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樣便是保住了啊……”輕笑一聲,似是釋然,卻又帶著嘲諷:“殿下,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瞎了?”    “覺得不值麽?”    “值!當然值!我不就是這睦南賣來賣去的籌碼麽?前世今生,都逃不過!明明有機會重來一次,我還偏偏往死路上走,我自找的!”    “當然逃不過了,因為小鳥兒你,喜歡睦南啊!”    “喜歡……”再一次喃喃,這兩個字從口中念出來,牽扯得心口又是一陣痛,翎鳶的頭無力垂在天銘泱的肩頭,似是累得再也不想抬起來。    明明那麽想毀了這一切,到頭來卻是為了保衛它拋頭顱,灑熱血,這便是因為喜歡麽……    “小鳥兒為什麽就不肯對自己誠實一點呢?”    耳邊是天銘泱低低的輕歎,背上是他有力的撫觸,胸前是他溫暖的胸膛,翎鳶想推開,卻是乏力得抬不起手臂。    舒服的溫度,堅固的支撐,讓人不由得想就這麽沉睡過去。    “打起精神來,睦南與楚池的戰鬥結束了,我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輕拍一下翎鳶的脊背,天銘泱笑了笑:“養好身子,這睦南,終將是小鳥兒你的!”    翎鳶沒有說話,或者隻是不想開口。    睦南可以是他的,也可以是任何人的,作為一個傀儡,姓誰名誰又有多重要?重要的是,那綁住手腳的線,從來都在天銘泱手裏。    這件事本來就是這麽簡單,互相利用而又相互製約,可是為什麽……他偏偏要做這些多餘的事!收買人心根本就沒有必要,他做的這些,隻會讓一切變得越來越糾纏不清!可是,對方明明觸及了底限,自己又為什麽遲遲不撤退呢……    難道,他還要再一次試著相信別人嗎?    “我……真的瞎了?”推開天銘泱,手指卻還是略有不甘地抓住對方的衣袖,翎鳶微蹙著眉,眼眸中是深深的茫然。    “怕了?”略帶輕佻的語氣,天銘泱一如既往的從容,然後笑看翎鳶冷著臉別過頭,鬆開雙手,竭力壓抑著心裏濃濃的不安,然後如他所料,開口便是兩個字:“出去。”    “便是真瞎了,我天銘泱說讓你做這個睦南王,便絕不食言!”腳步聲在耳邊響起,翎鳶身子一僵。    什麽叫真瞎了?    遠遠傳來那個人一串輕笑,翎鳶的臉色沉了沉。    這個人,無賴如斯,輕浮如斯,怎會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遭親近之人背叛的事,他隻容許發生一次。    摸索著床褥,在枕下摸出一枚精致的瓷瓶,慢慢攥到手心裏,方才那個伺候他的少年立刻近身,耳語道:“公子可有吩咐?”    指尖微微一顫,翎鳶拔開瓶塞,一顆鮮紅的藥丸便是落入少年手中。    “跟每日一樣,下到他的飯菜裏。”    少年微微福身,繼而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輕輕一抖,如交易一般,一枚綠色藥丸落入入翎鳶手裏:“是。那麽,這是今日的分量。”    *    楚池破城當日,睦南都城垂危之際,天澤大軍入城,於當晚繳獲全部楚池軍,守住睦南城。而那夜之後,便是傳來楚池都城遭遇圍攻,駐紮於睦南境內的楚池人馬紛紛撤離的消息。    這對於窮途末路的睦南來說,無疑是救贖。    三日後,睦南危機幾乎全線解除,也便是在這個時候,睦南王大赦天下,都城徹夜狂歡。而這大殿之中,正是要款待救睦南於危難的盟友,以及這一場戰爭獲勝的核心力量——白羽先生。    睦南正處於百廢待興之時,酒宴說不上奢華,但卻因著百姓們的盛情,以及睦南王的感激而顯得很是隆重。    沒有歌舞,百姓用睦南的小調助興。自編的詞曲,唱的是他們的救城英雄——白羽先生。    沒有饕餮,睦南烹羊宰牛,款待遠到而來的盟友,睦南王親自敬酒,敬護城的勇士。    三日的休養,翎鳶的傷勢慢慢在恢複中,眼睛被石灰粉灼傷,雖說不至於失明,但是痊愈的速度也並不快。目前,翎鳶隻能稍稍恢複一些視力,隱約看得清距離自己一寸的事物。    接過睦南王送來的酒杯時,翎鳶的心情是複雜的。曾經威風凜凜的帝王站在他麵前,此刻卻是烈士暮年,垂垂老矣。略顯模糊的視線描摹著對方的臉——斑白的發,略帶病容的臉色,以及微微佝僂的身形,在這個帝王身上,暈出難以描摹的悲涼。    那種大勢已去的悲哀,讓翎鳶對這個曾經狠絕無雙的父親恨不起來,隻剩同情。    如今的睦南王,疾病纏身,思緒不清,儼然已經成了三皇子的傀儡,隻能在這種宴會上出來撐撐場麵,怕是什麽大事也難以決斷了!    曾經翎鳶如此怨恨他,如今看到他此般境況,便是報複了,也覺得絲毫感受不到任何快意了!    是的,他,已然不是對手。他,不值得自己出手了!    杯盞相碰,發出清脆的鳴響,像是作為一場訣別。翎鳶仰頭,甘冽的瓊漿入喉,一路火辣辣在燃燒,眼角不經意的一瞥,便是看到那天銘泱列位席中,滿麵笑意的應酬著一幹王侯。偏偏那視線正是朝著自己這裏飄來,微微一個揚手,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幹了一杯。    那些王侯亦是吵吵著跟著一飲而盡,殊不知,這位天澤皇子,舉杯相邀的,本就另有他人。    “小鳥兒,你的身份敏感,你受百姓擁戴的聲譽遭人嫉妒,你如今已然成為睦南皇族心中的肉刺,今夜,他們勢必要除你!就算是你的體質特殊,百毒不侵,也要萬般小心!赴這鴻門宴,你是誘餌,為的是引蛇出洞,也好順藤摸瓜。但是,你不是飼料!我會護你,你也要保護好自己!”    耳邊迴響著方才入席時天銘泱跟自己耳語的話,翎鳶飲盡一杯酒,身子微微一晃,便是被皇帝扶住,翎鳶抬眸,神色微微有些渙散,歉意道:“聖上,白羽不勝酒力,實在是掃了聖上的雅興……”    “無礙,無礙!白先生大病初愈,當是好好歇息才是。”或者是老了的關係,此時的睦南王表情很是慈祥,是翎鳶未曾見過的神色。翎鳶一時有些愣怔,忽而又是覺得可笑。    曾經孩提時代的自己曾無數次期盼著自己的父親,可以像平常人家的父親一樣,對著自己笑一笑。而唯一的一次,卻是在自己作為質子被送入天澤的那日,那個萬人敬仰的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然後略略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說,莫要丟了睦南王朝的臉!    如今,這夢寐以求的時刻變成了現實,卻是麵對著一個他早已不認得的年邁的皇帝,而對方亦是麵對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被一個侍童引著,迴去休息,翎鳶迴眸,瞥見睦南王也是神色懨懨,不多久就先行退席了。心裏略微一沉,他知道,這個王,老了。或者說,是三皇子逼著他,老了。    跟著侍童七拐八拐,翎鳶忽而發覺有些不對,張口便是問道:“這不是我房間的方向,你要帶我去哪裏?”    “三殿下邀請先生前去一聚。”侍童略略交待一聲,腳步卻是沒有停。    這才是正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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