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吧出來的這一路上,楚天樂腦子裏一直都有兩種思想在激烈碰撞。一種是他真的不能接受每天直播虐菜,那樣的生活會讓他覺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如此一來,要想讓楚天樂保持現在的直播熱情,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另一種是以他如今的境況,是否可以做出暫時性地讓步,也就是所謂的“賺錢養夢”。因為他清楚,在他沒有做出成績之前,這個世界不會在乎他的自尊,包括他的父母。


    一路上神遊天外,楚天樂幾乎是憑借著第六感走迴家的,這樣居然還沒出車禍,也真是有夠幸運得了。


    “樂樂,迴來了!”楚天樂的母親羅雪打開門,看見兒子迴來顯得很高興,“飯菜已經涼了,我先給你熱熱去。”


    關於母親,楚天樂心裏清楚,當初他考上好大學的時候,羅雪是有多高興,不但闊手闊腳地在酒店裏擺了謝師宴,而且還在老家大擺筵席,宴請村裏所有的鄉親。按她的話說,再破費,心裏都覺得高興。


    所以當楚天樂突然先斬後奏,說要退學的時候,她難免會有些臉麵上過不去,怕招來一些親戚朋友的閑言碎語,但其實在她的心裏,隻要兒子好好地呆在她身邊,沒有去做什麽違法犯罪的事情,她都是能接受的。


    可楚天樂的父親楚晉就不一樣了,他一直都堅信知識改變命運,讀書是寒門子弟唯一的出路。


    當初他高考的時候,就差三分考上大學,本來想著複讀一年,結果楚天樂的爺爺當時家裏比較窮,就沒同意讓楚晉去複讀,而是讓他跟著出去打工。


    就這樣,楚晉與大學失之交臂,落得現在天天做小本生意維持生計的地步。要知道那個年代的大學生簡直比如今的博士還要吃香,楚晉當時的同學,如今有不少在政府機關工作,風光無比。


    但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一直以來從未想著去靠關係謀出路,是以一直鬱鬱不得誌,直到現在,他還因為這事記恨著楚天樂的爺爺。


    也正因此,從楚天樂很小的時候開始,楚晉就立誌要把他培養出來,再加上楚天樂從小腦袋瓜就聰明,因此楚晉一直都夢想著楚天樂能考進清華北大這樣的大學。


    可惜的是,楚天樂從小就貪玩。從學前班,楚晉每天放學都要從遊戲廳裏把楚天樂揪出來。到小學三年級,楚晉發現楚天樂經常去一家黑網吧打遊戲,並因此用柳條狠狠地抽了楚天樂一頓。再到初中,楚天樂迷戀上網絡遊戲,被班主任發現,把楚晉叫到學校,當麵狠狠批評他的兒子。最後到高中時代,楚天樂打著參加奧數班的幌子偷偷跑去網吧打遊戲,氣得楚晉老淚縱橫,說楚天樂既然喜歡打遊戲,那他幹脆就陪著一起打。


    總之,楚天樂的青蔥歲月就沒有規矩過,而楚晉自然也就沒有怎麽消停過。


    好容易楚天樂考上了大學,雖然相較於楚晉的預期還差了不少,但他好歹也能勉強接受了。


    楚晉本以為楚天樂長大了,應該懂事了,讀完大學再讀個研,找份工作再娶個妻,從此就可以過上享清福帶孫子的安樂晚年。


    可誰曾想,楚天樂僅僅安生了三年便又出來興風作浪,而且還不是什麽小風小浪,要玩就玩大的,直接來個海嘯!


    說實話,楚晉這段時間感覺就像做夢一樣,事情到底怎麽就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早些年的時候,楚晉幾乎每晚都會做一個夢,在夢裏,他爭取到了複讀機會,並且成功地考上了大學。


    那以後,他的人生飛黃騰達,他說的話不說像皇帝的聖旨一樣,無人敢違抗,但至少沒有人再敢輕視他。


    可夢醒時分,夜涼如水,寒透了他的心窩。他還是那個無用的做著小本生意的人,他說的話即使再有道理,也沒有人會認真去聽。


    那種感覺,就好像從三伏天的大太陽底下,一下子掉到了三九天的冰窟窿裏。


    最近這些年,楚晉已經很少會做這個夢了。可這些天,這個夢又重新席卷而來。或許,楚天樂退學這件事情給他帶來的打擊,不亞於當初他的父親用鞭子抽打他,讓他放棄複讀,老老實實地跟著去打工。


    “樂樂,過來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一個多月來,幾乎沒怎麽跟楚天樂說過話的楚晉開口了,轉身進了臥室。


    楚天樂看了看羅雪,羅雪悄悄跑過來跟他說,讓他好好跟楚晉說話,千萬別頂嘴。楚天樂點了點頭,便跟了進去,關上了房門。


    “你就準備這樣一直呆在家裏玩遊戲?”楚晉問道。


    楚天樂糾正道:“我早就說過了,這不是玩遊戲,這是工作。”


    楚晉道:“那好,工資呢?你都工作一個多月了,總該有工資吧?”


    說到工資,楚天樂還真拿不出來,因為遊戲主播這個行業基礎工資真心低得可憐,大部分收入還是來自於觀眾的打賞以及淘寶店的收入。而這些,楚天樂暫時都還沒有。至於僅有的那一點工資,還被他拿來配置新號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有點。我當初也答應過你們,等到明年開學的時候,要是我還不能做到自給自足,那麽我就乖乖迴去接著念書,把你們想要的畢業證拿到手。”


    楚天樂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即使非要讓他迴去念書,他也不過是奉命行事,拿個畢業證給父母看而已,因為在他自己看來,這個靠背書背來的東西,根本證明不了任何東西。


    “我知道,你討厭大學裏的教育,確實很多人也說,大學就是玩了四年,別的什麽都學不到。但是你知不知道,在你看來無異於一張廢紙的畢業證,卻是很多企業招人首先要看的東西,可能你有它,覺得沒什麽,但你要是沒有它,那就是不行,企業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咱們先不說打遊戲到底能不能賺到錢,就算能賺到錢,你覺得光彩嗎?要是別人問你是幹什麽的,你說你是打遊戲的,你好意思說得出口嗎?就算這些都沒問題,難道你準備這一輩子就這樣天天窩在家裏打遊戲?”


    楚晉一下子拋出了三個尖銳的問題,可能這是大多數遊戲主播都會麵臨的問題,因為遊戲在大多數國人眼裏,就是洪水猛獸。而遊戲主播,除了教壞小孩子,恐怕也就再沒別的用處了。


    但對於楚天樂,一個成長在21世紀的新新人類來說,這些壓根就不是問題:“我不偷不搶靠實力賺錢,我有什麽不光彩的?我知道,我好好的一個大學生突然退學迴家打遊戲,讓你們覺得很丟人,這就是像你自己經常抱怨爺爺目光短淺,害得你這一輩子都覺得抬不起頭來一樣。”


    “但你想沒想過,你會覺得早出晚歸做小本生意還賺不到什麽錢很丟人,首先就是因為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是我不一樣,我不僅不覺得丟人,我反而覺得很自豪,因為我能做我喜歡做的事情,並且我還能通過這個掙到錢,我覺得這就足夠了。”


    “我承認,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有大夢想、大誌向的人,在我心裏,如果我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練歌房,裏麵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樂器,在我沒事的時候,能夠肆無忌憚地在裏麵吹拉彈唱,我覺得,這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但是我現在沒那個條件,我需要掙錢。但同樣是掙錢,我為什麽不能選擇一個我更喜歡的方式掙錢,而必須去做在你們看來很體麵的工作?是,遊戲主播不是一個長壽的職業,但是我可以幹的還有很多。”


    “比如,我可以當一名高中語文老師,我就教全校最差的那四五十個學生,以我的方式,而不是讓學生隻知道背書、做題和考試,這樣我就算教不好,至少也不至於害了他們。”


    “再比如,我一直都很喜歡看小說,但是我真的很討厭現在網絡上的大部分小說,因為他們不論是何種類型,不論是何種背景,從頭到尾都是在講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裝逼。所以,我很想自己寫一本小說,不說格調多高,也不說寫得多好,但至少能讓看過的人知道,這本小說和其他的大不一樣。”


    “但是我知道,人如果要是餓死了,其他的都免談,所以我選擇了當遊戲主播,因為這是我喜歡做的事情裏麵,最容易掙到錢的那個。”


    說完,楚天樂突然頓悟,一個人,想要的東西不能太多,既然當初他放棄了大學畢業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而選擇了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那麽如今,即使李明秋給了他一條捷徑,他也不該去走,因為那不是他內心選擇的路。


    (多的不說,不喜勿噴,我真的隻是想寫出能讓別人能分辨出,這是一個叫【樂天不愛午睡】的家夥寫出來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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