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卻不想，他遭到同門陷害，走火入魔，昔日克製與壓抑的欲望傾巢而出，自此萬劫不複——那三日瘋狂，他不隻犯戒，而且亂了倫常。那幾個他引以為傲的弟子，因為他的欲望而沉淪。 三日之後，一切落幕，他如同大夢初醒。他在房間內，他們幾個跪在房間外。外麵冰天雪地，一如他此刻的心。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挽迴。他的修仙之路就此斷掉，他們的師徒之情從此葬送。 他應該怨恨誰呢？究根到底，這是他自己的罪過。他一時不察，著了別人的道。他也不夠明白，竟然沒有發現他自小養大的孩子對他的感情變化。 作為懲罰，第一件事，他在那爐中自煉，直到把欲望之體封印。第二件事，消了那七子的記憶把他們流放了。第三件事，他自墮地獄，進入輪迴道，以此來洗滌自己犯戒罪孽。 …… 清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在房間裏。他閉上眼，前塵往事仿佛悉數迴來了。 再次睜開眼，整個人如同獲得了新生。 唿出一口氣，清歡下了床，腳踩在地板上的冰涼觸感告訴他——他迴來了。現在的他，是完整的白清歡。 清歡拉開窗簾，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外麵陽光普照，空氣清新，他深吸了口氣，通體舒暢。 他聽到樓下有聲音，往下麵看去，啾啾正在草坪上踢球玩，陪他玩的是鍾黎，雖然鍾黎一直皺著眉，沒什麽耐心的樣子，而旁邊，古月華抱著胸站在那裏，不時指點幾句啾啾向鍾黎進攻——他反正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真是有夠笨的，”鍾黎腳下踩著球，語氣輕蔑：“給你放水你也贏不了。” “我年紀還小，”啾啾馬上反駁：“當然比不上你。” “口齒倒是伶俐。”鍾黎冷哼。 啾啾接著說：“等我長大了，一定會擊敗你。” 鍾黎上前，一把揪住啾啾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口氣越來越狂妄，你還真以為我不敢揍你？” “你揍我，等我爸爸醒了我就告訴他去。”舅舅也不是小白兔，現在他已經摸清了——這幾個叔叔雖然看著挺可怕，但是隻要自己把爸爸搬出來，他們就拿自己沒轍了。 “嘖嘖，這小鬼還知道告狀了……”鍾黎一把把啾啾給舉起來，做出一個要把他扔出去的動作。 “如果鍾黎你敢扔，我才是佩服你。”這時，從屋子裏走出了一個人，是季知秋，他也算來看戲的。 “扔了應該也沒什麽要緊，”古月華笑著，毫不在意地說：“這小鬼是龍子，又不是普通小孩，沒那麽容易死的。” “啊啊啊——放開我——”啾啾有了危機感，開始叫喚了：“你放開我，我要爸爸！爸爸……爸爸救我……” “咳咳……”聽咳嗽聲就知道是陳梓然：“清歡還沒醒，你們要玩也要有分寸……咳咳……” 鍾黎橫了陳梓然一眼：“要你這個病秧子囉嗦什麽……” 清歡瞧著下麵不成樣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啾啾還是孩子，把他放下。” 那下麵的人聽到聲音，都有些驚訝，他們抬頭看到了站在陽台上的清歡，全都露出高興的表情—— “歡！”鍾黎直接就鬆手了，啾啾掉在了地上——不過，他還算機靈，自己翻轉了個身，穩穩地落地，雖然如此，他還是扁著嘴，很是委屈——這些叔叔都太壞了。 ——————————分割—————————— 清歡帶著啾啾去看樓兆，進病房的時候，看到樓兆正坐在床上低頭看文件。 “才剛醒來的人不是更應該休息嗎？” 樓兆抬頭看到清歡，眼睛一亮，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一旁的秘書，對清歡說：“清歡，你來了，我之前聽說你醒了，可是沒辦法去看你……” “你先養好你自己的身體吧，五年都躺在病床上，人都瘦得皮包骨了。” “我挺好的，醫生看過以後說身體機能都挺正常，接下來配合治療和簡單的複健就可以了。”樓兆語氣輕鬆，不過他在看到清歡手牽著的啾啾，頓了下：“他是……” “我兒子，大名叫白甯，小名叫啾啾。”清歡又低頭對啾啾說：“來，啾啾，叫人。” 啾啾馬上乖乖地喊人了：“樓叔叔好。” 樓兆的心情有些複雜：“你什麽時候……有了個兒子……” “這個，以後在跟你說。”清歡摸了摸啾啾毛茸茸的腦袋：“但是，他是我兒子沒錯。” “好，我知道了。” “我想和你談談。”清歡對樓兆說。 張秘書很識相，立刻把東西都收了，說：“那少總，小先生，我先把文件送給老總了，晚點再過來。” “好。” 張秘書走了以後，清歡對啾啾說：“啾啾，你去那邊做作業去。” “嗯。”啾啾背著自己的書包去客廳那邊的小桌子旁做作業了——他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作業本，拿出筆，眼睛盯著那作業本，可是耳朵卻努力去偷聽那邊清歡和樓兆的對話—— “我都想起來了。”清歡對樓兆說。 “都想起來了？” “嗯，所有的事情。” “那就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 “五年前那個時候，你本該坐上去多倫多的飛機的，可是知道我可能有危險就趕迴來了。後來發生了那場大火，你明明去接電話出去了的，正好逃過一劫，然而因為我還在裏麵又返迴來……” “如果在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這麽做。”樓兆自嘲地一笑：“我隻是普通人，不能保護好你，也就隻能與你共死了。” “你知道，一個人最最珍貴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嗎？”清歡問。 “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我就知道自己——你對我而言，重要性更甚於性命。”樓兆望著清歡，深情款款：“我已經錯過一次了，我不想再來一次……一個人失去了摯愛，擁有再多的財富，擁有再高的地位，擁有再長的壽命，也不過是蹉跎歲月……那種寂寞難捱，那種守著過去的迴憶而獨活於世的感覺……清歡，我真的不想再來一次。” 清歡看著他：“果然，你想起來了。” “是，我不想重蹈覆轍。”樓兆握住了清歡的手：“上一世我已經抱憾終身，含恨而死了，這一世，我要緊緊，緊緊地抓住你。”第283章 再見任先生 “……這一世，我要緊緊，緊緊地抓住你。” 清歡久久未言，過了好一會兒，他對樓兆說：“好，這一世，就這一世。” 聽到清歡這麽說，樓兆疑惑地看著清歡：“清歡，你的意思是……” “這一世，我不會拒絕你，隻要你需要我就會陪著你。”清歡緩緩道。 樓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歡，你……是認真的嗎？”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樓兆緊緊握著清歡的手：“我隻是害怕……這隻是一場夢……” “隻是，有一件事我必須先說清楚。”清歡對樓兆說：“樓兆，人隻能活一世，如果你隻為我而活的話，會很辛苦，因為，我的身邊不會隻有你一個人。” 樓兆停頓了下，然後眼神轉而深邃，變得堅定起來：“我願意，隻要和你在一起。” “樓兆，這一生，我們會一起，直到結束。”清歡定定地望著樓兆的眼睛。 樓兆點頭，“好。” 那邊的啾啾低著頭，卻完全沒在看作業本上是什麽內容，他心裏十分不安——怎麽辦？怎麽辦？爸爸要和別人在一起了，那父親怎麽辦……父親要被拋棄了嗎…… 此時，正在天宮的龍肇打了個噴嚏，他挑了挑眉：難道是歡想我了？ ——————————分割—————————— 在醫院又陪了樓兆一會兒，在他做檢查的時候，清歡才帶著啾啾離開。 “爸爸。”啾啾小小聲地叫了一聲。 “嗯？”清歡低頭去看啾啾。 “你喜歡那個樓叔叔啊？”啾啾問得有些小心翼翼。 “為什麽這麽問？” “你說要和那個樓叔叔在一起的……如果不喜歡為什麽會在一起呢？” “啾啾，你要知道，人的壽命是有限的，經曆了生老病死，這一輩子也就結束了。我許了他一輩子，也就是一輩子。”清歡說：“但你說得沒錯，我是喜歡他，這種喜歡是願意陪伴的喜歡。” “那……爸爸你不喜歡父親嗎？”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水汪汪的眼睛仿佛下一刻清歡說不喜歡他就要哭出來一般。 “龍肇？” “對，爸爸喜歡樓叔叔，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父親呢？” 清歡看了一眼啾啾，才說：“如果你父親願意的話啊，我也可以陪他一輩子。” 啾啾睜大了眼：“可是……父親是神，不會死的啊……也就沒有一輩子的說法。” “他是不死之身。”清歡嘴角微微上揚：“可是我，是人，是死。” “爸爸？”啾啾呆呆的。 清歡摸摸他的腦袋：“好了，走吧。” 清歡和啾啾去打車，突然清歡看到了在那路邊的長椅上坐著的一道青色身影。 清歡神情一凜：“是他。” “爸爸，是誰？” 清歡牽著啾啾走過去，站在那人麵前：“任先生，好久不見。” 那人抬起頭，稱得上漂亮的眼中卻沒有神采——他是個瞎子。 “好久不見，真是巧合啊。” 清歡看著他：“我可不覺得是巧合……我甚至認為，你在這裏是特意為了等我的。” 那個任先生嗬嗬笑了幾聲，才說：“你還是這麽聰明。” “說起前麵兩次見麵，我總有種被你耍了的感覺。”清歡在他身旁坐下，啾啾也乖乖坐在旁邊——“任先生，現在還算命嗎？” “別人，當然不算，可是如果是你的話，我隨時奉陪。”他的手放在拐杖上：“你要算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算，比起算命，”清歡輕笑：“我更好奇你的身份……你是什麽人，為什麽這麽關注我的事？” “因為我們有緣。”任先生微笑道。 “我可不這麽認為。”清歡說：“你三番兩次地出現，到底是何居心？” 他沉默了下，說：“我如果說，是為了幫你，你相信嗎？” “相信不相信，你也應該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吧。” 任先生輕歎口氣：“時至今日，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因為一個人，我不得不關注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