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討者不迴話,倒是終究拿了她的前,轉身蹣跚離去。


    傅夜七在原地站了會兒,看著乞討者漸漸走遠,直到消失。


    轉身離開時,沐寒聲站在風裏,墨色大衣一角略微飄動,卻衝她伸了手,英峻的棱角滿是溫和。


    她把手放進那個溫厚的手心,淡淡的抿唇淺笑,不讓他擔心。


    她在街頭流落的日子已經過去太久了,實在不想去迴憶,總歸隻能帶來惆悵。


    一路上,宋沫沒有再說話,轉頭看著窗外逐漸寂靜的郊外,榮京她不熟,離了軍,是離開,還是留下呢?


    可她竟然習慣了和莊軍處的相處。


    郊外的風比市內還猛,墓地有序排開的綠植被吹得窸窣作響,散開一片說不出的冷清。


    傅夜七從未見過沐寒聲的母親,在沐家也未曾見過照片。


    可她當她跪在墓碑前,盯著那張小小的照片,卻思緒飄遠,那一張精巧又寡淡的臉,是不是似曾相識?還是世間有太多相似之人?


    沐寒聲習慣來了便安靜的陪著安睡之人,上茶、點香、貢點心,一切言語都在其中。


    但這是他第一次帶妻子過來,在最後終於牽了她的手,麵對墓碑,有那麽些自豪,有那麽些笑意,“媽,這是您兒媳,兒子有福,娶了個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如今,我們就缺兩個程序,您會保佑兒子的吧?”


    所謂的兩個程序,沐寒聲故意閉口不言了。


    隻在心底道:先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婚禮,再者,便是抓緊造個小情人。


    傅夜七笑看了她,也開口喊了‘媽’,但不敢說能如何將沐寒聲照顧好,畢竟,這個男人太強,她這麽一想,竟不知哪裏可以照顧他,才乖巧的一句:“夜七會努力當好這個兒媳。”


    兩人最後給長輩敬了酒,天邊逐漸黑下來,是大雨前的征兆。


    沐寒聲牽著她離開,從山頂往下走,上邊還好,越往下,一路生態石,並不好走。


    大概是她還在想婆婆那張臉到底在哪見過,一不留神,差一點栽倒。


    幸得沐寒聲手一緊,一把將她接住,再不敢讓她自己走。


    “幹什麽?”她差點摔跤的緊張之餘,盯著他在自己麵前背過蹲下。


    “背你呀。”


    低醇的嗓音,卻又是那樣弄人的‘呀’,溫柔的,淺笑著。


    她抿唇安靜了會兒,繼而淺笑,心底是暖暖的,可一會兒還要見宋沫,加之這墓地還沒出去呢,可別讓婆婆心疼她欺負丈夫了!


    笑著,她脫下高跟鞋,就著襪子踩在砂石之間,越過男人往前走了,迴首不忘一笑。


    絕美的臉,竟是一絲狡黠。


    除卻那些整齊排列的墓碑不言,這郊外的景色,哪怕在冬季也是不差的,天邊變幻著烏雲,愈發凸顯她那張精致的臉,笑意清閑,美不勝收。


    沐寒聲愣了一下,等她走了兩步,薄唇倏然勾笑,幾步跟上去,不等她反應,便將人抱了起來。


    適才是怕路不好,抱著她有危險,這下心底火熱著,顧不了許多。


    她就是這個本事,一個乖巧便能哄人高興許久,這驀然而來的狡黠,怎不令人喜歡?


    她緊張得不敢亂動,雙手抱著他的脖子,順著他剛才的調弄語調:“你可走穩些,我這身子金貴著呢!”


    男人低眉,笑。


    可下一秒卻忽而手臂一掂,作勢將人扔下。


    待嚇得妻子花容盡失,才穩穩收迴手臂,峻臉得意,“嚇著了?”


    遠遠看去,那便是兩個恩愛的情人,輕快而溫馨,哪怕烏雲遮幕,那也是一道溫暖的風景。


    走過第二片區,傅夜七才抬首,“要麽……我去看看宋琦吧?”


    沐寒聲的步伐沒幾分停頓,深眸微垂,隨即認真看路,隻低低的一句:“這就快下雨了。”


    “也就兩分鍾的事。”


    男人不言,倒是看了看她,最終轉了方向。


    宋沫本已經往迴走了,抬眼見了從對麵走來的兩人,還牽著手,哪怕臉上無笑,卻盡是溫暖。


    停了腳步,她在想,自己是否見過姐與沐寒聲這樣親昵的牽手?


    不曾吧?


    她見得最多的是姐發呆,要麽看著關於沐寒聲的消息,要麽看著不知何時偷拍的照片,再者,便是仔仔細細算著哪一天能見到他。


    哪怕那是宋琦的自願,可那也是一個女人的大好青春,就那樣耗費了,最後也不得而終


    宋沫作為妹妹,見過了宋琦那樣的艱難感情,替她不值,甚至敵視每一個沐寒聲身邊的女人,都是情理之中。


    傅夜七也是懂的。


    抬頭見了宋沫,她把手從沐寒聲那兒抽迴來,走過去才低婉一句:“我去見見你姐。”


    宋沫站了一會兒,是有那麽些意外的。


    最後也側身讓了,繼而又超前帶路。


    從前某段時間,傅夜七非常好奇這個女人,長什麽樣,性格如何?她愛沐寒聲多少?


    可真正到了她的墓前,她竟什麽都不好奇了,隻是看著那一張小小的照片。


    宋琦是可憐的,比她可憐,哪怕她經曆諸多苦難,可她活得好好的。但宋琦這樣一個精致的女子,在那樣的年紀瘞玉埋香。


    她給宋琦也敬了一杯酒,想起了宋琦是個愛喝酒的女人,便多喝了一杯。


    臨走時,她看了看宋沫,又轉迴頭,“宋琦,你我素不相識,但中間是沐寒聲,倘若宋沫不介意,隻要我能,定會照顧著她。”


    這一點算是站在沐寒聲妻子的立場吧。


    宋沫不說話,卻扭過頭。


    那不是傲氣,也不是不屑,因為難得沒心沒肺的宋沫略微紅著眼,大概那是難為情,畢竟,她和傅夜七,那樣糾葛過。


    可當初她以為裝白蓮花的女人,此刻這樣不計前嫌。


    從墓地離開後,宋沫依舊不說話,終於進了市區,她才對著沐寒聲道:“我此前說想讓您幫忙盡快遷戶籍,但現在,我想再考慮考慮。”


    也許,她就順利離軍,然後迴英國。


    宋沫改了稱唿,誰都意識到了。


    沐寒聲總算‘嗯’了一句,點了一下頭。


    那時候傅夜七也知道了,原來宋沫吃軟不吃硬。都說這樣的人,心地是柔軟的,隻是當初的宋沫年幼跋扈。


    他們是要先把宋沫送迴軍隊的,可到了中途卻接到了老太太的電話。


    沐寒聲聽了會兒電話,英眉微寧,“我這就迴去。”


    她轉頭,“怎麽了?”


    “沐戀的事。”沐寒聲隻這麽幾個字,薄唇微涼,聲線很沉。


    可見事情不小。


    宋沫聽完,主動一句:“就在這兒放我下來吧,離軍區不遠,我跑步迴去也是可以的。”


    沐寒聲猶豫片刻,看了即將而來的雨,給莊岩打了過去,讓他來把宋沫接走。


    車子便從那兒調轉方向往玫瑰園。


    傅夜七想,戀戀此前該是與蘇曜吵過,依她的性子,從小也是尊嚴感極強,怎麽也得隔上一段時間才會迴頭找蘇曜去,莫不是這就沒忍住?


    可沐寒說說,“比你想的嚴重,老太太都摔茶杯了。”


    這讓她擰眉,奶奶氣成那樣?


    果然,兩人的車剛挺穩,走到大門外,竟然聽到了老太太氣得罵了一句什麽,聽不清,可一走進去,洛敏緊張的拍著老太太的背。


    “您消消氣,戀戀這丫頭不懂事,這不也說了什麽也沒發生麽?”洛敏在一旁寬慰著。


    陸婉華氣得冷哼。


    沐戀已經在地上跪了半天,滿臉眼淚,委屈又無助。


    這種事,沐寒聲自不會一進去就插嘴,隻是安靜的往沐欽邊上坐,低眉撣了撣不知何時沾到外套肘間的草屑。


    傅夜七坐在了沐戀身側的沙發,又不能直接將她扶起來,隻看了老太太,“奶奶……這是怎麽了?戀戀如今都工作了,她本就乖巧,也懂事多了……”


    “懂事?”老太太這是真氣壞了,權杖一下下敲擊地麵,“懂事就是隨隨便便的去男人家裏過夜,與男人……!”


    後邊的話,老太太沒好當著一眾小輩的麵說出來。


    傅夜七愣了一下。


    戀戀去男人家裏過夜?


    莫不是說的,戀戀去蘇曜家裏那晚?奶奶連這都知道?


    沐戀雖然沒被冤枉,卻很委屈,雙眼紅紅的控訴:“奶奶,您怎麽能跟蹤我?”


    “我如何不能跟蹤?”陸婉華轉頭,氣得盯著孫女,又改了口:“老太婆若不是擔心你,至於讓人跟著你麽?”


    傅夜七竟是插不上話,因為老太太擔心子孫,這些行為也不能跟她計較。戀戀也的確去蘇曜家過夜了。


    陸婉華長長吸口氣,曾經那張風華的臉,貴氣之餘氣憤難壓,沐戀是長大了,可以自由戀愛了,可她找誰不好,非要蘇曜?


    “總歸,你給我聽好了,要麽安分的去做個檢查,要麽我直接斷了蘇曜的路,我看你還對一個一無是處的男人如何癡情!”陸婉華這是下了死命令了。


    傅夜七卻轉頭看了沐戀,什麽檢查?


    沐戀倔強的仰著頭,一擦眼淚,“我都說了我和蘇曜什麽也沒發生!”


    “那就給我乖乖去做檢查!”陸婉華不肯讓步。


    年輕人眼裏,這也許隻是你情我願的事,但在陸婉華那一輩人眼裏,女人的貞潔比什麽都重要,何況是沐家這樣的貴族?以後傳出去,說沐家女子年紀輕輕便不守貞潔,那等同往沐家尊嚴上潑糞。


    沐戀不說話,咬著牙怎麽都不願。


    傅夜七想了想,走到老太太跟前,握了她的手,“奶奶,我知道您生氣,但興許,戀戀這也不是一廂情願,倘若兩人能成,有些恩怨也不必一直掛著,是不是?”


    積怨幾輩,何時能了?


    就算蘇曜埋怨過沐家讓他卻是母愛,可他要埋怨也是對上一輩,與沐戀無關,戀戀這樣的女孩,含著金湯匙長大,也能有如今的出息,有幾個千金能做到,他若明理,就該知道怎麽做。


    可一說要讓蘇曜過來一趟,沐戀死活不肯。


    她怕的就是蘇曜會搖頭。


    蘇曜接到電話時,沉吟片刻,最終是應了。


    有些事,拖著不是辦法,他總要說清楚,正好去了這糾纏。


    ……


    蘇曜這是第一次來沐家大宅,玫瑰園的確宏偉壯觀,從遠處便能感覺別樣的氣魄。


    他今天穿了一套墨色西服,看上去比溫雅之餘多了穩重,下了車,一步步穩穩走進沐家。


    “沐老夫人。”對著長輩,他也先打了招唿,作為後備的禮儀是有的。


    陸婉華板著臉,卻也點了一下頭。


    “老太婆我也不羅嗦,你該知道我找你來做什麽。”陸婉華對著蘇曜。


    蘇曜看了跪在地上的沐戀,低眉,也立得筆直,該有的敬重之餘,不卑不亢,“知道。”


    “那就好,當年蘇、沐兩家的恩怨,是各有說法,我知道你心裏有怨,但今天,我就當給你一個機會,倘若你認了戀戀,那好,那些恩怨,沐家不再計較!”


    蘇曜聽完,幾不可聞的笑了一下,並非真笑。


    聽起來,沐家還是覺得自己有理的,沐寒聲的父親當年強擄豪奪,可沐家還是覺得有理。


    “沐老夫人。”片刻後,蘇曜開了口:“晚輩必須聲明,我與沐戀並非戀人關係,晚輩心裏有人。”


    這話可讓陸婉華氣得不輕。


    不是戀人,關係你動我孫女!


    “你看不起我兒子,可你如今的行為,連我兒子都不如!”陸婉華一臉冷肅,極其懾人。


    當年,她的兒子起初是霸著別人的妻子,可她兒子敢認,如今的蘇曜呢?自己做了的事,竟還不認賬了?


    蘇曜知道陸婉華的意思,低了低眉,看著沐戀,然後蹲下。


    “那晚的情況,你比我了解。”這是他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地方,可他確實不確定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


    所以,對著沐戀,蘇曜問得很認真,“你告訴我,有還是沒有,若是前者,我認。”


    沐戀抬頭,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的氣質、言行都是她喜歡的,哪怕此刻,她明知道他會這麽說,並非因為感情,可她感動著。


    隻是,她可以單方麵因愛付出,卻不代表願意用所謂的責任捆綁一個男人,那不是她想要的。


    最終,她定定的看著蘇曜,哪怕流著淚,也仔細的擦幹了,搖頭,堅定:“沒有。”


    蘇曜看了沐戀好一會兒,最終信了,也低低的一句:“幸好,但,若有冒犯之處,我道歉。”


    沐戀眼淚流得更兇,不說話。


    蘇曜起了身,看著陸婉華,“沐老夫人,您也聽到了,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至於其他,該是你們沐家內部之事,蘇某插不上話。”


    陸婉華不是那種別人說什麽就信的人,可都到這個份兒上,她沒法再逼孫女,畢竟是親孫女,又怎麽能委屈了她。


    沐欽和沐寒聲一直在一旁坐著,一直不說話。


    在沐寒聲看來,這是好結果,最好日後都不再交集,沐戀這也算栽了個跟頭,日後會老實些。


    蘇曜從沐家離開時,已經很晚了,外邊還下著雨。


    傅夜七轉頭看了沐寒聲。


    沐寒聲神色溫柔,薄唇微微一動,“去吧!”


    夫妻之間,已經到了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的地步。


    她笑了笑,口型傳達‘謝謝!’然後轉身去送蘇曜。


    傘不大,由她打著跟上蘇曜。


    “雨不小,就別送了。”蘇曜停了腳步,怕走著容易把她打濕。


    她隻是略微笑了一下,目光在黑暗裏看得很遠,她說:“有些東西,你又何必那麽堅持呢?”


    蘇曜轉首,安靜的看了她的側臉,雨幕昏暗裏,好似依舊看得清輪廓。


    “你是指我對蘇、沐兩家的恩怨,還是對你?”他低低的聲音,對她的情意,已然不避諱。


    她抿了抿唇。


    “蘇曜,其實戀戀真的不錯,如今有幾個人,能這樣甘願去愛?”她相信,隻要蘇曜不那麽執念,他們會幸福。


    就像她和沐寒聲,曾經他們冷如陌生人,可後來沐寒聲對她,也是那樣甘願的愛著、縱容著。如今她覺得這樣的生活足矣。


    蘇曜卻搖頭,“我知道沐戀不錯,可我配不上她。”


    這大概隻是其中之一,更甚,他的心思不在這裏。


    她皺了眉,配不上?


    堂堂蘇副總理,謙謙君子,儒雅穩重,哪裏會配不上呢?


    雨點‘莎莎’的打在傘麵上,兩人之間安靜了好一會兒。


    最終,蘇曜先開口,已經轉了話題,他說:“聽聞,你把傅氏曾經放棄的項目都啟新得差不多了?”


    她並不驚訝,隻轉頭,“傅孟孟告訴你的?”


    意外的是,蘇曜搖了頭,低低的一句:“我聽趙霖說的,在金融報紙上,也是能看到的。”


    愣了那麽一會兒,她一時竟沒摸透趙霖這麽做的理由。


    轉而才聽蘇曜低低的一句:“傅天成也一直忙著應酬,就想著如何再壓你,畢竟,那麽多項目啟新,功勞加起來超過諸多元老。”


    這還是輕的,項目實行過程,是籠絡人心最好的時機,那麽多項目,若真的都成功了,傅氏表麵實在傅孟孟和傅天成手裏,實則權力都移位了。


    她似有若無的一笑,“你怎麽看?”


    蘇曜緘默片刻,怎麽看?


    “我能幫得上你的,自然就幫,不過你如今一路走得穩當,看似是不太需要我?”蘇曜話音一絲玩笑,更多的是認真。


    而她的迴應,純屬玩笑,“你若是成了我妹夫,那不用白不用,可你不是呢!”


    蘇曜笑了一下,他和沐戀,是不可能的。


    終於將蘇曜送上車,傅夜七在門外呆了會兒,還在想趙霖把事告訴蘇曜的動機。


    可他沒打算直接問過去,畢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上樓,她的褲腿濕了一片,冷得跺了跺腳。


    抬頭一眼見了沐寒聲靠在陽台門邊,手裏的煙都快滅了。


    “聞著解饞還不如吸兩口呢!”她忽而淺笑。


    她知道,從陽台那兒側著看,能見到她和蘇曜,估計這男人看了半天了,這會兒才轉過身倚在門邊的。


    沐寒聲不說話,安靜的盯著妻子笑顏看,忽然悠悠吐了一句:“蘇曜怎麽還不死心?”


    公然對著奶奶說,他心裏有人,可謂司馬昭之心。


    她本是打算先換衣服,聽了他的話,笑意更甚,走過去想把他指間的煙頭拿走,沐寒聲卻輕巧躲過去了。


    “心思在人家自己身上,我怎麽知道?”她輕巧的一句,笑意盈盈。


    沐寒聲挑眉,主動撚滅煙蒂,莫名一句:“看來,我得抓緊。”


    伸手牽了她,薄唇印在額間。


    藍司暔進去時,見到這場景,小嘴咕噥一句:“就不能換個花樣!”


    傅夜七聽見了,忍不住輕笑,“瑾兒,怎麽過來了?”


    因為她生日,瑾兒沒送成禮,都兩三天沒跟她說話了,這會兒還板著小臉。


    小家夥到了兩人跟前,先是將她拉了過去,然後才對著立在那頭的沐寒聲,“我要把媽咪借走,說會兒悄悄話。”


    對於兒子的要求,隻要不過分,沐寒聲是盡量滿足,唯獨涉及妻子時略微謹慎。


    往前走了兩步,半蹲下,博取小家夥好感,“說什麽去?”


    對於他的套路,藍司暔一清二楚,一點情麵不給,“告訴你了還叫悄悄話麽?”


    連說話起來那股子味道都和沐寒聲有得拚。


    沐寒聲被噎得幾秒沒說話,看著妻子被她小情人帶走。


    傅夜七是一路被兒子拉著進了他的房間。


    “瑾兒,什麽事這麽神秘?”進了門,見他仔細關上門,她才忍不住一句。


    藍司暔先是歎了口氣,“媽咪,你的工作,能不能不那麽忙?”


    她愣了一下,一時沒說話。


    最近的確很忙,不僅是過生日讓瑾兒落了空,近日也沒空多關心他。


    “瑾兒是不是覺得媽咪最近太少關心你了?”她麵帶歉疚,坐在床邊與兒子一般高。


    可藍司暔卻搖了搖頭,有模有樣的摸了摸她的臉,“你都瘦了!”


    不等她說話,小家夥又一句:“而且,不是你工作忙,哪會沒注意到有人跟蹤?”


    跟蹤?


    她皺了一下眉,總不會是兒子鬧著玩,整天跟著她麽?


    “誰告訴你的?”她嚴肅起來。


    藍司暔繞著手指,小肩頭一聳,“我也不認識,是個老乞丐。”


    老乞丐?


    果然是同一個人。


    可傅夜七一時想不明白,那乞討者,到底是真的對她好,還在故弄玄虛?


    她隻能讓藍修的人去查。


    “媽咪,藍爸說最近要迴島上呢,你說我去不去?”藍司暔顯然糾結這個問題,不然不會問她。


    這個時候問,必定是去哪兒過年的問題。


    暫且將剛才的事放一邊,她笑著,“瑾兒想在哪兒過?”


    小家夥答得很有技術含量,“我想跟媽咪一起過。”


    那就是把問題又扔給了她,看她選哪裏。


    傅夜七忍不住削了他的鼻尖,“精得你!”想了會兒,她說:“祖奶奶定是想每天都見著你,媽咪又是孫媳,按理也應該在這這兒,不過,瑾兒想迴去陪藍爺爺,是不是?”


    藍司暔沒猶豫的點了頭,“爺爺和我打過幾個電話,每次都說得人心疼,說我們把他老頭子一人孤零零扔了……”


    說得倒也是。


    藍修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看似是沒迴去過,不然老頑童不會顧影自憐。


    “要麽,咱們娘倆分著過?媽咪準你跟著藍爸迴去?”她商量著。


    藍司暔抿了抿小嘴,“媽咪要是為難也沒事,爺爺肯定會和那個漂亮奶奶過。”


    漂亮奶奶?“哪個漂亮奶奶?”


    小家夥想了想,“媽咪可能沒見過幾次,爺爺說以前在老宅的,最近過來和爺爺一起了。”


    傅夜七是有那麽點印象的,當初與藍修在第一島,去過一次老宅,也就那麽一次再也沒去,藍家宅子,無論哪一個,最不缺的便是人,從守衛,到管家,到傭人,當時的她由於身體原因,根本無心認人。


    娘倆最後也沒敲定這個問題,隻是藍司暔幾次叮囑她以後出門注意安全。


    倒是傅夜七想,瑾兒以後該少出門,要麽讓人跟著。


    ……


    蘇曜迴去之後,碰巧見的第一個人是傅孟孟。


    聽完大概經過,傅孟孟隻是輕輕一笑,不足為奇,又開玩笑:“若我是你,沐家多好的條件,娶一個沐戀,那便是半個沐家,有何不可?”


    對此,蘇曜隻一一笑,“感情與利益,是可分的。”


    一個政界之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令人驚訝,至少在傅孟孟眼裏,感情於利益,可舍可換。


    但蘇曜的選擇,於她也不無利處。


    迴到公寓,蘇曜獨自在客廳坐了許久,盯著那個魚缸沉默。


    燈光下,魚一動,水光瀲灩,草龜卻是安靜的趴著。


    沐戀曾經說,她就是魚,他是龜,一個活躍主動,一個永遠沉默。


    忘了什麽時候開始,他倒也養成了時而往浴缸裏扔魚食的習慣,隻是一月底,草龜幾近冬眠,偶爾吃兩口,極少理會人。


    ……


    榮京的夜裏越是偏遠,越是荒涼,可今夜安玖泠的住處很不安生。


    顧準之的健身館倒閉後,在會所的謀生畢竟是出賣尊嚴,於他這種略有心氣之人,是待不長久的。


    今夜他剛從外地迴來,直接找到了安玖泠住處。


    安玖瓷接到表姐電話,大半夜趕過去,一路都在為顧準之的混蛋行為憤怒,虧他想得出要賣兒子的念頭!


    可她到了表姐住處時,兩人平靜了些。


    “你說真的?”顧準之的強硬緩和少許,眯起的眼盛著算計,本是英俊儒雅的臉,被現實磨得奸詐,“如果我幫你弄沐煌,從黎曼那兒得的好處,七成歸我!”


    別的安玖瓷是沒聽見,卻聽了最後一句,皺了眉,看著顧準之。


    “你們在說什麽?”


    顧準之收斂神色隻在一瞬之間,恢複了那副溫和的模樣,轉頭看了看安玖瓷,又看安玖泠,“你跟她說了?”


    安玖泠緊緊抱著孩子,搖頭。


    顧準之笑了一下,“表妹不就在沐煌麽?”


    表妹兩個字讓安玖瓷蹙了眉,“顧先生,已經很晚了,你可以走了,否則我報警。”


    話不投機半句多,顧準之冷哼一下,“少一個人分利也好!”


    扔下這一句,他就走了。


    安玖瓷皺著眉看了那頭的女人,“說吧,你跟顧準之說了什麽?”


    安玖泠放下心,把兒子放在了床上,一時咬唇不說話。


    “動沐煌這種事,你也敢想?”安玖瓷擰眉,“上次算計莊岩的人一事,到現在都沒解決,能不能別再惹事了?實在不行,我送你出國,永遠別見榮京這些人這些事,沒有丟臉一說。”


    與莊岩打交道,安玖瓷也覺得不舒服,她不喜歡欠別人,尤其這樣特殊的人。


    安玖泠想了想,和她說了實話。


    “這法子,不是我想出來的,我也沒打算真動手,我比誰都清楚沐煌的銅牆鐵壁……是黎曼給我出的主意。”安玖泠咬了咬唇。


    黎曼?


    安玖瓷眉頭更緊,“她為什麽不自己去?”


    黎曼是誰,安玖瓷當然認識,不說多麽聰明,也絕對不傻。


    “不管你和黎曼之間有什麽交易,我勸你一句,打消這個主意,就算別人無察覺,我也會和沐寒聲供出你。”安玖瓷沒有說笑。


    安玖泠不言,對沐家,她是怨的,都是因為沐家絕情,她才走到今天,可也說了一句:“我沒想做。”


    沐寒聲如何狠厲,她明白,就算做,也不會親自動手,顧準之算計了她一次,她就盼著顧準之去死!


    果然是人心險惡,從黎曼到顧準之,他又何曾想到如此層層算計?


    沐煌集團大廈。


    沐寒聲近日來得極早,這才八點半的時間,卻從會議室裏出來,而他身後的竟是莊岩。


    剛到門口,沐寒聲頓了一下,轉身,“許南說,藍修的人已經在查了。”


    顯然,這一次,藍修快了一步。


    一提藍修,莊岩就皺了眉,個人感情就算了,這種大案,還和他搶?


    “榮京的青少年習慣聚集地,什麽人可能倒賣、消費毒品,他一個外地人,有我了解?”莊岩挺有信心。


    沐寒聲麵色微動,“也別太自信,總歸,我近日忙,顧不上你那邊。”


    他的確是忙,不僅僅是家裏的事,還有妻子那頭,雖然趙霖能幹,可人脈上還不成熟,他要在暗中幫著。


    最頭疼的,莫屬家事,沐戀的事一鬧,老太太每天鬱鬱寡歡,要他多留意青年才俊,撮合撮合,可這事,他最不擅長。


    一來二去的,竟弄得這個商界鐵人直頭疼。


    安玖瓷來找他的時候,沐寒聲在辦公室裏抽煙。


    如今他的煙癮算是降了不少,每天絕對不超過半包,這在一般人眼裏已經不少,於他,卻大有長進了。


    “有事?”他依舊立在窗邊,將最後一截煙抽完,側首也略微眯眼問。


    安玖瓷恭敬走進去,將資料放下,“這是需要您簽字的法務文件,與法商的合作項目已經進展過半,如果不出意外,下一段,對方會經常與您會晤。”


    男人聽完隻是沉默,低眉將煙灰彈落在地,眯起眼看著它落定,最後才略微起了眉峰。


    又是一件費神之事。


    這才走過去,順手撚滅煙蒂,掃了一眼她帶來的文件,提筆之際,英眉微動,抬手看向安玖瓷。


    安玖瓷正好看過去,撞進那雙深邃的眼底,犀利而深沉,竟讓她一下緊張,又努力壓著。


    沐寒聲幾不可聞的探究,終究放下了鋼筆,峻臉略微仰起的弧度,薄唇一碰:“安經理有心事?”


    安玖瓷愣了一下,他堂堂沐煌掌舵,何以閑到琢磨她的神色?


    自然不是。


    沐寒聲低了眉,收迴銳利的目光,修長的指節撚起最上邊的文件,另一手輕巧簽字處。


    “這是你簽的字?”低沉的嗓音,聽不出喜怒,因為毫無起伏。


    安玖瓷看了一眼,眼神驀地亂了,立刻低了頭,“對不起!”


    簽的地方不對不說,字跡極具歧義,從簽字處到日期欄,這不是嚴謹的安玖瓷會做的事。


    沐寒聲將文件放迴她麵前,低眉又看了其他幾份,又挑了一份出來,麵色沉了沉。


    最終抬頭,“若情緒不佳,工作可以推後,準你休假,沐煌向來寧缺毋濫,明白麽?”


    安玖瓷知道他誤會了,以為她是因為莊岩而亂了心緒。


    而她也不解釋,隻是九十度鞠躬的道歉,“不用休假,我一定注意,這久迴去重新弄。”


    沐寒聲點了點頭,可看著安玖瓷出門,一手抵住下巴,滿是凝重。


    年關將至。


    無人不繁忙,甚至很多時間,傅夜七與沐寒聲都見不著麵,因為她一忙,經常迴傅宅住,離那兒近些。


    但這麽久,她未曾發現跟蹤她的人,那個乞討者也沒再出現,隻她心裏並不安穩。


    但春節快了,有些事無暇顧及,一來要將項目負責人與各部門員工按頓穩妥,過個好年,也是穩定人心。二來,項目逐漸成熟,她時常往傅氏走,每一次會議都是精神緊繃。


    倒是齊秋落專心穩固北鬥星。


    可春節這樣特別的日子,齊秋落卻愁緒滿臉,莊岩要他去莊家,她並不太想,更不想迴齊家。


    遇到藍修時,她手裏是將要發放北鬥星各層職員的春節禮單,轉眼到了他手裏。


    齊秋落略微蹙眉,“把你調養好,身手倒是敏捷了,比夜幕行者也不差!”


    藍修掃了一眼禮單,不感興趣,隻抬頭沉著臉問:“夜幕行者?在大陸指的什麽?”


    齊秋落疊好單子,夜幕行者,翻譯為人話便是賊!


    可她沒說出來。


    “找我有事?”她看了看他。


    藍修今日穿得並不隨性,一身黑衣,長至腳踝的軍風大衣頗有魅力,就是臉上的疤有些煞風景,可仔細看他的眼,他的鼻,依舊可見的英俊。


    “道個別。”他看了看周邊,隨性的目光,也是隨性的低沉,順手探了一支煙。


    道別?齊秋落微蹙眉,看著他習慣的抽煙。


    藍修抽煙不似沐寒聲的優雅而漫不經心,舉手投足頻率快一些,爽朗幾分。


    見她不說話,藍修才接了一句:“雖然榮京人傑地靈,可我總不能在這兒過年。”


    哦,她這才點了一下頭,之前一直幫他調理養胃,這算是念恩麽?


    齊秋落美眸微抬,神色不動,“道完了?……那我走了。”


    藍修一口煙吸到一半,看著女人轉身,微愣。


    就這樣?


    被他攔住時,齊秋落也不惱,“還有事?”


    “看你最近狀態欠佳,何不趁著年假出去旅個遊?”他吐著煙圈,不無認真。


    這樣看似無意的一句,齊秋落忽然看了他。


    她聽進去了。


    哪都不想去,何不出去旅遊?


    正好此時,齊秋落後方迎來幾人,藍修看了一眼,眸色微沉,卻又看似隨性的朝她靠近,一把將她往懷裏帶,避開那幾人。


    齊秋落在想事兒,猛地被他一帶,一股子煙味入鼻,鼻尖差一點撞在他堅硬的胸口,卻被他鬆開了。


    走過去的幾人轉迴頭看了藍修。


    藍修隻眯著眼吸煙,對著齊秋落,“嚇著了?”


    她不理會,一開口便一句:“去哪旅遊好?”


    這不搭調的對話讓藍修眉頭微動,這女人怎麽總不和人在一條線上?


    不過轉念,他勾起一抹笑,“島上如何?”


    海南島?


    冬季,南方是暖和的,齊秋落竟笑了一下,算是采納了。


    “讓青山送你。”她剛要走,藍修忽然說了一句。


    齊秋落頓了一下,“為什麽?”


    藍修隻似有若無的笑,攬著她去車上,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適才走過去的幾名青少年。


    看來,他介入調查,讓周圍都陷於陷阱,她也被人盯上了,果然是帶去第一島最安全。


    ------題外話------


    情人節快樂親愛的們!九九沒人愛啊,連章節標題竟然取不出來了~一個個閑得出來作死了,沐先生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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