣非常炎熱,大家沒有大聲喧鬧的心情,不過也都三三兩兩的閑聊著。


    一陣轟隆聲傳來,眾人抬眼望去,不遠處有十數輛馬車正轟隆隆的帶著漫天塵土向這駛來。


    看到塵土越來越稀少,茶館老板立刻明白對方準備來這歇息了,滿臉笑容的喝斥夥計做好準備,腦子裏已開始計算自己能夠從這夥商人身上賺來多少文錢了。


    正如茶館老板所預測的一樣,這十數輛聲勢浩大的馬車開下了馬路,進入這處休閑區。


    茶館老板正想上前套近乎,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當頭一輛馬車的車夫衣著都比自己這個老板漂亮,那車夫鼻孔朝天且一臉傲然的扔了數十枚銅錢說道:“來三十桶清水喂馬!”


    茶館老板被嚇了一跳,居然拿錢給馬買水,太有錢了吧?


    不過他也喜孜孜的收起銅錢退下,反正這樣的人不會買自己的飯團,能賣點水錢也是好的了。


    隨著馬車在車夫的照顧下開始在空地安置,十數名攜刀帶劍的壯漢跳下馬車,先是掃視一下在場的眾人,然後才開始擺出個護衛的陣型。接著兩個俏麗的侍女走下馬車,在陰涼地帶鋪上一塊涼席並擺上茶水點心。


    直到此刻,一個身穿絲綢服飾,一臉傲然自得神態的中年男子才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中下了馬車。


    看到這個男子的排場,在場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打量著。


    這些鄉間小民以為是權貴人物,全都緊張的低頭不敢吭聲,而那些商人模樣的,在打量一番那中年男子後,不屑的撇撇嘴,各自談天說地起來。


    那邊一個侍女扇涼、一個侍女倒茶,身後還有兩個門神護衛,坐在涼席上歇息的中年男子,雖然不滿那些商人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但也沒有多說什麽,自顧自的和兩個侍女調笑起來。


    “我說這位兄弟,這次進了些什麽貨物啊?”


    一個拿著扇子給自己扇涼,模樣黑瘦,身穿短袖敞胸單衣的中年人走過來站在涼席外對著華服中年人說道。


    這個華服中年人聞言,先是瞄了瞄單衣中年人的打扮,嘴角抖了抖,但還是滿臉笑容的說道:“也沒什麽貨物,就是搞了十幾車奧特曼帝國的特產而已。”語氣像是很無所謂的樣子,但卻有一股傲然的味道在內。


    “十幾車?行啊,現在帝國內亂,帝國特產值錢啊,隨便一轉手就是幾倍的利潤。唉,我就不行了,就搞了一車砍刀而已。”單衣中年人搖搖頭歎道。


    “砍刀?”


    本來還一臉自得模樣的華服中年人立刻吃驚的蹦跳起來,邊上聽到這話的人也都一副震驚模樣的望著單衣中年人。


    “是啊,要不是本錢少,我也不用隻搞了一車。呐,就那車,窮啊,連車子都換不起四輪的。”單衣中年人很隨意的指了一輛雙輪單馬車。


    這時,在馬車前侍候那匹馬的一個年輕人咧嘴一笑,掀開車簾,露出裏麵用稻草捆綁著的一把把金屬物體。


    看到真實存在自己眼前的東西,所有人,包括那個華服中年人都肅然起敬。雷家雖然不限製商業活動,但對軍備物資卻跟其他諸侯一樣是嚴格控管的,所以能夠進行軍火貿易的商人都是了不得的家夥。


    華服中年人現在可不敢小看這個打扮看起來像個苦力的單衣中年人,忙把他迎進涼席。


    而四周商人出身的家夥又有哪個是笨蛋,立刻靠了過來套近乎,眾人在一番通名報信後,華服中年人對單衣中年人說道:“大哥,既然您這麽神通廣大,怎麽就帶個隨從出門?不怕遇到強人?”


    “嘿,什麽隨從,那可是我家的兔崽子!”


    單衣中年人笑道:“至於強人?嘿嘿,這四周十數個諸侯境內,誰敢動咱們清月城的人?”


    這話得到眾人的認可:“是啊,雷家名震天下,這附近的諸侯哪個不是看雷家臉色行事的,我們在這些地方行商根本就不用帶護衛,誰敢招惹我們就等於是招惹了雷家!”


    大家異口同聲的應和著,語氣中都帶一種自傲。這也難怪,雷家在這一片地帶是最強的諸侯,從來都是打人家的,根本沒誰敢來討野火,這使得雷家勢力下的民眾多少有了點傲氣。


    “大哥說得沒錯,不過軍火貿易可是越遠越好做,難道大哥隻準備和附近的諸侯做生意?”華服中年人繼續問道。


    “我不是說窮得連四輪馬車都用不起嗎?”單衣中年人喝口華服中年人貢獻出來的美酒笑道。


    “呃,那你怎麽……”


    聞言,華服中年人的臉色不甚好看了,他以為自己被騙了呢。想想也是,如果真是權貴人士,怎麽可能連個隨從都沒有?


    “嘿,想知道我怎麽弄到軍火的?我這是多得我那族兄照顧呢,我那族兄也是個有才之人,被上頭青眼有加獲得了提拔,族兄手中有點小權,也沒有忘記我這族弟,就弄了個批條給我。”單衣中年人笑道。


    “噢!”


    仔細聆聽的眾人都發出意味深長的聲音,眼中都露出怪異光芒。


    看到眾人的眼神,單衣中年人露出得意神色,笑咪咪的說道:“嘿嘿,我知道你們想什麽,是想去治安所告密吧?


    “嘿嘿,我族兄可是從正規門路幫我弄的條子,光明正大,絕對沒有違反雷家的法度,不然我還會如此囂張的四處宣揚嗎?”


    “啊?哪裏,我們怎麽會懷疑呢。”


    眾人忙尷尬的搖著手說,大家深以為然,真的是不符合規矩亂來的,肯定不敢到處宣揚。


    不過其中也有些腦筋比較靈活的人,認為這是故意混淆,所以反而確認自己告密的決心,反正出錯也就被判勞役幾天,如果正確那自己就發了。


    “看來大哥有這個族兄照顧,以後肯定是賺得盆滿缽滿。小弟還要大哥照顧呢,來,滿上。”說著,華服中年人熱情的給單衣中年人倒酒。


    一個貴族打扮的人巴結著一個苦力打扮的人,這一幕並沒有讓四周的人覺得有什麽怪異。


    因為,整個飛渡半島的商人都知道,能夠進行軍火貿易的商人全都是富得流油。就算一開始苦絕窮絕,但隻要沾上了軍火貿易的邊,用不了多久,那錢就能多得用來鋪地!


    正在大夥拍馬屁拉關係的時候,遠處再次傳來了馬蹄聲,這麽清脆的馬蹄聲,眾人一聽就知道是騎兵隊,立刻抬頭觀望。


    映入眼簾的是十數名背插紅色靠旗的騎兵,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簇擁一個身穿皮甲的年輕人衝下大道並停在茶館附近。


    眾人一看,他們靠旗上端是一個閃電團繞的“雷”字,鄉間小民立刻嚇得跪趴在地上。


    雖然他們不認識字,但那個代表主宰雷家領地範圍內所有生靈的圖案,他們卻是作夢都不敢忘記的。


    而且就算對方不是雷家大人物,就是一個小小的武士,他們這些鄉間小民都會跪拜,因為他們可不比商人那麽自由,他們可是靠著田地吃飯的。


    整個飛渡半島的普通小民都是佃農這一類的,任何一個武士都是地主,天生有著區別。


    商人們很是小心的看了一下雷字下麵靠旗中間的圖案,在發現是個瓜瓣圖案後,均鬆口氣,起身垂手低頭站到一邊。


    諸侯出門,所有行人都得在兩旁跪拜低頭,違者一律斬殺。這是整個飛渡半島上,所有諸侯勢力多年以來的共有製度。


    雷家當然也繼承了這些製度,所以當商人們發現對方是依附雷家的某個家族成員後,才按照製度規定,低頭肅立等待這些武士的離去或詢問。


    商人並不擔心自己的生命財產安全,他們的籍貫都是雷家直屬領地內的。屬於雷家的領民,隻要不犯錯,就是雷家家主都沒權隨意剝奪他們的財產和生命,更別說雷家的下屬家族了。


    飛渡半島遍布全境的習慣性製度有很多條會讓帝國人覺得怪異的,其中一條,領民冒犯有官家身分的人,官家人可以隨意斬殺,但隻針對當事人,不會株連家人。


    除了造反會被滅族外,其他罪行都是由當事人一人承擔,不會牽連家族的。所以在飛渡半島上,突然發現有人橫屍街頭,並不是件很奇怪的事。


    不過雖然官家的人可以隨意斬殺冒犯自己的領民,但卻不能斬殺沒有犯錯的領民,否則就是犯罪——罪名很怪異,居然是浪費勞力這樣的罪名。


    而且還有更怪異的,如果你隨意斬殺的人是自己領民,最多被人譴責一番,你的主公、上司、同僚會認為你是個敗家子。


    換句話說,隻要你不在乎自己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印象,你甚至可以殺掉領地內的所有領民。


    當然,這樣一來,領民暴動、領民外逃,甚至被主公剝奪領地的這些事都會發生,不過除了這些就不會有其他麻煩的事了。


    另外如果你斬殺同僚的領民,而這個領民是冒犯你的緣故還沒所謂,可如果你是因興致來了而殺人的話,嘿嘿,那麽你就多了個敵人,對方身為領主可是不能漠視領民被人白白斬殺的。


    不過,這樣的敵人卻可以用權勢和金錢等等因素來消除,但若斬殺的是上司的領民,那你絕對會第一時間被訓斥,如果和上司關係不好,甚至還會被剝奪職務並加以陷害。


    如果是主公的領民?破腹自殺是唯一的選擇,不然就造反吧。


    不過也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瘋,沒有哪個領主會無緣無故斬殺領民玩的,畢竟人口就是財富和兵力的保障,任何一個領主都希望自己的糧食、金錢滿倉,軍隊強盛彪悍,哪裏會自挖牆腳。


    所以,除了謀反被滅族的人外,其他人並不用擔憂自己的財產會被領主和官員隨意剝奪


    而且這裏的人情味還滿足的,像是官員犯錯被革職了,主公賜予的封地也不會被剝奪,當然,管理的地盤自然要收迴。


    而敵軍入侵,隻要不是抵抗到底的,投降後,對方也不會把你的所有封地收迴,起碼會留點足夠家族過活的田地。


    這也是為什麽在飛渡半島上,官家身分是如此尊榮,所有人都拚命往官家裏麵鑽的緣故。


    “老板在嗎?拿十五人份的飯團和茶水。”一個騎兵掃視了眾人一眼後喊道。


    那個見多識廣的茶館老板,知道對方不是自己領主,因此沒有跪在地上跟商人一樣低頭彎腰,聞言立刻直起腰杆飛快的跑去端飯團,而他的夥計也是機靈人,立刻送上茶水。


    這些騎兵並沒有下馬,那個唯一身後沒有靠旗的年輕人說了聲:“時間緊迫,帶著飯團路上吃。”說完拿起一杯茶一口喝光,抓起飯團便塞入懷裏。而其他騎兵也是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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