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沒有呢……”清歡喃喃道:“算了,到了地方問當地人好了。” 陳梓然就在一旁看著清歡,並不多說話。 從沂城到襄城,其實並不算遠,不過是三四個小時的車程。 一下火車,清歡就一刻不停地去找人問路了。 “您好,請問知道朱合鎮是往哪個方向去的嗎?” “您好,請問朱合鎮怎麽走?” “您好,請問您知道朱合鎮在哪裏嗎?” “您好……” 可是沒有一個人給清歡答案,一些年輕人還好,有幾個老人家一聽到“朱合鎮”的名字臉色都變了,紛紛避開了。 “你們兩個要去朱合鎮?”一個跛腳臉上有疤的中年男人湊過來小聲地問。 “是啊,叔叔,你知道朱合鎮在哪裏嗎?”清歡忙問道。 中年男人看看四周圍,才說:“我可以帶你們去朱合鎮,不過……” 清歡會意,從背包裏拿出錢包,抽出三張一百塊:“這些夠嗎?” “夠夠。”中年男人喜笑顏開:“你們跟我來。” 中年男人帶著清歡和陳梓然來到一個綠皮涼棚下麵,指著一個三輪電動車說:“上車吧,我載你們去。” 於是清歡和陳梓然就搭上了這輛三輪車,在不斷的顛簸中一路向前…… 從熱鬧的市中心大道到偏僻的小路,連半個人影都不見一個。 到了個三岔路口,中年男人猛地刹車,並催促著他們下車:“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下麵的路你們自己走吧。” “啊?”清歡環顧四周,除了樹叢和石子路,什麽都沒有啊—— 中年男人指著前方:“你們往右拐,那裏就是通往朱合鎮的唯一一條路。” 清歡還想要再說些什麽,那中年男人已經上了車,飛快地開走了。 “就把我們丟在這……不會是騙子吧?”清歡無語。 陳梓然牽起清歡的手:“走吧。” “嗯。”雖然被牽手不怎麽習慣,可是清歡到底沒有掙開。 兩個人按照中年男人指的路往右拐,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就感覺周圍的霧氣越來越多,明明是大白天,天卻漸漸地暗下來了。 陳梓然握緊了清歡的手,低聲道:“跟緊我。” “我膽子沒那麽小……”清歡突然看到了一塊帶著箭頭的木牌子,上麵寫著——“朱合鎮!陳梓然,你看!” 陳梓然點頭:“看來他沒騙我們。” 兩個人加快了步伐,漸漸的,他們感覺周圍的氣息似乎都發生了變化,安靜之中慢慢出現了許多的人聲,人聲越來越近,而且有很多人…… 一道刺眼的白光——清歡下意識地拿手去擋眼睛,可是有一個人動作比他還快——那溫熱的手掌心覆蓋上自己的眼睛,清歡心想:這個人,其實還是挺體貼的。 熱鬧的聲音此起彼伏,似乎四周圍都站滿了人。清歡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紅色的燈海,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清歡轉了個身,發現自己和陳梓然確實是站在集市的中間,而來時的那條路早就看不到了。 周圍來往的人大多手裏提著一盞橘紅色的燈籠,而最大的問題是——這些人的穿著完全不是現代人的穿著,而都是清一色的民國裝扮……第43章 母子劫 如果這是一個夢…… 清歡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很疼——這是真的。 這不是鬼怪的障眼法,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清歡……”陳梓然看向清歡。 清歡定定神,走上前問一個提著蓮花燈穿著紅色襖裙的女孩:“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們鎮上有沒有一個叫‘周裕保’的人?” “周裕保?”女孩歪了歪腦袋:“沒聽說叫‘周裕保’的啊……” “那有沒有一戶姓周的人家?”清歡繼續問。 “有好幾戶姓周的,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家?” 清歡想起以前阿保和自己說起家裏的事,遂問:“是開米鋪子的那家。” “開米鋪的……”女孩想了想,“哦……你是說周老板家對吧?周老板家在河那邊,你要過橋,然後有一個最大的宅院,門口有兩座石貔貅的就是他們家。” “好,謝謝你了。” 清歡和陳梓然一起往女孩所指的橋去了,那是一座石拱橋,兩岸的人家不一樣的地方,是橋對岸的人家要齊整許多。 “老婆婆,我問一下,那個開米鋪子的周老板家是哪一個?”清歡還是沒找到地方,隻好問那橋下賣米糕的老婆婆。 老婆婆指著前方:“往前走,最亮的那一家……周老板的兒媳婦臨盆了,現在周家亂得很……” “臨盆?” “是啊,”老婆婆小聲說,“那兒媳婦這一胎在肚子裏鬧了兩三日了,竟還沒落地,生生把人給折騰慘了,怕是兇多吉少呢……我勸你們啊,若是無事就別去打擾了,到時候要被轟出來的……” “鬧了兩三日……”清歡沉吟半晌,丟下一句“謝謝老婆婆”轉身就走,陳梓然馬上跟上去了。 來到周家門口,那兩隻石貔貅很是顯目。而老婆婆說的“最亮的那家”,如今看來卻未必,黑氣籠罩,死氣沉沉。 清歡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穿著短裝的老人家來開門,他的老花眼盯著清歡兩個半天,才問:“你們是什麽人,找誰啊?” “我來找你家主人。” “找我家主人?”那老人家又仔細看了看他們,確定是不認識的人,著裝打扮又古怪,說:“請迴吧,今夜老爺不見客的,” 清歡擋住門:“為什麽不見客?我有要緊事……” “什麽要緊事都不見客。” 清歡忙道:“你們家不是有人難產嗎?倘若我能救她……” “晚了晚了……”老人家直搖頭,歎氣道:“少夫人已經咽氣了。” “死了?”清歡瞪大雙眼,搖頭:“不會的……她這麽會死……那她肚中的胎兒……” “少夫人死了胎兒如何保得住?可憐我們周家一脈單傳就這麽斷掉了……”老人家說:“你們快走吧,不管是什麽人,如果真有要緊事也得眼下這件要緊事完了吧……老爺和夫人現在正傷心著呢……” “不會……不會死的……”清歡目光一凜:“你放我進去,我可以救她……”清歡其實也不確定,但是如果真的是這一家,周家的血脈不可能斷在這裏的。 那老人家想了想,“你們稍等一下。”然後往裏麵跑了。 沒一會兒,那老人家出來了,還有兩個粗布麻衣的丫頭打著燈籠。 “客人請進,我們老爺和太太讓你們進來。” 清歡和陳梓然跟著來到了內院,那不算大的院子裏有十來個人,除了兩個身著綢衣的中年夫婦,其餘的應該就隻是奴仆了。 那中年男人對清歡兩個不甚信服的模樣,而那中年女人走了過來,急切地問:“你們真的能夠救人?” “讓我試一試。”清歡問:“那分娩的婦人在哪裏?” “在裏麵在裏麵。”周太太忙引著他們進去,周老爺卻攔住了他們—— “這兩人不知底細,如何就讓人進去了?” “老爺,”周太太用手帕擦著眼淚:“現在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還有什麽顧慮?救不了是我們周家的命,救得活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那周老爺這才罷手。 清歡與陳梓然進那產房的時候,隻聞到滿屋子的血腥味——那味道讓清歡有些反胃,不過他到底忍住了。 周家是有電燈的,所以屋內還是看得清楚。產婦躺在床上,麵色死灰,身下的鮮血浸染了床鋪,留了一地。 清歡看到了那立在牆角若隱若現的白色身影就知道來不及了,但是他仍舊不死心去查看產婦的生命跡象,結果是大失所望。 “這位先生,怎麽樣?我兒媳婦還有得救嗎?”周太太忙不迭地問。 “等等,我再看看。”清歡心裏突突的,手掌輕輕按在產婦的肚子上,然後忍著那血腥味,蹲下神,把耳朵附在上麵—— 等等,好像真的有…… 清歡大喜,當即對周太太說:“去拿一把用火烤過的鋒利剪刀,再拿些烈烈的燒酒和開水泡過的幹淨紗布來,還有,燒一盆熱水送進來。” 周太太愣了下:“這是……” “隻能剖腹取子了。”清歡催促道:“快點,要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周太太當下吩咐人做事,慌亂一片。 等他們把東西都準備好,清歡才說:“隻留我們兩個,你們都出去。” “這……”周太太隻猶豫了一秒,到底是寶貝孫子重要,馬上帶著人出去了。 屋子裏,清歡拿起那把還冒著熱氣的剪刀,陳梓然握住他的手,沉聲道:“如果不行,我來。”畢竟他的身體裏是浴血奮戰、馳騁沙場的湯麒尉,這種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你下手怕是沒分寸,還是我來吧。”清歡緩緩道:“我以前也曾經給小兔子小麋鹿動過手術。”那是在山上的事,清歡遇到受傷的動物,自己研究那些醫書來操作,雖然不是什麽專業的東西,可是也不是什麽生手。 “如果不行就我來。” “嗯。” 剪刀慢慢剪開了雪白的皮肉,鮮血噴湧而出,甚至濺到了清歡的臉上,可是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專心在手下的工作上…… 陳梓然在一旁看著清歡無比專注的眼神,他的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冷霜,與往日總是帶著笑的感覺完全不同。 …… 終於,打了個結,剪短了臍帶,清歡舒了一口氣。 陳梓然托住那小小的肉團,動作有些生澀,可也算是小心謹慎。 “清歡……”陳梓然喚了一聲。 “什麽?”清歡一邊擦手一邊問。 “他沒有哭。” 清歡一驚,這才發現那小嬰兒一聲哭聲都不聞,甚至叫聲都沒有。他上前,手指輕輕按著那小小的胸脯,隻有細微到可以忽略的律動,他的唿吸連剛出生的小貓咪都不如…… 陳梓然突然把小孩倒提著,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沒有反應,又拍了一下,仍舊沒有反應,再拍…… 清歡的手指顫抖著——難道一切都白費了嗎?