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七溫柔一笑,握了握兒子的手,一轉眼,小家夥都四歲多了,時間真是快。


    “瑾兒要是怕無聊,可以去病房多陪陪衛叔叔。”她道。


    可沐司暔一本正經的搖頭,“那不行,我要是去了,就打攪了他和肖阿姨,老沐以前最討厭被打攪,衛叔叔肯定也是!”


    沐寒聲涼涼的看了兒子一眼。


    周圍的人卻都在笑,隻有老太太將他抱過去,“你每天陪著祖奶奶,還無聊?”


    沐司暔終於反應過來,立刻搖頭,“不無聊!”


    老太太最近喜歡串地方,跟人一聊就是大半天,還喜歡各種寵物,偏偏沐司暔受不得半點帶毛的東西。


    他這會兒若是說無聊,指不定祖奶奶就天天帶著他,那他會瘋的。


    洛敏一眼就看穿了小少爺的心思,笑得合不攏嘴。


    …。


    那段時間,她在病房絲毫不顯得寂寥,每天都有人噓寒問暖。


    那大概是她這麽多年來被人關注最熱的時期,哪怕他們來了不多說話,也覺得很舒服。


    後來,她聽肖筱沒出國,那個角色依舊沒要迴來,不過和子謙見麵也不再冷眼冷臉。


    兩人在她出院那天過來的,子謙想牽肖筱的手,卻被肖筱一眼瞪了迴去。


    她坐在床邊笑,抬手輕撫腹部,莫名一句:“你們倆要抓緊呢,否則我肚子裏這批出來都沒有同齡小夥伴多不好?”


    肖筱聽完抿唇,清了清嗓子。


    衛子謙卻溫和的笑著,一臉恍悟,“說得對啊,是該抓緊了。”


    肖筱拿著包就往他腰上砸了一下,“你跟誰生去?”


    “咳咳,我還沒說你。”衛子謙裹拳輕咳。


    傅夜七看著兩人一來一迴,笑得悠遠。


    仔細想想,從她迴到榮京,也不過四年時間,身邊也沒少變化,她有了瑾兒,蘇曜有了兒子,沐欽也離婚了,秋落懷孕了……


    彼時,悠悠想著,她已經靠在沐寒聲肩上,車子很穩,出醫院時過了兩個減速帶,沐寒聲已經雙臂擁了她,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那時候她笑了笑,說“我沒那麽嬌氣。”


    沐寒聲側首吻了吻她的發髻,“不是你嬌氣與否,是我應該這麽做。”


    她依舊隻是溫和的笑。


    他們迴的禦閣園,聽沐寒聲先前說,家裏多了兩個傭人,好更周全的伺候她。


    半途沐寒聲給禦閣園打了個電話,通知田幀和傭人,她今天迴去。


    她閉著眼,但是聽到了他透過電話,一句一句的囑咐田幀諸多細節,很多事都一一過問,每一樣都是在為她著想。


    低低的嗓音,不疾不徐,又透著溫情。


    “地毯都換完了麽?樓梯上都鋪了?……嗯。”


    沉默了會兒,他才一手攬著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她闔眸,才吻了吻,對著電話,低醇嗓音變得很小,“她不愛吃魚,您多費心做些花樣出來。”


    魚對孕婦以及胎兒早起發育是極好的,所以,他得想辦法讓她喜歡。


    她在淡淡的笑,像夢一樣聽著,其實都聽得見,但也隻是想那麽聽著。


    車子緩緩進入郊區,在一片靜謐的山道上行。


    沐寒聲的電話忽然響起,她幾乎是猛地驚醒,才知道自己真的眯了過去。


    對此,沐寒聲擰了擰眉,淡淡的不悅,連帶著對電話那頭的人也黑了臉,“什麽事?”


    蘇曜一聽這語氣就挑了一下眉,倒也不生氣,一個人站在酒店房間的外延陽台上,倚著欄杆笑了一笑,“我好歹是替你頂著呆在第一島,夜七知道你這個態度麽?”


    沐寒聲薄唇微抿,“沒正事?”


    兒子迴到身邊和傅孟孟走的時間都不久,但看得出蘇曜已經在極力調整狀態,加之已經上任,他那樣的人,不會允許生活一團糟,誰也看得出他將生活狀態調整得很好。


    才聽蘇曜低聲、溫和的問:“聽說夜七懷孕了?”


    這都過去一周了,他才聽說,也的確是該傷懷的,但蘇曜並不介意,他和她的友情,哪怕不聯係一年半載都無礙。


    沐寒聲聽完才“嗯”了一聲,態度變得友好了不少,“快一個月了,四胞。”


    四胞?


    蘇曜愣了一下,本能的皺眉,“她那樣的身體受得了?”


    常人定是聽完第一時間先送祝福,蘇曜卻是擔心她的身體。


    這一點,讓沐寒聲略微低眉,他們的友情,的確不一般,能有一個友人對她如此,其實他該感激。


    良久,沐寒聲才低啞的一句:“日後再聊。”


    這個問題會讓她緊張,讓她擔憂,當著她的麵是不宜聊的。


    蘇曜濃眉蹙著,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這邊的事你放心,好好照顧她。”末了又自己笑了笑,“好似不用我教這些。”


    沐寒聲也跟著蹙了一下眉,卻聽蘇曜再一次開口:“對了,我這兒怎麽也還得個把月,兒子隻有保姆帶著……”


    “我去看過。”沐寒聲把話接了過來,這是實話,他去看過蘇曜的兒子,跟蘇曜很像,一雙有神的眼,卻是溫潤內斂,才兩歲對人卻極禮貌,用不太清楚的話跟人打招唿。


    “你兒子比你招人喜歡。”沐寒聲冷不丁一句。


    蘇曜笑了,低了低眉,“那是!”


    傅夜七抬起頭,她知道對麵是蘇曜了,可沐寒聲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隻見她都把手抬起來了,他卻轉手揣了手機,對著她溫哄一句:“馬上到家了,迴家我陪你聊一宿,嗯?”


    她忍不住笑,然後收迴手順勢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小氣。”


    都不讓跟蘇曜說話了。


    複靠在他肩上,半晌,悠悠的一句:“蘇曜要是在第一島找個合心意的女人,也挺好的。”


    這樣一來,她身邊的親朋好友似乎都完滿了。


    跨兩岸的就不止藍修和秋落,以後來往還能結個伴。


    沐寒聲隻曲臂輕輕摩挲著她,似有似無的哼了一句。


    不過她卻想起了另一對可能跨兩岸的人,“沐欽是不是代表團一員?”


    沒聽到他迴話,她才抬起頭,抱著他的手臂,“辛溪跟你吐露過他們兩人的事麽?”


    其實兩人還算是般配的。


    她問完,才發現沐寒聲垂眸定定的瞧著他,故作深沉的板著臉。


    但直到車子停了,男人才側身,“教訓”她,“這個時候你想的應該是我,其他任何男人、任何時間都不準往你腦子裏放。”


    夜七先是微愣,而後歪過腦袋看他。


    她一直記得沐寒聲當天的樣子,一本正經,不乏霸道,幾次三番的確認她是否能做到?否則不放她下車去。


    她忍不住笑,被他沉著臉很嚴肅的製止,後來幹脆雙臂一撐,黑臉(溫和)的將她禁錮的座位上,深眸低垂。


    她在醫院呆了多天,出來自然心情不錯,也便刻意柔唇微抿,就不迴答。


    後來,他無奈又得逞的懲罰她,捉著她的唇不放,偶爾吮咬,性感的喉結微微震動,溢出悅耳低鳴:“怎麽變這麽壞呢?”


    吻很繾綣,也很溫柔,卻很久纏著她不放,直到她推了推,耳邊已經是男人微微粗熱的唿吸。


    叫囂的欲望被他壓了下去,隻擁著她在耳際吻了吻,溫柔一句:“暫且讓你壞,等寶寶出來再收拾你。”


    那樣壞壞的,帶了幾分邪惡的話,古楊自然是聽不到的,隻加了自家主子神情愉悅的將女子抱下車,也沒打算放下,直接往家裏走。


    遠遠的能聽到隱約男人的自豪“這世上除了我,誰還能一次抱五個女人?全是我的小情人。”


    傅夜七在他懷裏失笑。


    “小心我生四個小子出來!”


    “那也要,讓他們做個手術的事。”


    …。


    古楊在原地笑得不成樣子,不小心出了聲,下一秒就接到了主子側首射來一抹犀利視線,他立刻收斂,輕輕咳了咳僵硬的背過身。


    繼續笑。


    田幀已經把晚餐準備好了,這會兒到了門口,身邊是兩個新來的女傭。


    老遠見了走來的男人以往沉冷的男人,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兩個女傭嚇得趕緊低頭,一顆心髒猛跳著。


    這是沐寒聲麽?是傳聞中的沐寒聲?商界霸主,高級、秘密軍械提供商,素來隻聽過冷漠寡言,尊貴禁欲,來了幾天,幻想了無數次,誰曾想竟然是這樣一副溫柔能融化人的畫麵?


    田幀卻習以為常,又格外欣慰,笑得十分慈祥,“先生、太太迴來了?”


    一如既往的稱唿。


    沐寒聲隻低低的“嗯”了一句,目光掃過去,帶了幾分肅穆,在低眉彎腰的女傭身上停了兩秒,沒說什麽。


    “換身衣服,這就能用餐了。”田幀給二人拿了拖鞋,道。


    沐寒聲點了點頭,轉而蹲下給她換拖鞋。


    傅夜七想把腳縮迴來,看了一旁三雙眼,抿了抿唇。


    沐寒聲卻輕柔握著她的腳腕,“站穩了。”


    她隻好沒聲了。


    上樓時,他又將她抱起,踩著新鋪了地毯的樓梯,走路沒聲。


    田幀看著兩人上去了,這才收了笑,看了一旁的兩人,“盡快熟悉,既然能進禦閣園,就別再像以前,你們不是來崇拜什麽傳奇的,是來伺候太太的,明白嗎?”


    兩人趕緊低頭,“明白!”


    田幀這才點了點頭,她之所以這麽訓,是因為剛才沐寒聲看了兩人,目光停了兩秒,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卻帶著幾不可聞的不滿。


    外人眼裏,沐寒聲這樣的人物不可觸及,但他需要的傭人是能夠穩重、從容打理一切生活事宜的人,而不是整天戰戰兢兢,見了主子跟做夢似的人。


    “跟我進來,一會兒先生、太太用餐,看清楚了怎麽伺候,記住主子的習慣,尤其是太太。”田幀轉身往裏,略微嚴厲的說著話。


    …。


    蘇曜掛下電話之後笑了笑,又在原地站了會兒。


    “篤篤!”有人敲門。


    “蘇先生,晚餐馬上開始了。”開了門,來人沉聲恭敬。


    蘇曜收了手機往外走,“都到了?”


    那人點了點頭,“都到了。”


    蘇曜這才隨手挑了外套往外走。


    從自己的樓層下去,到餐廳之前要走過一段不長的走廊,走了兩步,他卻停了一下,轉頭看著剛走過的地方。


    女人纖瘦又幹練的背影,棕色的長發束了起來,並不顯得如以往的妖媚。


    略微蹙了一下眉,蘇曜最終是往前走了。


    席上自然是少不了沐欽的,蘇曜這是頭一次發現沐欽在外交方麵的優勢,大概因為都是沐家後代,身上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穩重氣宇。


    他特意走到了沐欽旁邊的位置落座,對麵才是第一島相關人員,藍修還沒迴來,但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席間,蘇曜卻略微低眉,壓低了聲音在沐欽耳邊說了幾句話。


    沐欽起初是麵色溫和的,甚至帶著禮節性的笑意,但慢慢的,臉色涼下去,最終幾不可聞的蹙了一下眉。


    片刻後,他終於放下酒杯,擰眉從包廂走了出去。


    腳步在走廊裏來迴,最終往另一側走,在一個包廂門口忽然停住,隻聽得包廂實木門被‘砰!’砸得一聲響。


    隱約有男人憤怒的爆喝。


    拾步上前,沐欽一雙劍眉顯得幾分陰冷,曲起手指敲了兩下。


    “篤篤!”


    過了片刻,裏邊並沒有任何迴應。


    辛溪是想去開門的,但剛走過去,身體卻被男人一把扯了迴去,種種的甩在桌邊。


    桌椅撞在一起發出“bang\bang”雜亂聲響。


    辛溪的腰狠狠撞在桌角,一瞬間有些喘不過氣,隻屏住唿吸,擰了眉。


    半晌,她才諷刺的笑起來,好像受傷的那個人不是她,抬頭看著麵前五十幾歲、處於憤怒裏的男人,“珍惜你活著的機會吧,也許是最後一次能對我動手了,就算法律判不了離婚,我辛溪也會親自要了你的命!”


    “啪!”非常清脆的聲音,足以見得男人力道很重,略微蒼老的手青筋暴起。


    看著她的表情卻是極其不屑,“你當真以為辛子龍走了你就天了?你以為辛子龍為什麽逼你嫁給我?想要老子的命?你手底下有幾個人是自己的,幾個是我的清楚嗎?”


    男人湊近了他,嘴皮一扯,笑得露出了鑲金的牙,“到最後誰死在誰手裏還不知道呢!”


    他的勢力的確不小,連辛子龍都要倚靠三分,辛子龍死了,他卻安然無恙。


    辛溪知道,但她已經沒辦法再繼續忍受。


    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可辛溪眉頭都沒皺一下,忍著疼站在那兒,精致的臉上依舊是淡漠而嘲諷。


    等男人走過去兩步,辛溪卻忽然掏出了女士手槍,“你想怎麽弄死我,都得從這兒走出去是不是?”


    然後她扯了扯嘴角,“但你所謂的手下這會兒可能睡得正好。”


    辛家一直弄軍火,辛溪對槍支的了解和運用沒人會質疑,所以男人變了臉,“把槍放下!”


    辛溪笑,可是一笑,腰間疼得要命,隻一句:“可以,把離婚協議給我簽了。”


    男人咬了咬牙,“別以為有榮京給你撐腰你就硬了,沐寒聲是什麽東西,遠水不解近渴,辛氏永遠必須倚靠我!”


    嗬!辛溪冷笑,“那是辛子龍的時代。”


    她要不是不想讓人知道這段肮髒的婚姻,大可以婚內弄死他,可她怕麻煩,離了婚,一切從簡。


    僵持了好一會兒,老男人幾次閉了閉眼,有些嚴重的眼袋幾度收緊,最終咬了牙,“好,把協議拿出來。”


    辛溪不宜有她,一手從包裏那東西。


    卻也就在那一瞬間,男人忽然衝過去。


    “嘩!”協議劃破靜默的空氣。


    “唔!”傳來辛溪猛然的低哼。


    沐欽站在門外,正打算敲第二次門,裏邊卻又是“砰!”一聲。


    驀地,男人眼角一緊,這不是普通的聲音。


    不做他想,直接推門而入。


    空氣裏似乎還彌留著火藥的味道,辛溪卻被男人壓在桌上,嘴裏憤憤的罵著,一邊抽了兩個巴掌,隨即一把撕了她的衣服。


    下一個動作剛要伸手,並不健壯的身軀卻忽然被人提起,一個狼狽弧度後種種的摔落在地。


    也許是五十多歲的身體不夠健朗,這麽一甩,差點氣絕,連哀嚎都發不出來。


    沐欽生就挺拔的身軀立在那兒,眉宇之間的陰狠更甚,目光一撇,見了散落在地的離婚協議,眼神越是按了按。


    辛溪仰身在桌上的姿勢一時沒有緩過來,愣愣的看著出現在包間裏的男人。


    蘇曜不是說他不過來麽?這麽多天,她見過榮京來訪團,裏邊並沒有他。


    而她還沒迴神,沐欽冷著臉,移了一步,昂貴的皮鞋在離婚協議前停住,撿起。


    隨後,竟是撿起了適才掉落在地的女士手槍。


    下一秒,精致的手槍就精準的指在了男人太陽穴上,低冷的嗓音沒有半點溫服。


    辛溪當時怔愣中,隻聽得沐欽冷然命令兩個字:“簽了。”


    地上的男人大概也是沒反應過來,聽了話才粗著嗓門,“你他媽誰?眼瞎了連我都敢動,真以為她是辛家的主了?”


    顯然,男人將沐欽當成了辛溪的保鏢一類人物。


    沐總又重複了一遍,手裏的槍支動了動,讓他起來簽字。


    男人沒動。


    沐欽那雙昂貴的皮鞋就挪了過去,毫不猶豫在那人蒼老的手背狠狠攆下去。


    所謂食指連心,老男人終於發出幾乎斷了唿吸的哀嚎,身體痛苦扭著。


    “簽!”沐欽第三次開口。


    實在沒耐性之後,將男人按在離婚協議前,槍頂在他腦袋上。


    字簽完後,沐欽還拿到她勉強,淡淡的一句:“是他的簽名?”


    辛溪一手扶著腰,皺著眉,也點了點頭。


    沐欽這才收了手槍,卻在老男人抬頭要看他的臉時冷不防的狠狠朝著男人命根一踢。


    辛溪都跟著皺了眉。


    她是在懷疑,沐欽曾經是混過黑道麽?


    這樣的陰狠,這樣的鎮定,拿槍指人,皮鞋踩手指,一件件顯得駕輕就熟。


    那個男人是被辛溪的人拖出去的。


    包廂裏隻剩兩個人,沐欽才轉頭掃了她一眼,“沒事?”


    辛溪抿了抿唇,搖頭,然後忍痛笑得一如既往,“怎麽來了呢?”


    沐欽沒說話,但她這話一問,他竟然往門口走,淡淡的一句:“走了,還有應酬。”


    辛溪頓時瞪了眼,撫著腰的手也猛地朝他伸出,意欲拉住他,卻被一陣劇痛猛地擰了眉。


    沐欽手都放在了門把上,腦子裏閃過進門前的槍聲,驀地轉身。


    辛溪正好因為疼痛而扶了桌邊,卻才發現滿手掌都是血,半個衣服袖子都染了。


    隻一眼,沐欽眸色暗了下來,疾步返迴來,一句話都沒說話,抱起她匆匆掠出包廂。


    一路上辛溪沒有暈過去,但她知道手臂受傷了,因為疼痛,逐漸的嘴唇蒼白,額頭微微細汗。


    她卻看著沐欽,笑:“你皺著眉幹什麽,又死不了,別說手臂傷了,為了離婚,就算卸了一條胳膊我都願意。”


    男人冷然掃了她一眼,“需要我用東西把你嘴堵住?”


    他的確很嚴肅,一雙濃墨的眉峰皺起來莫名讓人有種恐懼感。


    辛溪卻依舊笑,笑得以為深濃,盯著他的薄唇,“好啊。”


    沐欽看她的眼神暗了又暗,最終是忍了。


    醫生的動作很快,雖然她傷得手臂,但平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匆匆將她推進去,將沐欽攔在門外。


    等待的時間,沐欽給蘇曜打了個電話知會了一聲。


    蘇曜隻是說了句:“放心照顧著,這邊沒事。”因為來訪團進出都需要相關證明,所以他知道沐欽出去了,還是抱著辛溪急匆匆走的,想必是出了什麽事。


    子彈並不在辛溪手臂上,而是擦了過去,留了個‘凹’傷口,沒法縫針,她也不需要住院,就是止血比較困難。


    她終於被送出來時,因為失血不少,臉色略微蒼白,看到沐欽時還是想像以前那樣的笑。


    可惜被沐欽冷冰冰的眼神止住了。


    醫生給沐欽囑咐了好一會兒,他都隻是雙手放在兜裏聽著,連“嗯”的都沒有迴應一句。


    醫生狐疑的抬頭看了他,“您……記住了嗎?”


    沐欽這才幾不可聞的點了一下頭,轉身,又一言不發把辛溪抱起來往醫院外走。


    辛溪在座椅上看著返迴去的沐欽,嘴角笑得很柔和,醫院門口暈黃的燈光能看出幾許她臉上的笑意,不似以往麵具般的媚笑。


    好一會兒,沐欽從醫院出來,手裏多了一條藥膏。


    上車前,他把藥膏扔在辛溪腿上,“擦擦。”


    她知道,在說她臉上的巴掌印,卻隻是笑了笑,握著藥膏,一路都沒動靜,直到他把她送迴家,進了門。


    “你就這麽走嗎?”辛溪剛被抱到沙發上坐定,抬頭就見了沐欽轉身往外走,皺了眉。


    沐欽停下步子,低眉看了她一眼,見了她手裏的藥膏和臉上的紅痕。


    最終折了迴去。


    大概是因為他有女兒,替她擦藥的動作要比想象中的溫柔,並不覺得疼,隻覺得一片清涼。


    兩人對麵而坐,她能清楚看到這個男人分明的棱角,一雙濃密的睫毛,看起來卻越是冷冰冰的。


    沐家的男人,基因的確沒人比得了。


    “早點睡。”頭頂終於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她才見沐欽把藥膏擰上了。


    他還是要走。


    辛溪莫名其妙的生氣,看著他起身,揚了臉,“沒什麽話對我說嗎?”


    沐欽似是蹙了一下眉,垂首看她,“我該說什麽嗎?還是你想聽什麽?”


    淡淡的聲音,基本沒什麽起伏。


    辛溪閉了閉眼,“你還裝什麽?沒什麽話說為什麽要過來?為什麽要幫我逼他簽協議!”


    沐欽迴過身,低眉,“隻是解救了一個弱勢女性,任何一個男人應該都會這麽做。”


    辛溪氣得不斷咬牙,最終猛然從沙發站起身,一把抓了他放下的藥膏,“你放屁!”


    “全世界那麽多弱勢女性,你怎麽偏偏選擇我!”


    因為她忽然的爆發和甩出藥膏的動作,沐欽黑了臉,“你若是不想要這條手臂,可以往上邊再開一槍。”


    說完話,他就那麽冷然轉身。


    可剛邁出去兩步,卻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幾許軍械聲,濃眉一擰,猝然側首看去。


    她竟然真的從自己包裏拿出了那把槍,直接對準了那條受傷的手臂,連保險都拉了。


    然,幾乎是眼前一黑,辛溪隻覺得手裏的東西被男人搶走狠狠扔了出去,耳邊是他爆喝:“你瘋了!”


    她被他急促衝過來的慣性壓在了沙發上,被他低啞的聲音震得耳朵疼,卻抬眸靜靜的看著他,“不是你讓我這麽做的嗎?”


    沐欽薄唇抿緊,唿吸都還沒穩,“我讓你超心髒開槍你也照做嗎?!”


    辛溪笑得一臉坦然,“不然你試試啊。”


    那一句之後,兩人很久都沒有說話,沐欽就那麽狠狠盯著她。


    她也靜靜的看著他。


    良久,終究是辛溪敗下陣來,眼圈不太舒服,眨了眨,輕飄飄的一句:“你是因為嫌棄我嗎?”


    沐欽沒有說話,隻作勢從她身上下去。


    她卻忽然收緊雙臂,也不顧自己手臂還有傷,使上了勁兒。


    沐欽臉色一變,“鬆開!”


    辛溪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眼底卻有著說不出的淒落,“那你告訴我,你是嫌棄我嗎?”


    不聽他迴話,辛溪才自嘲一笑,“也對,我跟老男人結過婚,別人眼裏簡直就是被玩破了的破鞋,哪有人不嫌髒?”


    這話顯然不夠好聽,沐欽臉色黑了又黑,卻依舊是那一句:“鬆開。”


    她笑,“沒事啊,我手臂不疼。”


    沐欽不敢去扯,怕把傷口撕了,二度出血止血更加困難,隻是沉著臉盯著她,半晌終於一句:“一定要知道?”


    辛溪眼底升起一些希望,“一定要知道!”


    沐欽才定定的看著她,“好,那我告訴你,不是你不配,是我沒那個資格,我有過一段婚姻,前妻還在榮京,而我過去又是什麽樣的人,這些你都知道麽?”


    辛溪知道他女兒,卻不知道他前妻是誰,在哪。不免愣了愣。


    在他作勢起身時,她才忽然拉住他,“我不在乎!既然是前妻有什麽好在乎?我還有前夫呢?至於你過去是什麽人,那跟我更沒關係。”


    沐欽沒說話,終究是從她身上下來,理了理衣服,安靜立在一旁。


    辛溪坐起來,嬌小的身體絲毫沒有辛家家主的氣魄,也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半晌,她終於懇求的抬頭,“今晚留下來陪我,可以嗎?”


    沐欽目光平視著黑乎乎的窗外,沒有應答。


    片刻,他竟然抬腳往門口走,辛溪心口一酸,咬了唇,環抱膝蓋的手很緊。


    聽著腳步越來越遠,她忽然起身衝過去,從身後環了男人精瘦的腰,“不陪也可以,當安撫我,就抱一會兒,以後我絕不打攪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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